第16章 眼泪憋在心里化成了痣(1/2)
所以人在下坠的时候,速度之快,手边抓不住任何拯救。是这样吗?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带你去打野球……”下训后队员如鸟兽散,空荡荡的球馆里,偶有圆球从球台上滚落,碰撞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乔星宇面露愧色,他双手中指紧紧贴着裤缝,面对林臻东站得笔直,完全就是犯错后慌忙道歉的孩子模样,林臻东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场边地板上年久失修的裂缝。
“你俩被实名举报赌球,相关文字材料、现场拍照存证,还有你手写的欠条都被寄去了上面、还有你们的学校。”老梁头面色沉重地对他俩说道,他的脾性出了名的温和,在一众教练班子里,是唯一不会对弟子拳打脚踢的“老好人”,星宇和臻东盯着他握紧的拳头,立刻明白了老梁头在强行控制自己一触即发的火气。
那张欠条,林臻东欲哭无泪,当时半决赛输给那个“二虎”叔,原本还是对方同意让出赌注,成全自己凑齐钱数去买礼物的心愿,自己反而那种没有来的、毫无“底气”的自尊心作祟,坚决不肯平白接受他人的“施舍”,非要手写一张字迹歪七扭八的欠条,结尾落款附带自己练了很久的手写亲笔铅笔,非要塞进对方手里。这种在大人眼里幼稚得不值一提的“小孩子把戏”,怎么就变成了“被禁赛”——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呢?
林臻东百思不得其解,更让他觉得世界观崩塌的,是实名举报者居然是他们的昔日队友。
“他不是早就已经申请退队了吗?我们打野球的事儿,他又怎么会知道?而且,关他什么事儿?!”星宇不解地咬着拇指边缘的倒刺。
“他每次队内循环赛、选拔赛都被你压着打,失去了很多比赛机会,即使团体赛也不在首发阵容,充其量就是p卡替补。人家在老家各种比赛冠军拿个遍,自信满满,为了打出来,连书都不读了,全家砸锅卖铁南下G市,堵上自己全部的家底和牵头,结果被你打得抬不起头,完全断了前路,怎么想得开?”
“所以自己没有能力,就看不得别人好,就越要把人拖下水?”林臻东反问道。
“哎……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也永远不要去跟人性去作对,最后只能累死自己。”老梁头光叹气,脸上的皱纹都紧缩成了一团,聚焦在了眉心。“乒乓球原本就是一个特别讲究天赋的竞技,既然选择职业打球这条路,就要做好在残酷的竞争中,被优胜劣汰的心理准备。说得再难听点,在中国打乒乓球想要打出头,概率比中一个亿的彩票还难。”
“那就愿赌服输,人在做,天在看!”星宇恶狠狠咬牙道。“ 这种背后捅刀的阴险小人,诅咒他一辈子都打不出!逢赛必输!”
“他刚到球队的时候,我就劝过他,只要有阿东在,你就无可避免要受苦,只要你选择职业竞技这条道,除非阿东中途放弃退出,否则将来,他可能永远的都会是你向上通道的绊脚石。”
“老梁头你不太厚道了,别的教练都是给自己的徒弟吆喝鼓劲儿打鸡血,您倒好,只会给人家泼冷水!”乔星宇心大,不断地在老梁头忍耐底线上反复横跳,不知死活地吐槽道。
“……但是谁有没有年少气盛的时候呢?尤其是他在h省,被当做‘天才‘、明日之星,被众星捧月般捧着、供着走到这一步,身边所有的人都祝他未来可期,说心里没一个世界冠军、奥运冠军甚至大满贯的梦想,那是不可能的!”老梁头盯着林臻东的眼睛,说道:“所以队里打大循环,最开始输你几次,他还是信心满满,用我们最常打鸡血的那句成语‘勤能补拙’,自我激励。他说你如果正攻反拉各一千次,他就练一万次,你一次练50个多球,他就连着上量到200个,总之都在你的体量上翻倍,总有赢过你的一天。”
林臻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我都没想到队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时刻惦记提防着我!”
老梁头打着哈哈道:“强者的世界里没有弱者的席位,强者更不会去关心弱者的死活。不过也好,运动员要是没有慕强的心态,没有对胜利和冠军的渴望,大概率走不长远,梦不是所有人都做得起的,在他被你连续的的11-0零封的时候,我已经看透了他的上限。”
“所以您就一个劲儿给他唱衰,打得最后怀疑人生,主动收拾包袱滚蛋了!”星宇继续不知死活地挑战老梁头的极限。“原来他发挥不好,越打越差!责任在你!”
”乔星宇你这个小cS、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带坏阿东!三两重的骨头,居然学着大人打野球!赌钱!!还被抓了把柄!!!用不着等你爸,老子弄死你算完!!”被星宇一张贱嘴,屡次撩发挑衅得忍无可忍老梁头,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从腰间抽出刚穿好的皮带,照着乔星宇的腰连着屁股的位置,狠狠地抽了过去。
老梁头的腰带,是他当年在部队服役时的军用水牛皮皮带,正方形的银色金属皮带扣又厚又重,一皮带敲到骨头估计会开裂,所幸老梁头拿捏了分寸,握住皮带扣只有皮带子往人身上抽,伴随着乔星宇一声杀猪般的哀嚎,一道又粗又深的猩红血痕瞬间浮现在他瘦削黑亮的背脊上。
“哎哎,赌球的又不是我一个,果然优等生就是要被区别对待是吧?!臭老头你这是偏心!不公平!”乔星宇充分发挥他跑动灵活快速的优势,抱头上窜下跳拼命躲闪老梁头的鞭子。
“你俩谁也别想跑!每人500字检讨,少一个字看我不把你们头拧下来!!”老梁头山呼海啸般的咆哮,简直可以把球馆上方老旧的房梁·直接掀翻。
林臻东脑子里一片空白,胸腔内升起局促和失望的悲情,犹如在人群中被陌生人包裹时的鼓励。乔星宇在他身边大呼小叫,跟老梁头两个人一前一后追赶奔跑时沉闷纷乱的脚步声,他统统都没有听见,他的耳边一片嗡鸣。
禁止参赛!没有奖金!母亲住院堆积如山的账单怎么办?手术费从哪里来?他满脑子只有两个姑姑紧皱的眉头,眉心间堆集着无尽的愁苦,大姑从破了洞的蛇皮袋子掏出了一叠信封包好的、新旧颜色不一的钞票,神情苦涩又疲惫:“这时全村人一点一点凑出来的,能借的都得借了,“真的是一分钱都扣不出来了……“他的耳边持续不断响起大人们无奈地叹息声,仿佛一道道索命追魂的符咒,把人逼近逼仄窒息的绝壁。”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吧!”
他跟着大人们在病房和各个科室之间来回跑,眼见老家的亲人长辈,无一不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在拥挤喧闹的医院大厅内里,茫然又麻木的神情,让他回想当时怒怼言子夜的那番话。他性情温和、冷静又自持,很少因为外界因素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那日当着沉睡的何默君,面对言子夜舌头底下打人的讥讽与挑衅,破天荒地发火怼了回去。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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