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见面约等于折寿(1/2)
“总之,冬冬,你不要总是拍脑门儿决定干什么,再考虑考虑。”
李越庭从雕着瑞兽的中式红木沙发上站起来,轻轻抱了裴冬冬一下,安抚式的环抱,动作举止非常克制,看着她的目光也非常沉定温柔,“过两天我还是把你接回来住吧。知道你跟爷爷奶奶亲,但那边房子小,子睿现在也大了,又不真是你亲弟弟,你再挤过去,到底还是不方便。”
“不是越庭哥,”裴冬冬原本想走,被这一下抱得没好意思立刻迈步,一件事儿来来回回磨叽多少天,换别人裴冬冬早炸毛了,不过她跟李越庭炸不起来,多半是因为从小到大,无论她炸成什么样,李越庭都能顺毛给她撸平了,“我是觉得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你看你现在也有喜欢的女孩儿了,总得结婚生子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吧?都这么多年了,我总不能一直拖累着你。”
她说着,又把茶几上的那张离婚协议书拿了起来,特别诚恳地道:“你就签个字吧,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是挺好吗?”
李越庭在裴冬冬身上练就多年的养气功夫彻底崩盘了。
他想发火,深吸了几口气到底还是把心头那把被泼了油似的熊熊火焰按了下去,憋气憋得脸色铁青,“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证都领了两年了,说好了等你毕业办婚礼,现在总算等到你毕业了,你要跟我离婚——”
李越庭越说越上火,嗓门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儿往上拔高,等他自己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又顿了顿,说服自己冷静地深呼吸,“丫头,这话从你跟我闹离婚开始,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你认为的事实不等于实际发生。现在实际发生的事情是,我们结婚也两年多了,我的生活是你,是我们的生活。而我已经跟我喜欢的女孩儿结婚了,要孩子是早晚的事,你要是同意,我们今晚就可以开始……这些才是事实。冬冬,把你的脑补从你的内存里清一清,别这么轴,我反反复复跟你说这些话,你能不能稍微也过过脑子?”
可能是李越庭霸道总裁的气质太明显了,也可能是多年来端着大哥做派积威深重,虽然裴冬冬还尿裤子的时候就被他带着一起玩儿了,俩人还一起生活了两年多,过到现在,熟的都快烂了,他一绷脸,从六年前那场灾难里侥幸活下来、从此再没怕过什么的裴冬冬也得认怂,“可当初我们结婚,那不也是迫不得已嘛。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再这么站着茅坑不拉屎……不是浪费资源嘛。”
李越庭给气笑了,“你说谁是茅坑?”
“你少转移话题,这又不是重点!”裴冬冬急的跺脚。
“好,那我们来说重点。重点是你现在你问题解决了,所以就能离婚了,裴丫头要卸磨杀驴是不是?”
“可是我们原本就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帮你忙给杜子睿落户口所以我们结婚,等他不是黑户了,我们再把婚离了?”李越庭已经快崩溃了,“丫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他要落户口,我找谁去不能给我把事情办了?就为了户口上一个名字,我李越庭犯得上以身相许?”
裴冬冬觉得自己又要被生意场上所向披靡的李总绕进去了,她明明才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无理取闹似的立场,话赶话说到这,来之前打过的腹稿也用不上了,这会儿只能抓着唯一还有理的地方说:“但是那时候是你喜欢我,我才跟你结婚的。”
李越庭气的肠子都要打结了,“我现在也喜欢你!”
“你现在喜欢的是别人!”
裴冬冬一嗓子吼完,俩人都安静了。
偌大的别墅大厅里荡着回音,等回音落下,整栋房子都静的落针可闻。
李越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裴冬冬却不肯再说了。
把手里的那薄薄一页纸拍在李越庭胸口,她咬着嘴唇,“总之,我这么爱钱的人,现在都净身出户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反正婚我是一定要离的,我……我再给你半个月的考虑时间,你再不签字,我就模仿你的趣÷阁记自己签上去拉倒。”
裴冬冬从小认死理儿,她认准的东西,十八头牛也拽不回来。
关键这个死心眼的劲儿,还特么是跟随年龄成正比增长的!
她怕李越庭再说什么反驳的话,闹的她这次过来又徒劳无功,说完拔腿就跑了。成天在外面被人前呼后拥的李总这会儿看着她丁点流连也没有的脚步,又气又憋的差点闷出心绞痛,她却在关门之前又杀了个回马枪,“对了庭哥,我那十八只小破烂儿还得在你这继续寄住一阵子,我已经在找房子了,等找到房子就把它们一起挪走。”
李越庭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他叉着腰舔下嘴唇恨不得原地转一圈,不忍心凶她,一两句实在咽不下去的话到底还是怼了出去,“不管!看着碍眼,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把它们都放生了。”
“得了吧,它们放后院你八百年也不过去一次,还能碍你的眼。”裴冬冬变脸比翻书还快,这才多远的距离,她从李越庭身边走到门口儿,竟然已经能挑着眉毛对男人吐舌头做鬼脸了,“不用你管,我找崔姨说去。略略略!”
“裴冬冬你给我站住!”她说着就真要关门走了,李越庭拎着手里那一张儿戏似的纸,一嗓子喊住她,隔着老远,平时大声说话都少的李总这会儿被情绪顶到声如洪钟,“你究竟知不知道离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才22,才刚毕业!离了婚意味着你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史,意味着你在找对象就是二婚,这些你都想过吗?!”
“想过啊。”裴冬冬从门缝里伸个脑袋等他说完,目光澄澈,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身上背着的故事,也不差这么一遭了。
门关上了。
这个家的女主人走了,留给李越庭的最后一句话是反问他,离婚有什么关系。
他是真喜欢她,所以压根没想过,这婚都结了,竟然还能离。
原本正等着她毕业就办婚礼,从此生儿育女共同奔向幸福人生新篇章呢。这会儿竟然被自己媳妇儿问离婚有什么关系?!
操。
李越庭一脚踹翻了茶几角落的垃圾桶。
哐当一声,被他撕碎了扔桶里的那张离婚协议的断肢残骸又飞了出来,白花花的落了满地。
像是伴奏似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这会儿一肚子邪火简直快要把自己烧穿膛了,从裴冬冬那压下来不舍得发的火得找别的倒霉鬼宣泄出来,这持之以恒打着电话不肯放的人来的正好。
无论是谁,反正是撞枪口上了。
李越庭气急败坏,其实给他打电话的彭昭也没好哪里去。
沿街老楼的一楼住户早年自行探出来的一排违规建筑中,门口儿戳着手写破招牌的“豆日机修店”门户大开,马上要入冬了,深秋的凉风嗖嗖往里灌,彭老板站在自己这比家徒四壁也没好哪里去的机修作坊里,穿了个半袖,竟然也没想起来冷。
——他是被眼前这个不争气的混球儿从被窝里薅出来的。
现在这个混球垂头丧气地坐在他旧货市场淘来的八九手旧沙发里,臊眉耸眼地低着头闷不吭声。
彭昭一边豁出老脸不要地给这辈子都不想有任何瓜葛和交集的李越庭打第二个电话,一边控制不住满身洪荒之力地抬手在混球儿脑袋上狠狠抽了一巴掌,那架势就跟恨铁不成钢的爹教育儿子似的。
可这儿子特么比他还大三岁呢!
“卢梭,我他妈要跟你一样,老子今天就不管你,让你特么自生自灭去!”
彭昭气急败坏地喘出气,电话里那吱吱喳喳的彩铃盲音让他更烦,他不由自主就跟着那糟心的节奏恨不得在卢梭脑门上戳个窟窿出来,看看这么大一颗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双皮奶还是豆腐脑,“你骑车把人撞了……还特么撞成重伤到现在昏迷不醒!我跟你说多少次?没牛逼的手把就别去装逼惹那大瓣儿蒜,你但凡把我的话当成个屁,你都不至于惹这么大麻烦——”
“大爷的你惹都惹了,你躲什么?!你这时候知道怕了,早想什么去了?你还瞒着我去借高利贷……你是傻子吗?你自己是干什么的,你不懂那东西?那东西能碰??就算你要借,你长点脑子行吗?齐水多少家信贷公司,你是专门挑李越庭手底下的公司去借的是吧?!”
卢梭没抬脑袋,一声不出地任他戳,等他停手了,才底气不足地从喉咙里囔囔了一句,“我不是那阵子看你心情也不好,琢磨就别给你添堵了……”
“那是一把堵不够你填的,你得把我直接堵火葬场去才算功德圆满。”
说话的功夫,第二个电话也已经自动挂断了。彭昭看着始终没人接的电话,暂时压住了体内狂暴到沸腾的火气,目光沉了沉,问卢梭:“你说李越庭能存我电话吗?”
“估计有吧,你都有他的呢……”卢梭瑟瑟地抬起头,快一米九的身高,二百二三十斤的体重,自知理亏的他缩在沙发上装一只巨型鹌鹑,把那老破沙发压得嘎嘎直响,像是随时都能走在快进火葬场的彭老板前面,“毕竟齐水一共就这么大点地儿,玩机车这圈子就更小了,李越庭名下那个据说合理合法合规上路都有牌儿的俱乐部,和以你为首的我们这些不合理不合法不合规又没牌儿的野路子机车手,两边相互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呢,昭哥你都有他电话,你想想他可能没你的吗。”
“……”真他妈有道理。无言以对的彭昭又开始打第三遍。
他没告诉他的猪队友,他之所以有李越庭的电话,是因为李越庭曾经联系过他。
招安。
想找他过去给他的俱乐部震场子,顺带潜移默化地吞了齐水这些野路子机车手们赌车的市场。
整整半个小时,李越庭摆事实讲道理情真意切,他一耳朵插着耳机,用这半小时一声没吭地给他心爱的大蓝摩托做了一次小保养。
等李越庭终于停了,他也非常诚恳礼貌地做了回应:“谢谢,没想法,再见。”
这是他跟李越庭唯一一次交集,那会儿存了这人电话,完全是为了以后他再打,他就直接挂掉——不能拉黑名单,拉黑名单的心里暴击没有直接挂电话爽。
这明明是他留着要玩李越庭的一手,没想到现在竟然要为了眼前这个傻缺,把自己送上去给李越庭玩。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卢梭躺阴沟里自生自灭,勉强还能算是给国家粮食局做贡献。
满肚子槽点演不下也吐不出,太阳穴正迸青筋的时候,第三次电话终于被姗姗来迟地接通了。
电话那边,坐在专门找人订制的红木沙发上,脚底下踩着碎成一片片的离婚协议,故意晾了他两段电话铃的李越庭,也终于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尽管满心郁卒,他声音态度听上去仍然悠闲优雅,“彭昭?”
好在“豆日”的彭老板也不是只愿意按理出牌的规矩鸟儿,一听李越庭叫他名字,他一下就乐了,“你是知道是我,故意不接吧?”
李越庭干脆也懒得再装,“就是想看看你的耐心这次能持续多久。”
彭昭转了个身,五官深邃锋利的轮廓落在阴影里,看上去冷峻而漫不经心,“你是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
“这个真不知道,不过既然你连打三个,那肯定是有事求我。”
李越庭咬了个字眼儿,那个“求”字像一把柳叶刀,把彭昭的气管儿割出了小小一道口子,让他转眼就泄了气。
不过泄气也无所谓,反正彭昭这人再难堪的事都经历过,没脸没皮惯了,这么点儿咬文嚼字实在无关痛痒,“我就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要非得说求也行,不过既然我让你呈口舌之快了,那也希望待会儿李总在价格上能给打个折。”
“无论你找我什么事,我都不跟你电话里谈。你亲自过来找我。”李越庭看了眼斜对面的落地钟,嘴角勾起一点猫抓耗子似的含着戏弄的冷笑,“相信你的车技,二十分钟,我在东林中路尽头的那个十字路口等你。时间到了你没来,不管是打个折还是腿打折,我们都没得谈了。”
电话挂断的时候彭昭也抬头看了眼表。
他这条违建一条街到东林中路,四舍五入相当于横穿半个城,二十分钟能赶过去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然而有求于人,对方有是债主,人在屋檐下,实在没什么讨价还价可讲。
卢梭要站起来,被彭昭一个眼神摁了回去,他把角落里蓝漆面里闪着细碎水钻似珠光的大蓝摩托推出来,顺手套了件挂旁边的外套,一句话没有,车推出门,油门一拧到底,直接就窜了出去,眨眼在跟着出来的卢梭眼里跑没了影儿。
………………
…………
不过要说人倒霉的时候,戴头盔骑车估计都能被风呛死。
别问彭昭风打哪儿来的,他也不知道。
他要早知道人行道上愣着不动的傻缺突然冲马路中间儿来,也不能差点从车上飞出去。
大中午的河堤路,车不多,沿河的人行道也没什么人,除了前方看见的时候还离老远的那只站路中间吓炸毛的猫外,没什么特别值得说的。
为了赶李越庭的时间,彭昭把车速骑到了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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