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节 长安居不易(2/2)
学了些汉地礼仪的贵胄们也纷纷站起来向什士们还礼——毕竟他们是骠骑将军的人。但是坐在列座的正中央的年轻匈奴并没有站起,而是斜靠在坐几上,懒散地向他们举了手。天依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浑邪王子——他素来仗着自己父亲的身份不拘礼节。在皋兰山之战以后的那场安抚之宴上,他就同其他人行为相异,随进随出,不受制束,以此来表达对战事结果的不服,和对汉将、自己屈服的臣下们的不平之气。
“王子贵安。”乐正绫上前二步,向那王子再拜道。
其他几名都尉转向王子,劝慰他正经地回礼,不然万一以后父亲也降了汉,他可能会为自己在长安的胡闹付出一些苦头。
听到此言,小王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各个在那些汉官面前巧言令色,在本殿的面前,却一句好词都吐不出来!”
说是这么说,但是那名青年王族还是听从了劝诫,从靠几上站起来,向他们轻轻地还了礼。随后,通书什的众人才进入堂屋,在匈奴贵族们的对面坐下。适应了昏暗的灯光以后,天依才看清,为了使河西地区的贵胄们适应,这间堂屋是有意做了一些改动的设计——平面基本上接近正方形,看着像穹庐一点了。
“我们不幸在皋兰山下被执得,往长安押的时候,你们就说来问我们的言语。”浑邪王王子重新靠回那张几上,“现在还要来一趟,劳动我们这些人。你们还要问什么?”
祁晋师将这些匈奴语翻译回汉言——虽然他自己会的是山南匈语,而河西的贵族们说的是山西匈语。
“殿下,是我们近来有一些问题还没有解决,特整理了来核校的。”乐正绫回禀道。
“这个我刚才就知道了。”小王子晃了晃身子,“你们想问什么?快点问吧。早点问完了,我座前的这群老家伙们还要回去玩女人呢。”
言罢,他自己一个人哈哈哈哈地干笑了很久。在场的都尉、小王们皆面色不快。浑邪王的儿子笑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脸皮上的肌肉彻底停止了抽动,才冷冷地对堂前的众人说了一句:
“问吧。”
虽然先前在北征的回程中就已经对这个小王子做过调查,楼昫还是接受不了他的这套语调。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个本应该囚禁在牢笼中的王子,在长安吃好喝好,奴婢仆人事前侍后不已的招待下,还能这么阴阳怪气地对待汉军和自己父亲的臣属、同侪。就算他是因为部落被打败而耿耿在心,打败他的部落的也不是始终不握刀兵的通书什,而是骠骑将军的大部队,以及众心不齐的诸部友军。就算战时有仇,他也不应该将情绪发在自己身上。难道这贵人向来见到骠骑将军,也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的气场完全被这张冷峻的面孔压制住了。他本来想开口问第一个问题,但是一时竟没有成言。
乐正绫盯着楼昫。
“小楼,你的第一个问题。”
在一片固化的空气当中,受了乐正什正的激励,楼昫顶着沉闷的氛围,翻检开自己的革书,从里面检出自己前两日所预备的笔记,深吸一口气,向对面的都尉们问道:
“汉国管‘父亲’叫ba?。在匈奴语中,称呼匈奴叫ata。但是匈奴语中还有一种称呼长者或者先祖的说法,叫aa。这个aa,在匈奴语言中,可不可以将这个aa拿来指称‘父亲’?”
说完这个问题,楼昫长出了一口气。基本上这半年来,通书什每次针对新的调查对象展开问询的时候,都是楼昫打头提问。几个月下来,他面对陌生人时进入话题的能力高了很多。原先被兄弟弃置出来,在洛阳的陋巷中要饭,以及入赵司马的军中做小卒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是一个小角色,仿佛比其他所有人都矮一等似的。但是进入通书什以后的这半年中,他的交际状态,在从牧民到司马的各种调查对象面前,有了很大的改观。
祁晋师将楼昫的问题转化为匈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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