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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33下:犯跸陈冤春光好,携手蓬莱遇知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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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路径曲折多奇,山石虬枝不时为阻,一看便知是人为营造的,三人刚入了一处石洞,那琴声便戛然而止了,洞口却是三个,一时不知所从。郑綮道:“岐路当哭,奈何?”皮日休道:“圣人之教,但行中道!”黄巢道:“阴阳之道,奇正并用!一乘三人,我为骖右!”便走了右边。皮日休道:“尊者居左,我执缰辔!”走了中间。郑綮一笑,只得走了左边,若以乘相喻,千顷也合搏击,袭美也合御车,只是自己称不得这“贵”!

黄巢从洞中出来,前行了不远,便就望见了一个山亭,想着琴声必自彼中出,也怕有所唐突了,便高声吟唱道:“闻道三山隔穷海,仙人不度波连天。徐福楼船吞鲸腹,汉武金人泪潸然。曹州白衣轩辕裔,平生数奇好仁义。为赏桃花觅仙音,不知身在蓬莱地!”回音未尽,琴声便起,曲调也欢快多了。近了亭子,便看见有个麻衣道人坐处其中,更妙的是,春风拂来,满脸酒香。到了亭外,又见了妙处,那琴傍竟还搁了一柄长剑,黄巢不会鼓琴,却舞得好剑,不是嫌唐突,他便进去取剑伴曲舞上一回了。

曲停,黄巢抬手道:“仙长,曹州黄巢有礼了!”那道人呵呵起了身,便走了过来,四目上下相交,都不由地吃了一惊。一个龙晴虎目,头角棱棱,竟似天日之表!一个长眉秀目,神气内敛,真乃尘世神仙!俩人都缓过神,相视一笑,黄巢再次揖道:“黄巢何幸,竟有缘得遇仙长!”那道人揖道:“衡山野人赵璋,何敢称仙称长!贵人,还请亭中小憩!”黄巢摆了摆手,道:“公不愿称仙,黄巢亦无所贵,不如便以兄弟相称,黄巢排行第三,表字玉蟾,自号千顷,敢闻赵兄字号?”赵璋道:“赵璋幼孤,无兄弟,表字礼文,因居衡山祝融峰开云洞,人故号开云道人!”黄巢道:“好,礼以成文,道以开云,真其人也!”赵璋道:“兄之字号有说么?”

正要说道,便听亭后有人唤了一声:“有说!”赵璋转了身,却见那俩人已到了亭外,一个貌古气清,一个和易仁厚。黄巢流矢相引介绍,皮日休一拍额道:“仙长便是开云真人?在下竟陵皮日休!(注:复州治所,复州属山南东道)”赵璋流矢抬手道:“可是鹿门先生?(皮日休居襄阳鹿门山,道号鹿门子)”黄巢道:“便是醉吟公(皮日休又号醉吟先生)!此公乃右司郎中郑蕴武,讳綮,其歇后之诗,妙绝古今!”郑綮道:“千顷莫取笑,法师,郑五有礼了!”赵璋还了礼,将二人引入亭中。

皮日休道:“衡山、鹿门,以地而论不近,以山而论则不远,久闻真人道法高妙,不意相见于此!”黄巢道:“我却孤陋了!”几个人在石凳上坐下,赵璋提壶斟了酒道:“酒果未至,且以此杯传饮!”黄巢接了,道:“最好!”郑綮道:“千顷,肯让此杯,我与兄作一篇好传!”黄巢双手捧过去道:“肯让!”郑綮吃了,起身踱步道:“先生姓黄,得姓轩辕,降诞之日,有大鸟来巢于庭树,是夜秋风不起,朗月无尘,太公异之,故名之曰巢,字之玉蟾。时大唐文宗太和二年(828年)中秋也!先生魁伟豁达,忠孝天成,学兼文武,孜孜以求。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六岁知射,八岁上鞍。十五志学,慕东汉圣人黄叔度之为人(注:黄宪),故以千顷为号,欲齐其德业也!(注:郭泰说黄宪“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二十始游学,州县知名。三十历山川,豪杰相慕。受父之命,贡举京师。紫薇未照,且自逍遥。秋则观菊,春则赏桃。开云既遇,来年富贵安逃!”皮日休抚掌叫好,赵璋也愈发奇异,黄巢笑道:“文虽佳,奈何溢美不实!”说笑间,知客与俩个道僮提抱酒果而至,叉手道:“贵人,尊师为尘事所牵,一时不能拔身,还请恕罪!”又对赵璋道:“尊师有言,烦请真人做个主人!”赵璋应了。

黄巢便起身与众人斟酒,皮日休道:“真人到长安可有时日了?”赵璋道:“不过一旬!”黄巢道:“从衡山来乎?”赵璋道:“自山东来!”黄巢道:“山东如何?巢到京已六七载,去年庞勋大乱,山东鼎沸,我记念兄弟妻子,几番要回去,也不知到底如何了!”郑綮道:“何不就讨一卦?”黄巢道:“此等尘事,不敢相辱,庞勋兵马未入曹州,当无他事!年初天子罪都招讨康承训,以为除贼未尽,兄既从山东来,必知情实!”赵璋点头道:“兖郓青齐,山林闾里,大大小小,或称旧部,或为新起,不可胜数!不过,以璋度之,非独河南如此,恐怕淮南亦不能免,五十与百步耳!”

郑綮咂舌道:“这如何得了!”皮日休道:“兵火之余,官私困竭,又非一州数县之地,朝廷一时亦难为赈济,又值寒冬,一时屯聚以求活亦在情理之中,熬过春夏,便当消散大半!”黄巢道:“然乎?”赵璋道:“然亦不然。”黄巢道:“天乎?”赵璋道:“知天者其唯神圣,璋何敢造作妖言!常俗言:官绅无饥岁,百姓无丰年!此言虽小,可以卜大!”黄巢点头,道:“要得贼散其实也极易!”皮日休几个都拱手,黄巢道:“去年徐州平,天子诏书中有一句话:所在百姓田宅产业为贼残毁烧焚者,今既平定,并许识认,各还本主,诸色人不得妄有侵占——但删此语,允许百姓依口占用,则天下大吉!”郑綮道:“此无异于均田,然本主何辜?无罪而田产籍没!”黄巢道:“王法即天道,当损有余而补不足!圣人无妇仁,以百姓为刍狗!百姓者,官族也。苟利群黎,行之可矣,何多恤耶?”赵璋点头,郑綮笑道:“我虽官族,贫于兄家多矣,今上果能行此,郑五无所恤!”都笑了。

吃了几杯酒,黄巢问道:“赵兄此次东来,是云游还是龙跃?”赵璋笑道:“为赏桃花觅仙音——今日是都得着了!”黄巢道:“兄既有此言,黄巢饥渴之时便来观中讨吃!”赵璋道:“但来,观主与璋有些渊源,定无间言!”郑綮叹了一声,道:“千顷,主人婆说的是,我受兄赐多矣,报兄则少。回去我便写状求外任,若得如意,定使兄无困馁!”黄巢道:“岂有此理的,山东不太平,知将你发到何处?天将降大任于厮人也,岂有不受些困馁的!”正说着,下面突然传来了女子笑声,张看时,已有一伙男女聚在了池边。

赵璋道:“此等可恶,必来搅扰,我非主人,不如且避!”三人便起了身,到桥上时,那边人也过来了,却是苏循一伙人。黄巢几个与这些官宦公子自来不相投,也不招呼,也不避让。苏循现在已是名满长安,现在左右这些新朋友都是势门公子,又携了女伎,正在兴头上,也不肯退,到桥中便僵住了。黄巢道:“此乃右司郑郎中,君等白衣,岂有相抗之礼?”苏循一笑,侧头问道:“崔兄,如何?”这位公子便摇着出来道:“郑綮是谁,我自不识,不避时都掷在池里!”后面便嚷道:“此乃崔司徒三公子,不识乎?”郑綮便颤了一下,流矢道:“千顷,让他也罢!”崔铉可是路相的恩公,其长子崔沆都已做到中书舍人了,自己如何抗得?也不由分说,便兀自退了。皮日休说了一声“罢了”,也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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