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遇诡风老僧假迷途 叹凄凉侍郎出奇计(2/2)
萧辰摇了摇头。
只见七殿下缓缓转过身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救灾的这些日子,时而骤雨倾盆,时而雷声大作,连续几日都不见停歇的样子。
这日傍晚,雨水淅淅沥沥,像是老天累了,想歇歇打个盹儿。
萧辰借机出来散心,这些日子到各处巡查,所到之处都是满目疮痍,毫无生机可言,不过总算是想到了赈灾的法子,大家也能稍稍喘一口气了。
可想法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实施起来会怎么样,想到这,萧辰心中再次低沉起来。
长沙郡经过这次大水,城内的官道已被淤泥吞的又窄又泞,天色愈加昏暗,萧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于是在一个巷子间折返寻找来时的路。
走了几步后忽听得旁边的院落中有人在哭泣,想必是因为水灾,家园破败,谁又能例外呢!
而那抽泣声越来越撕心裂肺,像是一个失去了亲人的母亲。
萧辰停下脚步,想想来南国的日子,也不知道家里的父母是否康健,只是连个消息也不能传达。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自己所处的情况,又何时何日才能告诉他们呢?
转眼看着损坏的大门,还有地上的一块长匾,这户人家应该是个大户。
萧辰推开破烂的木板,绕过矮墙,只见院子里多半已被淤泥覆盖,两侧的厢房均已塌陷,正房的屋檐下一位中年妇女正蹲坐在台阶上掩面哭泣。
“打扰了,夫人。”
萧辰低头拱手。
那妇人听到声音后,抬手拭了拭眼角。
“你是......”
“奥,我路过这里,听到有哭声就进来看看。”
妇人见萧辰面色枯黄,两腮凹陷,小冠里藏着一头半长不长的黑发,虽有些警觉,可当下这环境,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你家里人呢?”
“呵呵......”
妇人苦笑一声。
“水太急,早就跑散了。”
萧辰环顾着院落,眼前除了破墙烂瓦,也没什么可值得守护的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出去逃难呢?”
“都说故土难离,我在这异乡也生活了十余载,又能去哪里呢!”
萧辰听了也只能点点头。
“不知郎君你从何处来啊?”
“哦,我是从京都来的。”
“京都?”
妇人眼前一亮,扶着石栏站起身来。
“那你是?”
“奥,我奉朝廷之命,前来救济赈灾。”
“如果你愿意,请随我到郡府中暂住几日,那里还有许多准备迁移的百姓。”
“大家凑在一起,官府也好安排。”
妇人听后仿佛沉寂在什么事情里,嘴里念念有词。
“额,不知夫人可有儿女亲人,一同前去才好。”
“我本有一女,可是她早已不在身边了。”
“郎君既然从京都来,又是朝廷官吏,那你可认识临川王?”
“额......”
萧辰心里泛起了嘀咕,本来能救一个灾民是好事,可现在却说起了临川王,要说自己认识吧,万一这位大姨和他有什么关联,以至于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那多犯不着。出门在外的,还是小心点好。
可要说不认识吧,好像也不太礼貌。
妇人静静的等待着回应,就像等着一句期待许久的安慰一样。
“在下认识六殿下,不过我是个外臣,不曾与殿下有过接触。”
萧辰说完,低头拱手示意。
“哦......也罢。”
妇人稍作点头,可脸上却失落万分。
萧辰见了,只好点头回应。
“郎君有所不知,我女儿就在临川王府里,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数月之前,现在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如果我贸然离去,怕是她回来时寻不到我。”
妇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那为何不进京去寻她呢?”
妇人听后连连摇头。
“多谢郎君关心,此事我......我不想再提了。”
妇人话里有话,萧辰也不再多问,只是各处的灾民要陆续迁移,如果不集中居住,官府也没有精力照顾他们。
所以有必要发扬一下精神了:一个都不能少!
“夫人,要不这样,你听从官府的安排,去郡府里暂住。”
“至于你女儿,还要劳烦你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会找机会,争取让你们母女二人见面,你看如何?”
“她叫玉漱。”
妇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攥着手帕看着萧辰说道。
“玉漱?”
这就是玉漱的母亲啊?
萧辰咽了口唾沫,而后急促的眨了眨眼。
“难道郎君认识漱儿?”
“额......”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看来我母女二人遇到贵人了。”
妇人连忙朝着东方礼拜。
“玉漱姑娘精通琴瑟,在京都里很出名。所以京都里很多人都欣赏过她的才艺,也都听过她的名字,她现在过的很好,您放心吧。”
“多谢郎君相告。”
妇人说着便屈身行礼。
说完,妇人擦拭着眼泪,靠在石柱上不再作声。
毕竟眼前这位只是个贵族郎君,和临川王和玉漱都没什么关联,恐怕也指望不上了。
“不麻烦,你看这样行吧,你先随我到府衙里安置,等我回京的时候带上你,再找机会让你们母女相聚,如此可好?”
萧辰一番好意,只是那妇人面露难色。
“万万不可,实不相瞒,此事若是被那狗郡王下知道了,我母女都活不成不说,还会连累了郎君。”
萧辰越听越不明白,那狗郡王是有多恶毒啊,离京都这么远都有他仇人!
人家母女团聚碍他什么事了。
虽说自己和玉漱有过不痛快的经历,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母女落难吧。
于是萧辰低身拱手。
“夫人放心,此事我不会让临川王知道,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也要保全你们母女二人。”
妇人听后宛如找到了救星一般,急忙跪地连连叩首。
“多谢郎君大恩,贱妇无以为报!”
“不知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妇人一阵痛哭,萧辰在一旁也只能呆呆的看着。
经过再三劝慰,她终于答应萧辰,随他去往了郡府外边的灾民营帐里安顿了下来。
七殿下按照萧辰的说法,写了一封手令给他,令他全权处理湘州的救灾事宜。
可是本地府衙所辖的兵马要戍守疆土,提防敌患。
即使拨调了部分人马也都被派到了各个受灾的县里。
如此一来,一时间竟无人可用了。
萧辰稍作思量,建议七殿下速速请来韦将军商议。
韦怀文乃是南国头号将军,为人刚正果敢,边关退敌、浴血沙场自不在话下,可是对朝廷里的派系相争从来不感兴趣。
韦怀文得令后来到了府衙,听了萧辰贿赂官员的计划后不禁冷笑一声:“我奉命押送赈灾钱粮,协助郡府警惕敌军,至于如何赈济当由你们去做,我......不会参与其中!”
“七殿下,若无他事,老臣就告退了!”
韦怀文说完便拂袖离去。
七殿下和周开逸愣在一旁,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却说这次水灾来的迅猛,造成的破坏很大,七殿下见形势不妙,在来长沙郡的路上便把自己的那点儿家底都拿出来买布买米救助百姓了,可是就他手里那些钱财,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始兴王从荆州接济了银钱十万,粟米五万石,布麻五百匹,这些可都是自掏腰包,这样一来两兄弟的私人积蓄几乎是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无奈了。
如今想要说服韦怀文,七殿下心中本就没有底气。
毕竟是强人所难之事,而韦怀文这把岁数,过不了几年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放谁身上会愿意参与萧辰这般无脑的计策呢。
可萧辰却没有放弃,追到了门外,拦下了韦怀文。
“韦将军请留步,待萧辰说完,将军若是觉得不妥,再行离去也不迟!”
韦怀文低眉看了看萧辰,立在一边等着。
“将军不顾自身安危,随陛下于战场厮杀多年,这才有了南国的基业,此乃创业之圣举!”
“如今南国初定,百姓没有战乱的侵扰才得以生存。可连年灾患、府库匮乏,地方豪强盛行、横征暴敛,陛下虽行劝课农商之策,但想要天下富庶仍需时日,此乃守业之艰难。如今湘、荆、桂等州郡又遇水患,加之江南诸郡一同受灾,南国已经陷入了困境。若是任其祸害,国家恐怕难以为继,那将军的英武神明又能在何处施展呢?”
“我同七殿下和周侍郎商议了很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贿赂官吏的想法是我想出来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只有对各郡县的官吏恩威并施,才能拉拢他们一起救百姓于灾洪之中。七殿下总领救灾赈济之事,一边要保障疆土的安全,一边又要抽出人力救助百姓,可当前实在是无人可用了,若是将军再不伸出援手,各地的百姓恐怕生还无望啊!”
“你可知贿赂官吏可是杀头之罪?”
韦怀文抬头问道。
“我虽然没有功勋在身,更无家国大义可言,但死了我一个总要比死上成千上万个百姓要划得来。”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还请将军......为数万灾民着想!”
萧辰说完低头拱手。
韦怀文听了萧辰的话,倒是有些不忍心。
这几天亲眼见到了受灾地区的情况,仅是一个临海县,被洪水冲走的百姓就有数百人。如此下去不用索虏入侵,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无人戍边了。
虽说这个萧辰做事不按常理来,还要贿赂郡县官吏,可终究是为了高效赈灾,这么想来,这小子的家国大义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了。
而自己年事已高,本来是想平稳过渡,等到干不动了,还能风风光光的告老还乡,如今却摊上了这样的差事。说白了,还是怕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可如果家国都破灭了,又何来颐养天年呢!
都说江山待有人才出,为了数万百姓,他萧辰能舍生取义,自己做一块垫脚石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既如此,你就放手一搏吧!”
萧辰听后喜出望外,再次低身拱手致谢。
“不过我有言在先,这两千水军性命,可不能丢了!”
“将军放心!好借好还。”
回到府衙后,萧辰和七殿下几人再行商议具体的细节。
由七殿下授权给萧辰都督赈灾之职,韦怀文派出水军配合救灾。
如此,人马兵分六路,萧辰和周开逸各带一队,每队配水军甲士百余人,刺史王德重亲率一队,长沙王萧靖旷率所部将军,持着萧辰的手令向各个受灾的郡县府衙送去银钱布匹,又晓以利弊,抚慰拉拢周边各郡县的官吏。
三天下来,湘州境内的长沙、岳阳、巴陵、衡阳四郡的太守及主要县府的县令皆收到了萧辰送来的银钱礼物。
各路人马陆续归来,但并未见到各地官吏的回信。
肉包子已然扔了出去,至于能不能回来就只能交给老天来定夺了。
七殿下不敢停歇,带人去了延江、漓水等地救灾,剩下的事情就按照计划都交给萧辰来办理。
萧辰知道,这样的事着急也没有用。
既然他们收了钱,心里自然会有想法。
于是和周开逸每日奔波于救灾的路上不说。
这日,萧辰和周开逸正在安排临海县的百姓进行迁移,只见府衙的小吏快马奔来。
“二位上官,好消息,好消息啊!”
萧辰二人急忙迎了上去。
“周围郡县官吏皆已到了长沙郡府,等候萧侍郎差遣!”
“太好了!”
萧辰听后兴奋不已,二人高兴的执手感叹。
正是:
无援之处行无道,怀义之身感天神。
谁笑异人悖礼制,回首明月照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