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军需官节前打秋风 周天瑞返乡避风头(1/2)
上海城厢接连下了几场瑞雪。地面上的积雪化成了冰溜子,包裹在弹硌路面上。呼啸而来的西北风吹得人刺骨地寒冷。沿街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冰柱,纷纷掉落在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12往日满街吆喝的摊贩们不见了踪影,唯有馄饨担子,大饼油条摊上有寥寥几人。偶尔能见到几个提着菜篮子的妇女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从街道上缓缓走过。街道两旁有不少冻毙的“路倒”,几名役工正拉着数辆拖车沿街搬运尸体。
周公馆的门倌开门扫雪,只见两位衣着褴褛的人对他作揖,说:“请门倌大老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天台镇的乡亲,求周老爷见我们一面。”
门倌听得是天台镇的乡亲,便请他们到门房里取暖。门倌给他们倒了两杯开水,俩人哆哆嗦嗦地捧了茶杯在长条凳上坐了。门倌说:“你们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向周先生禀报。”
周天瑞随门倌到门房见到两人,却是不相识的。那两人纳头便拜说:“周老爷,我们是天台镇的渔民,只因气候寒冷出不得海,一家老小就没了活路衣食无靠。听镇里人说周老爷是乐善好施的活菩萨,便斗胆到府上来求条活路。”
周天瑞仔细端详着两人,却丝毫也认不出他们是谁家的后代,便问道:“你们可知我族中辈份族谱?”
俩人便张口背诵了一遍。周天瑞见他们背诵的族谱丝毫不差,想必真是族人了,便对门房说:“你带他们到厨房吃顿饭,再去洗了浴,浑身上下都给换套衣裳,带来客厅与我来叙话。”门倌应承着,示意那俩人随他去了。
那两人洗漱完毕穿了新棉袄棉裤,吃饱喝足又返回客厅。周天瑞手捧着宜兴紫雕茶壶,在沙发坐了听两人叙述着天台镇的年景风情。两人只说是今年夏秋之际台风横行,有几条渔船翻落海中。冬季的带鱼汛虽说也算是丰年,但苛捐杂税多如牛毛,挣的银子交了税捐就剩不下多少了。为讨生活,有不少人下了南洋,到马来西亚去种橡胶、到澳洲去开矿的、也有远渡太平洋到欧美去当修铁路的劳工。
周氏家族的人们总记得上海有个做机器的大老板,都想到上海来投奔你的;只是族长周若贤不让我们来。他放话说:周老板在上海也是万般艰难的。周氏家族有几万人,都来投了周老板,他养得起吗?不如各自设法度年景吧。我俩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背着族长私自来投你的。能找到你也真不容易,亏得朱宝根他老娘的指点,方才走对了路径寻到府上的,万望周老板能给我们一条生路。
周天瑞不吭声,半晌才说:“若贤叔真是个圣贤!你们来投我,也算是看得起我。这样吧,明天你们就到工厂去当个杂役吧。”他叫来了周培康,让他把两位乡亲送去工厂的工棚住宿。
周培康对父亲不分良莠只管接纳乡里人的做法十分反感,一旦开了这头,家族的几万人都来投靠,你倒是能收留多少人呢?他没好气地说:“工厂即日就要放假了,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工呢。”
周天瑞执拗地说:“不管工厂放不放假,你先把他们安排妥当,总要让他们有地方住、有口饭吃!”
周培康见父亲动了肝火,只得应道:“那我叫人安排便是了。”随即唤那两人随他坐车去了工厂。
刚送走乡亲,门倌又来禀报说:有个什么军需官在客厅里等候。周天瑞怒道:“这真是年关难过呢!阎王小鬼都来打秋风刮地皮,这是不让我过年了。”
那军需官见他走进客厅,大言不惭地说:“周大老板,兄弟我先来拜个早年,年关将近将士们需要一笔过年费用,在下奉大帅之命来与周老板商议呢。”
“不是上个月才由总商会出面捐了大笔的军费了嘛,这才过了多少日子啊?竟又上门来索要银子了呢?”
“打仗么,整天都在死人的,银子自然是花得像河水般地流淌。今日说的可是过年的银子呐。”
“各路军队都似你这般轮番前来索要银子,我就是有个银矿都来不及开采呢!”
那军需官嘿嘿地阴笑道:“别人哭穷我倒还信,你这机器大亨哭穷谁会信呢!”
“眼前已近年终,谁家都缺银子度年关。我就有些钱也难抵挡得住各路神仙隔三差五的来勒索。我干脆来个关门大吉,倒省却多少烦恼。”
那军需官面不改色地说:“你做生意最要紧的是啥?”
周天瑞没好气地回答:“谁不晓得最要紧的是银子。没了银子发不了薪水,我的公司就关门大吉了。你到啥地方去索要军费去呢!”
那军需官愠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在前线打仗流血性命都不顾了,你出点银子就那么肉痛吗?”
周天瑞嘿嘿地一阵冷笑不做回答。那军需官问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周天瑞毫无惧色地说:“谁来都说是为民剿匪,安定地方治安。可如今却是,匪越剿越多,地方越来越不安定了。其实,我们倒不怕匪多,就怕是匪即官,官即匪,神鬼都难辨呢!再说了,军费么都是政府出面筹集的,何劳你又上门来索要额外的款项呢?”
“嗯,这个么,周老板可得想清楚,我可是卢大帅的军需官呢!是奉了上宪的命令前来要军费的!”那军需官面露怒色道:“我是极为敬重周老板的,可周老板却不大领情呢,莫非是瞧不起我哟!”
周天瑞大笑道:“你可知北伐军已经打到哪里了么?”
“周先生说这样的话怕是要吃大亏的!”
“莫非我该跪拜于地,口称上宪大人,你开口要多少金银,我便奉上多少不成?”
那军需官一愣,看来硬的不成,毕竟自己是假借大帅的名头,来弄笔过年的银子的。他又换了一副嘴脸威吓利诱,絮絮叨叨地百般纠缠。周天瑞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只管低头想着如何打发了这位瘟神。他早吃准这军爷是年关将近,假借大帅的名头来打秋风的。这位军爷只需到几家大公司走一圈,便可弄它个腰缠万贯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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