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泪之章·政治家与战争家 八(1/2)
飘窗的帘子被轻轻掀动,透进来凉爽的风。索洛艾隆感到有强光照射到了自己,刺眼的感觉即使闭眼也能被感知。意识模糊的状态下,他伸出手遮挡在眼睛前面,似乎要好一些,然而也只是稍微改善了一点状况已。
“……”
琼尼站在床边,手中握着一个宽身的广口玻璃瓶,里面质感略显浓稠的液体呈叶绿色,瓶口被宽大的木塞封住。她长久地犹豫着,最终还是将它淋洒到索洛艾隆裸露的绷带上,液体很快渗透了下去、不留一点渍迹。她侧过头、看着索洛艾隆,发觉了他无意识的动作。疑惑之余,她凑近了他的面颊,却发现那条银链已经消失不见。
她咬咬牙,难以取舍的样子。退后一步,摊开双手,冷光在她手中聚积,慢慢地形成一条由许多细密丝缕复合而成的链子。她用手掌撩起索洛艾隆的头发,将银链佩戴在他的发际线上;罢了,很仔细地帮他整理了发丝、使那条银链几乎看不见。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坐在床边,凝视着索洛艾隆熟睡的面颊——年轻而俊美的容颜,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健康的色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能感受到没有温度的指尖冰凉的触感,她的腮也比以前更加苍白——唯一的一点血色完全流失,莫名地失去了为人的真实感。她几乎有些陶醉于索洛艾隆的面颊,而忘却了离去。
一阵脚步声,琼尼的迷失被惊扰。她立刻起身、退到窗台边,人身完全地隐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铰链张开又合拢,谢希曼在两个侍卫站定以后进入了房间。他来到索洛艾隆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正常的温度。后颈的神经质反应。谢希曼转身,直走到飘窗前,那里的幕帘并没有合拢到恰好的地方;抬头看时,两天幕帘靠近中间的挂环并拢在一起,显然是被拉扯的。他立刻回到索洛艾隆身边、撩起他的头发,那条银链泛着崭新的光泽。
谢希曼没有同样地举动,而是默默地收回双手。临走前,他交待两个侍卫:“骑士长一醒、就立刻将他监管起来!”
“是!”
“所以,曼达到地下来找我、昨天的那场大火,这些都与你有关吗?”
万神殿,女神官和莫奇站立在主殿中央。悬浮的信物制造出的幻影呈现出一幅高空俯瞰的地图,神降之海居于中央。“是的,但仅仅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那牵涉到太多;然而,你的意义并不在人本身、而在于你作为圣剑的持有者所肩负的责任。”
“……那是什么?”
“唤醒人们对光明的追求、让他们再度在黑夜中睁开双眼——”女神官指向地图,环绕着神降之海划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以索尔利亚为核心的联军远征失败以后,我们便节节败退,直到困守于半岛之上,成为混沌中相互独立的寥落辰星。人们不再拥有广袤的陆地,自甘居于森林的环绕中、沉睡于自己的梦境中;那些形单影只的精神体、终究无法抵御黑夜的寒冷,便逐渐地联合起来、共同构成了交叠于真实的梦之世界——那就是人们追求到终极的灵魂归宿——幻想。”
“往返在幻想和真实之间,促使人们看清幻想、回归真实;给予他们光明,为他们驱散黑暗——正如圣剑的存在一般——虽为凡铁,以持有者的意志为焰、是为辉耀。”
“岛屿国度的本源,其实质就是一种幻想的具象。虽然历经战败而不得不蜷缩一隅,我们仍然可以凭借着它来维持着现状——这根本上是一种逃避,以时间为代价的、饮鸩止渴。在这个梦境的边缘,人们仍然需要付出代价、甚至是流血,为了维持幻想的存在……”
“地缘上的划分,某种意义上已经决定了幻想的从属。每一个幻想都有其自身的守护者,它们是维持着本方幻想秩序的一套规则,既可以物化、也可以人格化或神格化,甚至,作为纯粹的意志、以信仰的形式存在于人们的思维和精神中。使守护者相信、使之放弃对幻想的固执,将那里的人们从白色的欺骗中拯救出来,让他们看到地平线上每日都如一升起的朝阳——”
“……等等!”女神官宛如神谕的言辞被莫奇打断,“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是幻想……?”
“存在于幻想中真实的人们之聚落。”
“……也就是说,这里的守护者……!——这就是你陷害那个‘执政官’的理由吗?!”
“他并非被我陷害,而是作为为数不多的‘觉醒者’之一、遭到了清洗。”
“……!”
“我们要面对的境况,实际上并不比曾经的巫魔法更好——被同类排挤,被强权猜疑,一面又必须面向外界,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一切回到原点……”
莫奇再次打断她、焦急地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吗?那近卫军怎么办、塞坦利亚怎么办、大家怎么办?难道……所有的一切、都要像那些牺牲了的人一样吗?”
“……那便是圣剑的意义、也是你的意义。”
“……!”
“在古老的战役中,信仰者们齐聚德尔菲,剑由神官亲手交予执政官,将祝福交予整装待发的集团军。然而,真正击败人们的,并非那些来自传说的怪物,而是从他们体内生发的树木——森林的瘟疫。悲伤和绝望,人们难以反思,更不会看清:真正使他们挫败的,乃是深入灵魂的诅咒。”
“辉耀虽有净化之力,却无力与广袤的黑暗抗争;倘若我们将其用以点亮地上的烛火,唤醒的辰星便可以点亮苍穹。”女神官轻触悬浮的信物,光影构成了一棵通体晶莹、幽绿青蓝的树,屹立在莫奇面前。在树的躯干内,猩红的点伸出一条条纤细的触手,仿佛是正在生长的血管,逐渐地蔓延到了树的全身,开始失去光泽、呈现出暗淡的褐色;树木随着血管的衰竭而开始凋零,落叶化作纷飞的萤火,最后湮灭在空气中。“无论是幻想、还是森林,它们都是一种拥有着意志的真实存在——倘若从外部给予重压,只会让它们脚下的泥土越发坚固;只有化作流水、软化它们深陷的淤泥,才能让它们意识到还可以将摆脱作为平等于固守的选择。而现实只是冷却了的凝固,仅此而已。我们需要行动,它们也是这样。”
“所以……你要我去使近卫军‘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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