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一(1/2)
前府景观,不如后花园多,涌桂泉却是好去处。
潭呈长方,水波两亩如鉴铺开,泉水在其中汩汩冒出,翻着白花细浪。雕砌成含苞荷花的汉白玉栏杆,围在潭边,在夕阳下是淡淡的橙白色,栏杆上的石体颗粒,有时还会折射出一些光点。
栏杆间投下的影子,像篱笆连结在一起,也像日晷的投影,在地面上随着时间推移而拉长移动着,缓缓到了薄暮。
高大的桂树倚潭而生,日影穿树,洒落的不仅是光线,还有落如雨下的新桂,一枝一簇,或是碎小的花朵花瓣。
天地间的颜色都染成了桂花般的淡雅。临着夕阳光谱的辉映,花落进泉里,在水面漂流、回旋,或是沉浮激荡,漂动至潭四周的吐水兽头下,又被如瀑的水流推返回去……
瀑声听起来刚合耳畔,清心宜人又不抢调,给这图画增添好了最合适的奏音。
贺诚暻思忖着,就如古琴的音色,须人静听,也不苛求声声大躁入耳,但求契合时时相印在心。
思之即来,纷忙不夺,不会影响人思考事情……她猜想,这大约是最上乘的乐理。
三人正坐在泉边宫殿的长廊上,倚着栏椅观赏涌桂泉景。
清风徐来,送给诚暻舒适的触感和芳香,携带桂花碎瓣,一直穿过长廊,飞向每座亭台楼阁去。
她抬头目送乘风而去的花瓣,又低头俯望泉水,侧颜姣好,神态沉静,楼阴里浅蜜色的光线淡淡地打上去,柔和朦胧。
水中滚滚沉浮的桂花,令人忍不住觉得,泉是如桂花蜜一样的味道……
“这泉水,莫不也是香甜的?”诚暻问道,大眼睛盛满了好奇。
临竺用宫扇掩嘴笑得肩膀晃动:“大约也是吧,没人去尝过,只有你们小孩啊才有功夫对它好奇呢。”
“真的是甜的吗?”小丫头本是趴在栏椅上拆花绳,也顿时兴趣大增。小孩子多半如此,一人问了什么话题,都重复起来,非要问个答案不可。
临竺笑不可支:“噗……我不知道。不如你们去鞠一口尝尝?”
“好哇!”两个女孩异口同声答出来,不过瞬间都眉眼弯弯地笑开了,只是向大人耍诈逗趣,并没有真的去喝的意思。
小丫头笑得不顾形象,什么“笑不露齿”“淑女”等等,在她的字典里完全就是不存在的,“豪爽”到一定程度了……
相较于小丫头,我们七儿小先生并没有那么幸运,她无法这样自在地,享有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权利。
诚暻的笑容清浅,尤其总是有放不开的腼腆,也很快就恬静安然,眸光明暗一烁,将笑容无声收敛去。她的目光里,常常不知在想些什么,透着捉摸不透的深沉之意。
天生丽质的一个小姑娘,就这样亦带了微显寂寥落寞的成熟……
仿佛一棵幼苗,自小接受着风霜雪雨的催长,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迫力,欺着她不得不去长大……
而她确实有草木破土裂石而生的毅力,不负这风雨的雕琢塑造,那样的早慧,那样与年龄不协调的稳重,时常发挥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力量。
怪不得她师兄弟们,会这样的怜惜她……临竺瞧着贺诚暻,渐把目光转移到她身后。那桂树无言地飘散许许多多花序,随风如无桨之舟,空中回旋或是坠入乱流……让人莫名觉着,这女孩也像是飘零无依的孤女一样……
“七儿小先生,你们师门,是在什么地方?”宫娥心中太过怀着好奇,她想要知道,为什么七儿会这样,给人带来有别于同龄孩子的感受。
“澈山学府……”诚暻低眉一眨眼,少女的清软音色娓娓道来:“最初没有确切位置。汉末黄巾之乱时,许多官府学者,或是名士大儒,因为不喜朝堂昏聩颓势,选择辞官、隐退,四处云游讲学……就是我师门的雏形了。那时讲学地点比较散乱,规模不成气候,亦尚无‘澈山’名字。”
女孩望着檐外的空明天地,思虑悠远,恍若牵着长线,却可以条理清晰、事实明细地,诉说这个由来已久的脉络。
“后来,时间绵延至三分归晋……那时师门已成一定规模。先生们在竹林讲学,天下数万学子心向往之。晋文帝认为,我们师门宣讲目无法纪之言,会蛊惑学子……下令处死许多位为首讲学的学者……”
她停了一下,却并无叹息,只是心中自是有一番感慨的,默默保留,并不抒发出来。
才缓缓道:“自此以后,师门弟子就开始了迁移逃亡。为了积蓄力量,凝聚人心,逃亡的弟子当中,推选出第一代山长,成立‘澈山学府’,犬清澈万世’之意。弟子们不断分支,散落神州各地……我们师兄弟几人,是逃在川西的一支弟子的后辈,称作‘川西澈山’,现今属于北朝拓跋氏魏国管辖。”
故事讲完了,诚暻便笑着看两位姑姑。
临竺这才明白,或许七儿的成熟,便是在师门的动乱中磨砺起来的。其他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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