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十五(1/2)
王府门前,早已经散去车马。夜深了,街头小贩们摆着摊子,也不叫卖,蹲在摊子后等路人随意看看,打算再过一会还没有生意的话,就收摊回家。
外墙上大红灯笼,五步挂一个,街头被照得明亮通红。
“老爷。”采五请安,给徐烳行礼,笑嘻嘻地得意说:“老爷,傍晚的时候,没去给您请安,小的是爬台阶都没力气了……请老爷罚我吧。”
“得了,少贫嘴……你平日里认真照顾均乾,就算是为我好吧。”老爷哭笑不得,扬扬手道。
走至马车边,正待上去,又回过头:“回去夫人问话,好好回答,知道吗?”
“是——那是自然。每回夫人问话,小的从来大气也不敢出,向来是好好说的,这次我一定说:‘老爷并没有多喝,只不过半杯半杯……’,您就放心吧。”采五眉眼一眯,满口答应。
“哼,说你还贫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老爷拿采五没办法,摇头大叹。
家臣掀帘,请徐烳进了车内,均乾已在里头等着。
采五牵着均乾的白额黑马,当先走在前头。家臣们簇拥着马车周围,车夫扬鞭催马,这便打道回府。
徐均乾坐于马车中,晃晃悠悠,他随着这前进中的颠簸,无意识地任身子摇动。
风飞速地卷过窗布,窗布在翻飞作响。外面疾驰的灯火,从布帘飞起的间隙挤进车来,不断在他脸上飞速地闪过,然后消逝于无形……再留下新的光影,又是新的往复……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思维麻木了。
徐烳在他旁边说:“端王殿下的意思,想必你也看得出来……”
“……嗯。”少年人随口地答了一下。
父亲捋过下颌胡须,侧目看了看他:“你的意思呢?……”
徐均乾摇了摇头:“怕是不能顺意吧。”
徐烳望着儿子,语气和蔼认真道:“不能顺殿下的意,还是,不能顺你的意?”
少年人扬起一个只留于表面的,无关乎心情,若有似无的笑:“恐怕都不能。”
爷儿俩都跟着马车的颠簸,轻微晃来晃去,聊起天儿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听不懂聊的什么隐秘内情。
这孩子……那容貌,与他母亲说不出的相似。
暗淡的马车中,隐去了他白天的男儿风采,故此,街灯下每个瞬息的红光掩映后,在他脸上留下的是夜幕深蓝,与月白色柔亮。扑粉也似的光线,细腻描摹着均乾的侧颜,更像添了秀美……
徐烳叹一声:“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此类事,均乾,要论起来,你的心里是很向往不羁无约束的……怎么会甘愿……”
均乾却截住他:“爹,至少就此事而言,不是这样的……”
两人相顾,均乾又道:“不是你说的那个缘由。”
“那是什么缘由?”眉目刚毅的清瘦中年人道:“你难道不是认为,县马只得赋闲,不得参政,不甘于……”
徐均乾缓缓摇头,耸眉重振心神道:“……赋闲不再参政,这些无甚所谓,男儿志在四方,就算不干这行,亦有别的地方可以做出事业,还有大展身手的时候。可孩儿毕竟不习惯皇家权谋,不了解县主,只恐成婚也不得幸福……”如画眉眼,无端深邃。
徐烳神情晦涩难懂,目光复杂地看了儿子几眼:“你倒是很乐观,志在四方是件好事……但是姻亲之事,身居此位,你想要幸福?……你想怎么办?”
末了竟笑了,似是想到什么难以忘怀的往事,望着窗外叹道:“你又能怎么办呢……”
儿子却恰恰说出了徐烳此时追忆的往事,道:“爹你和娘……不也是相识在微末,并非什么联姻,娘她的家事,牵涉到……”
徐均乾话中似乎隐去了什么事,直接跳到了结论:“你不也最终都娶到她了……为何还要孩儿去参与联姻?”
“你娘的家事……是老夫人告诉你的?”徐烳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妙的警惕。
“……”徐均乾微妙一滞,才含糊道:“嗯。”
父亲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看着孩子那略显出执拗倔强的表情,一笑道:“你只知其一……你又知道爹当年是怎样艰难,才得如愿以偿的?那时族中阻拦,朝廷非议,先皇陛下也有意给我指婚世族女子……我和你娘历尽波折才进得了喜堂,这些……可不是你想学就学得来的。”
拍拍儿子手背,徐烳悄声道:“何况你如今面对的是端亲王。爹当年,就算是那么多异样声音,先皇也只是问我的意愿罢了,还有余地商量……可没有像如今端亲王这样强权的大山来压……你知道的,向来党争残酷……”
“爹不是一定要你参与联姻……而是……”徐烳又是一叹:“……倘若情势真的不允许,你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为徐氏立场着想,不要太过一意孤行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举族的生存,是一代代坚忍隐忍,才抓住机遇传承至今的,你身为将来的蓬山侯,要想着大局为重。”
少年人抬眼看了看窗外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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