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蓬山此去路行渐远 七（1/2）

师兄弟看公子倒茶，只知动作简洁，却不知此人心中也有些心不在焉，犹豫思忖，但是手上是丝毫不乱的……

“……不知……诚盛兄可还记得，令师弟当时所抱之伞？”

“伞？”赵诚盛思量回忆道:“哦，当日有雨，确实带了伞具。”

那人丹凤眼微瞬，睫羽纤长颤动，竟是犹豫再三，道:“不知此伞……是何图样？有何故事？”

师兄弟有些不明所以。

诚创托下巴，一眉高一眉低，想起来什么，问师哥道:“是那把诚暻所绘的伞吗？”

徐均乾闻言一抬眸，俊俏面庞上透露着不解与关注。

二师哥看了看老六，不知道师弟怎么忽然点出七儿的学名……徐公子在场，也不便说什么，只好道：“嗯，应该就是此伞……”

“噢嚯，那就是了……”诚创了然地笑笑，继续淡定喝茶。

诚盛行礼道:“公子见怪了，六师弟这话，是在问我呢……当日小师弟所抱的，正是七师妹亲绘的油纸伞……”这话说起来真是绕口又别扭，老六什么意思，非提起这一茬无关紧要的？谁画的，跟人家公子有什么关系……

心里埋怨完了师弟，他也不敢失礼了，和盘托出后，又问：“公子怎么问起此事？”

少年儒雅而笑，皓齿明眸初闻意，堪得三天日月星。

“说来难以名状……在下当日，似乎见伞上绘有梅花？有些奇特，于是记忆犹新……可是确有么？”

“的确是梅花啊，公子好有眼见。”诚创拱手大笑。

“哎，诚创……”诚盛总是觉得师弟太过豪放无礼，制止他的笑。

诚创倒是自来熟了，道:“公子别介意，我师哥他就是这样，瞎操心。”

徐均乾笑道:“诚创兄哪里的话，诚盛兄谨慎，在下以为可取。”

又斟酌之后，浅语问道:“那位绘伞的佳才……”

“你说我七师妹啊？她是个小美人儿！”老六更是炫耀:“公子说得不错，‘佳才’，那真是又佳又有才！”

两人笑着举杯互敬，连连数语，都很投契。

反倒把赵诚盛弄愣了，看着两人互敬，手肘碰碰师弟:“怎么如此说话……”

向均乾道:“公子，师妹年幼无知，尚在学习，不过画出一伞，在公子面前怎称得上有才……诚创他是胡言乱语，请公子不要在意。”

徐均乾端茶推敬，用了公谨的谦词，道:“这倒折煞小人了。”

他说罢饮了一口茶，望着桌面出神。听诚创又说话了，立时抬起头来聆听。

诚创其实不知道实情，不过发牢骚几句，就说：“早知道，昨儿就让二哥带七儿去宴会才好呢！带四哥和师姐去，有点儿浪费啦……徐公子如此爱才，七儿又是咱们当中学问好的之一，说不定啊，就可以向徐公子引荐引荐她了……何况，我们七儿也很想放松放松，游玩一下的不是？只恨师哥不给情面。最后，她还不是自去涌桂泉玩儿了一个下午，可怜兮兮的。”

诚盛深恐人家公子不愿意听这些废话，责怪道:“你说这话做什么……”

诚创撞一撞二师哥肩膀，低声道:“你看看，带五师姐去，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如带七儿去宴会，她也乖巧……”

二师哥却说:“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七儿的心性我不担心，才不必带她在身边看着。就是因为五儿性格鲁莽，我才要时时刻刻盯着呢……一看你小子，就没策略。”

“哼……”老六不屑。

哪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言，还能有另一种层面的解释。

当时月白风清，不知何人有意……花前不见芳卿，寻觅踌错花季……幸得指引天意，鹊桥明夕相聚……添得雏雀两只，再叹缘深不易……

二师哥万万不能知晓，人家公子可恰恰是想知道这个线索的。

好不容易打定主意问起，又因诚创之言，这么巧合捕捉到了讯息，自然紧抓着头绪，不再放手。

“涌桂泉？”少年神情并无松动，仿佛随意一言，笑道:“令师妹，到过涌桂泉？”

诚盛讶然，奇怪徐公子如何总是问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却也不得不如实回答道:“啊，的确，师弟师妹们出去游玩，每日要向我汇报行踪。师妹说是在涌桂泉玩耍过。公子怎么……？”

忽然大惊道:“难道是师妹冲撞了公子么？”

公子大笑道：“啊哈哈哈……诚盛兄怎么会这样想。”

零星意象终交汇，原来清水萍相逢。

徐均乾终于懂得，当日墙下明晃晃的碎片，所拼凑成的是什么……犹如将一点点零散的记忆、梦境，拾起追回，交织成了绢帛锦缎，彩绘画卷……终于都连成了一段故事。

长卷不再曲折堆叠地被扔在角落蒙尘，而是清晰展现在眼前。

他那俊俏的仰月唇边，忽然就噙了真挚笑意，轻语却似吟咏风歌，然而郑重万分……

“没什么，有过一面之缘，平生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