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蓬山此去路行渐远 十六(1/2)
诚暻仰视着,觉得熹群此人,有些高深莫测……但是在人群中,又故作平凡,实际他无论再伪装掩饰,还是那么与众不同,而且别有一套出奇的行为准则……
就像误遗留在山石堆中的陨落玄铁,看似也是石头,实际孤此一例,历经同样的人世洗雨,还是比别的石头更奇特不同……
她谦和施礼道:“差爷管理军队不易,自当敬佩。或许我还是考虑不周,毕竟未曾接触过管理属下此等事情,办法必然是幼稚不适宜的。”
男子轻笑,言语间不掩饰对她的欣赏,道:“我却觉得姑娘可嘉。”
诚暻微一愣,却也不再问为什么,她有些怕听来惭愧,认为自己并不如他所说的那样好。
另提一句道:“方才,差爷明明是想救下仆从小哥,为什么差爷不直说?反要说自己不想干涉?”
熹群摆弄着面具,轻巧惑人地说:“姑娘想想,越是要达到的目的,越要隐藏,不被人发觉,这才是取胜之道。”
他声线华丽贵气,娓娓道来,听得人不相信也得相信了:“我若直说:‘我就是要救他!’,人都是有好胜心,也爱面子的……那少爷听了这等豪言,为了表现自己是仆从的主子,具有绝对的权利管教,更要狠狠责打了……如此岂不坏事?”
女子眼中欣然地出现光芒,看来也被点悟,十分认同。
“可是,与人交易,为他人卖命,说到底也就是这么回事。”说不清楚何时,熹群又像换了个人,散发出凛凛的威严。
他负手傲视前方,好似那普通秀丽的河道风景,是多么严峻的形势,是需要攻克的战地一般。
“形势如有半点不对,或是下属犯了什么错误,需要立即革除。换作我,也会毫不犹豫,就地除掉此人……这可不就是雇主与雇佣关系的真谛?行大事时,局中人时时刻刻都会有被舍掉的可能,应当做好这样的准备,有这样的认知。”
熹群负着的右手一振,仿佛做了什么决定:“除非有一日,他有能力与我抗衡……到那时,再一较高下。”
但为何他眼中的,是艰难才下定决心的隐忍,和惋惜?
诚暻自是觉得他前一个“隐藏目的”的说法,很有道理,可这一项“弃子”的理论,在她的认知当中,却大错特错了起来……
“如差爷所言的话,弃子已经被弃,还如何能成为足够与你一较高下的人?”
“看他值不值得了。”熹群看她一眼,淡然笑之。
“因为差爷的一念之差,决定他的去留……这对于他而言,岂非太残忍?”女子拧起好看的眉头,“去留”二字,言辞已经是用了最温和的表述,不忍直言残酷。
……她为这个下属感到凄楚。
“姑娘之前说,人人都能做到怜惜他人,这是不错,可那岂非……连带着‘怜惜’二字,也变得便宜太多了?也要看看他值不值得怜惜才是啊。他若没有实力,何必怜惜?浪费感情。”熹群语气轻松,神色却严肃,目光如刀。再看几下,恐怕路边的柳树也要被他眼刀折断了。
“作为雇佣他的人,也是要承担风险的,如果因为他的过错,导致全盘皆输……”熹群忽然看她道:“我又有何理由怜惜他,谁来怜惜怜惜我?”
渐渐地,诚暻也不清楚,他们讨论的这个“他”,究竟是什么含义,代表着什么人……
她不甚得解,下意识地,却觉得熹群说的是不仁不义的胡话,甚至有些过河拆桥之嫌,不敢苟同。
“可以选择罢免,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她万分不解,自己的小脑瓜也被绕了进去。
只好轻声道:“差爷所说的话,像是个义主,又不像是个义主,听来冷酷,又有些道义在……请恕小女子愚笨疑惑,无所适从。”
熹群高大的身影笑道:“姑娘不要把自己迷惑进去了。很多道理并不是一定要选出一个优劣的,你也无需强求自己倾向哪一种。其实,根本没有道理在。”
轻巧一下,像是在诚暻混沌的额上敲了一记,才有茅塞顿开之感。
她温柔笑道:“差爷这话,倒有哲理。”
让她想起师父说的话,莫非这差爷,青年之人也已经像师父古稀之年一样看破?实在神奇……
越发觉得此人魅惑众生,黑的说成白的,还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观他腰间面具,更增加了他的神秘……
“这面具,好生奇怪,不曾见过,亦不像是买来的,莫非是亲手画的?差爷好才艺。”
熹群笑道:“没什么,并不是我画的,这是我家乡的小物件,上面施有小小巫术罢了,带着护身用的。”
又面向她轻声提点道:“姑娘可不要盯着看,小心中了巫术。”
诚暻点点头,听话地移开眼睛不再去看,觉得奇奇怪怪。
又道:“差爷难道没有心软的时候?为什么要显得自己那么不堪,让别人觉得你很绝情呢?”
熹群大笑两声,目光与话语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有,很久以前有过。我的长辈们都说那是不对的,统御军队不能心软,叫我改掉。后来,就没有了。”
他掸去一襟灰尘:“浮名有何意义?他人怎么理解我,坏又如何,好又如何。是好是坏,不过尔尔。”
诚暻慢慢地想,这人真是铁石心肠,一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身躯,不知撑到何时。
实是做大事的狠角色。
是了,做大事的人,怎能心慈手软,她若强求他有仁心,确实强人所难。
“说得也是。”她寥寥几字结束了话题。
熹群耸肩笑笑,这姑娘每一句话,仿佛都可以帮衬徐均乾那境遇的人两下。
她要是认识一个叫徐均乾的小子啊,怕是会很投契吧。
回首时,才发觉已沿河行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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