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余生的味道(2/2)
孙重楼将道士的发髻散下随意箍在身后,每过一回首都轻轻撇过头不望武当,不是说刻意,只是难得离开,不想望,那就不望;师父告诉他武当人人修道,唯他修的是自在,那就修自在。
至于莫忘归时途?
呵,他这辈子都会舍不得武当山。
小道士其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只是知道有一个朋友来了,自己或许应该见见他。
可是在这样的世道的江湖,你要知道找一个人是很难的,这辈子只见过两面的夫妻,这一生只喝过一次酒的朋友。一旦真的有人要离开了,这人世间沧桑坎坷磨难那么多,再见到是很难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老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死去,就像先生和和尚一样。
“等我听到你的消息的时候,你已经不能陪我喝酒了。”先生如是说。
孙重楼其实可以静静的坐在武当山上等,可他上山之前欠了一个人一条命,现在这个人来找他还了,他不是不愿意,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她,所以还是躲着为好。
师兄说山下的女子爱刁难人。
凶的很。
孙重楼左右打量着船上几位笑得花枝招展的小娘,鼻子里轻轻哼出了声,师兄果然骗人,山下女子漂亮着很哩。再抬头时,船已至贡江一半处了,马上就有几个配着长剑侠士模样的人从人缝里穿插到了船栏杆旁边,将孙重楼往一边拱了拱,满眼期待地盯着贡江一旁陡峭耸立的崖壁上,激动不已。
“出来了出来了。”立刻有人叫道。
“哎呀,果然是剑仙手趣÷阁,八字豪气万丈,剑法超然绝群,这武当掌教还未继位之时就有如此境界,实乃我等年轻一辈之楷模。”年轻剑客激动不已,对着石崖一通囫囵指点,立刻就有人附和了:“唔,观这八字,我的乘风剑法似乎有所获,诸位,恕在下先行告辞。”一位白衣剑客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忽然衣诀一甩,对船上众人拱了拱拳,潇洒一个转身入了船舱,立刻就有人羡慕道:“果然还是张兄厉害。”
“是啊是啊,张兄乃是练剑的奇才啊。”
孙重楼趴在栏杆上无聊的望着不停向后翻滚的江水,耷拉着眼皮心中想着:就师兄那鸡爪子耙出来的字你们都有所明悟?悟出什么来了?怎么更好的写出一手更臭的字?老天爷,师兄入翠虚岩崖留字回武当山之后可是被师父拿着浮尘追着打,说反正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糟心玩意打死一个少一个。
自己可是问过师兄为什么要写那八个字。
牟沧浪当时偷偷地躲在林子里可怜地说道:“师弟,其实师兄在贡江入翠虚之后一身气机无处可泄,就想着在石崖上刻写什么,咱们武当山离着贡江近,信客来这觉着好看不是?嘿嘿,不料提剑忘字,写了个莫名其妙的上半句忘了稀里糊涂的下半句,只好押着韵脚写了,哪知道这些人以为你师兄我要登顶昆仑做剑仙,真当了回事。”
欲上昆仑,不下武当。
师兄这韵脚押的还真奇怪。
孙重楼轻轻侧过脑袋,望着对向来的船上走出一位穿着画有漂亮八卦图案的年轻背剑天师,悄悄缩了缩脑袋。
龙虎山上那练剑的,自己可打不过。
来船至江心。
天师抬起头望着岩崖上剑意纵横交错的八个大字,歪着脑袋想了想,手指轻轻一弹,背上的长剑应势而出,被他轻轻一接落在手里,隔着半江之宽轻挑了两下,“武当”二字便如一张离书纸一般被剥落了下来,顿时两条船上的人齐齐发出了惊呼,不少好事之人讶异地望着站在船头的黄衣天师,心想着这位龙虎山的道士这般厉害的剑气自己怎么一开始没见过呢?实属不该,功课做的差了些许啊。
众人反应未够,黄衣天师拖剑一步踏天而上,一气劈出了不知几剑,“龙虎”二字跃然于石崖,刻的入石三分,与上方六字出尘洒脱之意迥然不同,尽显峥嵘,竟是隐隐压过了一头。
孙重楼躲在船栏后悄声啐了一口:“先前倒也顺口,这下彻底乱七八糟了。”
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孙大道士认为此地不宜久留,身子偷偷地一点一点往后挪。黄衣天师眼睛微微瞟向了那一点一点后移的屁股,嘴角悄悄翘了翘,随即立刻板起了脸,一剑入鞘,整个身子此时已然是踏在了江浪上,十足的神仙风范。
今天就不抓你出来了。
下次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黄衣天师挥袖转身,脚尖轻点浪尖直直上了崖顶,潇洒离去。
这下两船之人顿时热闹起来,那身衣袍明眼人掌眼皆知是龙虎山三十六庭府天师,这龙虎山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高手,看着用剑的气势比起武当掌教牟沧浪也是平分秋色。
自拓拨思南被传剑道魁首之后,中原的江湖对中原剑客闯荡江湖报以乐见其成的态度,都指盼着出他一两个剑仙杀杀拓拨思南的傲气,这次龙虎山此番举动不少人觉得惋惜,武当山折了面子,若是牟沧浪下山上山,在龙虎山闹了起来,这位新冒出来的剑客必定是要做过一场了。
孙重楼撇了撇嘴,咸吃萝卜淡操心,师兄若是听见这事指不定在哪个角落摆宴谢龙虎山拿剑的呢,什么是好人,这才是好人呐,这才是天下道门是一家的好兄弟啊,瞌睡了送枕头,夜深了送婆娘,师父可是说过往后他见到一次贡江崖上的剑气滚岩就踹师兄一次。拿剑的削去武当改了龙虎,按照师傅的话说,都一把子年纪的老门派了,咱是道士,也不嫌丢人!这回丢人的是人家龙虎三十六庭府,师父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应该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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