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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那一日的风情 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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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李辰等人慌不择路,只顾拍马狂奔,在秦州的街巷中乱窜。不知跑了多远,直到那人的喊声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了,方才停了下来。李辰茫然四顾,却是置身于一不知道名字的小巷中,这下大家不仅彻底迷了路,还和前面去探路的几个侍卫失去了联络。

李辰只得再安排几个侍卫出去探路,并寻找前面的同伴。然后李辰回过头来问迦罗道,“适才一路疾行,你还可好?”迦罗一张俏脸红扑扑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两个果子不放。她见李辰这般体贴,心中如吃了蜜一般甜,不由含羞答道,“多谢郎君挂念,妾无妨的。”过了一会儿,迦罗忍不住吃吃地笑道,“这真是太好玩了!”迦罗现在身份不同寻常,行止都颇为引人注目,所以她始终言行谨慎,生怕招惹非议。像今天这样和夫君一起偷果子,还被人追,她以前从来没有干过,也带给她完全不同的一种生活体验。迦罗毕竟年纪小,内心还保留了几分童心,所以觉得刚才的事格外有趣。李辰也不禁莞尔,好像刚才又回到了不羁的青春岁月,那时的自己,总喜欢做一些出格的事,寻找有如偷尝**般刺激的感觉。迦罗跑得有些渴了,她实在忍受不了手中鲜果的**,就拿了一个果子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张嘴咬了下去。“呀,好涩!呸呸…”迦罗忙不迭将口中的果肉吐了出来。这个叫柿子的果子虽然艳丽好看,却不料入口却是苦涩无比,实在难以下咽。迦罗觉得自己的舌头都麻了,脸上眼睛眉毛都挤作了一堆,“你说过好吃的…”迦罗语调里已经带了哭腔。李辰一时不明究理,但他随即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柿子有两种,一种是涩柿子,一种是甜柿子。涩柿子在成熟了以后是要经过人工的去涩这样一个过程才能吃的。他们摘的一定是涩柿子,是需要漤过以后才能吃的。这个时代人们应该还没有发明这种去涩的技术,所以人们一般认为柿子有毒,不能食用。那户人家种植柿子,大抵是当作观赏用的。李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迦罗道,“我忘了告诉你有两种柿子,这种柿子可能要漤过才能吃。”“懒?”迦罗一时没有听明白。李辰耐心地给她解释道,“这种柿子天生有涩味,所以摘下后要放在温水中放置数日,涩味则可自去。那时再食,自是甘甜美味。”迦罗忽闪着美丽的蓝眼睛,“郎君真是博学多才!”迦罗看看手中剩下的一个柿子,到底舍不得丢,就将它纳入怀中。可能刚才的柿子太涩了,迦罗只是不停的咂嘴。李辰在马鞍上左摸摸,右摸摸,从搭袋里翻出一只胡饼,忙献宝似的递给迦罗,“吃个胡饼吧,嘴就不麻了。”“多谢郎君!”迦罗高兴地接过胡饼,张嘴就咬了一口。迦罗嚼了几下,就见她突然皱眉道,“郎君,你这饼放了多久了?”李辰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这饼本是他存在马鞍上当作行军时的干粮的,确实也是已经有了些日子。他刚才急于弥补自己的过失,所以也没有细看就将饼给了迦罗。李辰佯怒道,“你这个小娘子忒是聒噪!给你饼吃,还要嫌好嫌歹!”他向迦罗一伸手,“把饼还我!”迦罗顿时笑个花枝乱颤,“偏不还你!”说罢,三口两口就将饼吃完。迦罗只顾和李辰玩闹,却不料吃得太急,好像有些噎住了。难受得伸长脖子直翻白眼,一边伸出一只手直拍胸口。李辰见了,忙解了水囊递过去,“咳,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迦罗接过水囊,仰头猛灌了几口,才将噎在食道里的饼冲了下去。迦罗长吁了一口气,她一边将水囊还给李辰,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郎君见笑了。”李辰微微一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但迦罗这一刻真情的流露和灿烂的笑脸,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正当此时,却听见,“吱呀”一声,巷子边上的一扇门扉打开了。李辰等刚才一路疾驰而来,未曾留意,一行人却恰好是驻马在这家人的门前。主人听见门外喧闹,便出来一看究竟。就见从里面走出一位老翁,只见他手拄一根鸱首拐杖,头戴平帻,身穿右衽赭色长袍,已是须发皆白。老人家面慈目善,风度儒雅,望之便有亲近之感。老人家刚迈步出门来,却见门口数匹高头大马,将整个巷子堵个严严实实,不禁一时错愕。李辰见阻了长者的去路,连忙命侍卫们后退。他翻身下马,向老人家揖手道,“不意阻了长者门途,还请原宥!”老人家见李辰虽然衣着寻常,却是言语斯文,气度不凡,而身边一帮侍卫则人人锦衣挎刀,威猛凶狠。再看迦罗衣着相貌,便知必是贵人。那老者还礼道,“却是不妨事,大人多礼了。”李辰又道,“我等贸然至此,不辩方位,还请长者赐教,指点迷径,该如何去到那正街。”那老者笑道,“此地乃是建昌里,去正街倒是不远。不如请大人进来小坐,用些茶水,之后我命人领大人出去如何?”李辰略一沉吟,想到迦罗走了很久的路,刚才又一阵疾驰,需要休息。另外在这里坐一会儿,等待四散寻访的侍卫回来也好。于是李辰再次作礼道,“长者命,不敢辞,如此便叨扰了。”老人家微微展颜,还礼道,“贵人降纡,幸何如之。”李辰安排侍卫们联络失散的同伴,一起到此间聚齐。然后扶了迦罗下马,随老人家进门。两个侍卫扶刀立于门前警卫。老人家的门扉开在巷子中间,对开一扇重檐式的黑漆木门。门已经有些陈旧了,裂纹纵横交错,很多地方甚至已经脱漆,露出木头的本色。入门时李辰抬头看了一眼门楣,上面依稀是汉隶“营平”二字。进得门来,就见院子不大,却是干净整洁。院子中间一棵大树,时值深秋,叶子已经全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老人家请李辰和迦罗入前堂奉茶,大家谦让一番,最后请老人家坐了主位,李辰坐了客席,迦罗陪在李辰下手。老人家一边唤出一个小童烹茶,一边和李辰互叙名讳表字。原来这位老者姓赵,乃是汉朝名将赵充国之后。赵充国便是这上邽人,他一生经历武帝、昭帝、宣帝三朝,为人沉着勇敢,富有谋略。赵充国在已经七十岁高龄的时候,还亲自带兵平定了西北已持续多年的羌族叛乱。在有汉一代,是仅次于卫、霍的名将。刚才李辰进门时看到门楣上的“营平”二字,则来自于赵充国生前的爵位营平侯。李辰只道了自己的姓名表字,却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只言此次是前去金城公干的。赵翁老于事故,也不多问,只和李辰聊些家常风物。原来这赵翁早年也是朝廷官员,后来年纪大了,就辞官返回故里。老人有两个儿子,都投身军旅,同在车骑大将军李远手下任职,如今家中只有老妻为伴。李辰听了不由心中一紧,此番河阴之战,西魏军大败,损失惨重。李远为右军主将,因战不利而先退。赵翁的两个儿子都是李远部属,不知是否逃过此劫。但李辰再转念一想,如今大战已经过去数月之久,若有什么凶讯,只怕也早已经传来,看老人家面无悲容,家中也没有举孝,他们当是安然无恙。果然,就听赵翁言道,“…前几日,小犬致书家中,言在军中一切安好,让吾勿要忧虑。”李辰听了心里一松,拱手道,“令郎忠勤王事,必为国之栋梁!更难得孝心可嘉,念念在斯,长者家风忠烈孝义,源远流长,令人肃然起敬。”赵翁年逾花甲,早已看透世事,心无旁骛,但听的李辰一番话,也不禁心中大悦,连连作礼道,“大人谬赞了!”两人正相谈甚欢,却见又从门外转进来一老妪。原来赵翁夫妇居住在秦州这个幽静的巷子中,平素甚少有人上门。今日赵妪听得前面热闹,也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赵翁见妻子进来,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你怎的也来了?”那赵妪身穿一身黑色襦裙,鹤发童颜,却是比赵翁看上去还要精神。她嗔怪地瞥了赵翁一眼,“我来看看热闹不成么?”赵翁哈哈大笑,向李辰介绍道,“这是内子。”李辰和迦罗一起向赵妪行晚辈礼。“起来吧!起来吧!”赵妪满面含笑着伸出双手虚扶二人。她先是端详了李辰几眼,不住点头。然后拉住迦罗的手,上上下下将迦罗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忍不住用秦州土话道,“子目心疼滴西个米子娃(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迦罗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大抵知道赵妪是在夸赞自己的容貌,不觉害羞地低下了头。赵妪放下迦罗的手道,“好!好!果然是一对璧人。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说罢,转身便出了房门。李辰和迦罗不禁面面相觑。只有赵翁见怪不怪地微笑道,“自从犬子去了军中,内子便是如此。只要见了年青人就如同是像见了自己的儿子一般。”李辰闻言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世自己的父母,也是这般白发苍苍地期盼自己归来吧。李辰只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一股湿热就在眼眶中打转。恰好此时小童将煎好的茶奉上,李辰借低头行礼谢茶的机会,用衣袖擦了擦眼眶,掩饰了过去。用了一会而茶,却见赵妪捧了个托盘进来,将一碗吃食和一双筷子分别放在李辰和迦罗面前。李辰和迦罗齐齐起身行礼相谢。李辰定睛再看面前的那碗吃食,却见碗里象是一种面粉做成的食物,被捣作碎块。看上去有点象自己前世吃过的凉粉。但是有与凉粉不同的是,凉粉是透明状的,而这个东西却是不透明的,看上去厚重的多。一些碎块的底部还有锅巴状的焦黑,显示这种事物是经过熬煮出来的。在食物的上面还泼了一层厚厚的红色油膏状的东西,灰色的食物和鲜红的油膏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有几分诡异。却听赵妪在旁边道,“寒舍鄙陋,无有佳肴,此物秦州人唤作呱呱,也算是本地独有的风味,请贵客尝尝。”李辰有些犹豫地指着那红红的油膏道,“敢问这个是……”“这个是茱萸,调味之物。”赵翁解释道。赵妪见二人迟疑不敢动筷,不由用秦州土话道,“外摸麻大,香提很!(那个没问题,很香的)”到底美食对女孩子的**还是更大一些,迦罗率先捧起了那碗呱呱。她小心地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然后抿嘴细嚼。她的眼睛突然猛地睁地溜圆,就见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一时话都不及说话。迦罗挥筷如梭,小嘴儿撑得鼓鼓的,不顾形象地只是埋头猛吃。李辰见了,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只觉得这呱呱不知是什么做的,软糯香滑,非常好吃。而那红色的茱萸膏,则是一种辛辣的味道,二者配在一起,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李辰大概明白了,那时还没有辣椒,这茱萸便是提供辣味的主要调料。李辰一时间胃口大开,很快就将那碗呱呱一扫而光。李辰放下碗筷,却见迦罗还在执著地将碗底米粒大小的剩余的呱呱一一捡入口中。李辰不禁哑然失笑。李辰向二老揖手道,“多谢长者赐食,此诚难得之美味也!敢问这呱呱是何物所制啊?”赵翁还礼道,“此物名苦荞,本是补余之食。今日实在是简慢贵客了。”“苦荞?”李辰脑中灵光一闪,原来是荞麦!他前世在日本餐馆吃过荞麦面,味道依稀还记得,的确很是相近,果然是好东西啊!赵妪命小童收拾了碗筷,给李辰和迦罗换了茶,有几分得意地对二人道,“我说过好吃的吧。”李辰和迦罗再次向二老行礼称谢。

这时,门外一阵马蹄声乱响,李辰的侍卫进来禀报,走散的侍卫们已经聚齐了。李辰便起身向二老辞行。这时,却听赵妪道,“请贵客等一等。”说罢转身就去了后堂。一会儿,她取了一物在手,回来交给迦罗,“与汝颇为有缘,无以为赠,此物就算是纪念吧。”李辰和迦罗看时,那物却是一张图,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分五色,纵横各二十九行,共八百四十一字。迦罗看了,有些莫名其妙。李辰却是似有所悟,他问赵妪道,“敢问老夫人,这可是故秦州刺史窦公夫人苏氏讳若兰所创之《璇玑图》?”“正是此物。”赵妪满意地看了李辰一眼,她轻拍迦罗的小手语重心长地道,“汝既嫁入汉家为妇,就当遵先贤教诲,谨守妇德,与夫君琴瑟和谐,白头到老。”迦罗虽不明白这《璇玑图》的故事,但也感受到赵妪的一片好心,于是郑重地向赵妪敛衽而礼。李辰欲留下些饭金,二老却是坚辞不受,李辰也只得作罢。赵翁命小童领李辰一行回到正街,李辰连连称谢,与赵翁秉礼而别。

李辰一面和迦罗并辔而行,一面轻声地向她解释《璇玑图》的故事。

前秦州刺史窦滔的夫人苏蕙,字若兰,自幼容颜秀丽,天资聪颖。她的丈夫窦滔去襄阳做官,只携新宠歌妓赵阳台前往,而将苏若兰留在家中。苏若兰忧愤哀怨,遂用五色彩锦织成《璇玑图》,托人带给窦滔。这《璇玑图》回旋婉转,无论横读、竖读、斜读、顺读、倒读皆可成诗,文思绝妙。窦滔见了《璇玑图》,深为感佩,他送走了赵阳台,派遣车马,礼迎苏若兰至襄阳。

迦罗听了李辰讲了《璇玑图》的故事,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学不来汉家女子这般兰心蕙质,贤淑恭让。若是我千辛万苦写了诗文,郎君读了无动于衷,奈何?”

李辰一时无言以对。

迦罗盯着李辰的眼睛道,

“若是郎君有的别的女人,我只会跨马挽弓将你抢回来!”

李辰顿时一阵心虚,勉强道,

“不至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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