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明月再现(2/2)
“…我只想快活地活在当下,无所拘束,那管他日就算身堕阿鼻…”
芸娘子一时眼光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
“…他虽贵为至尊,却对我百依百顺,就算我叫他修二(孝武帝名元修,排行第二),他也不恼。…銮仪西幸,行色仓皇,他却只带上了我…”
“…原以为余识尽天下男子,却不想又遇到了他…”
说到这里,芸娘子面色陀红,竟然露出了一丝小女儿家的娇羞,
“…他风姿伟岸,气度雄沉,却也是内有柔情…”
“…我与他在兄长府中相会,却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修二得知,顿起雷霆之怒…”
“…从此,这世上便没有了元明月,只有芸娘子…”
…
李辰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突发奇想前来这里打探消息,却不料竟然得知了这样一段隐秘的宫廷密幸,事情涉及现任和前任两位天子,以及如今把持朝政的权臣和一位本来早就已经死掉的皇家公主。此刻,他的心情只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背后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李辰虽然知道历史上永熙帝带着元明月逃到长安,却不料元明月被宇文泰下令南阳王元宝炬处死。永熙帝对此非常愤怒,但不久他被宇文泰鸩杀。南阳王元宝炬即位,就是现在的大统帝。今天听芸娘子,也就是元明月所述,才知道历史上短短的几句记载背后却是隐藏了如此惊人的内幕。这里面永熙帝,大统帝,宇文泰,元明月四人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牵系极深。李辰此刻方意识到大统帝和宇文泰两人之间的关系决不是他从前想像的那样简单。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一个是掌握实际朝政的权臣,哪一个都是李辰无法招惹的存在。得知这两个之间如此隐秘的阴私之事,决不是什么好事,相反很可能蕴藏着极大的危险。
李辰想到这里,对芸娘子行礼道,
“下官与贵人不过数面之缘耳,不知贵人又因何要将如此密幸相告?”
芸娘子微笑道,
“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和大将军亲近。大将军的府邸乃是余旧居,这也算你我的缘法罢。”
芸娘子停一停道,
“我身份隐秘,他又娶了冯翊,我自是不能入他府中。我这人耐不得寂寞,又好口欲,便开了这一处酒肆。他和皇兄朝堂相争,二人却是都不愿为难我,故此这里倒是难得清净。大将军可以无虑。”
李辰揖手再拜,
“下官长居边陲,府中所停甚少。然一草一木,未敢轻动。亭榭楼台,旧观犹在。”
芸娘子轻笑道,
“此皆身外之物也,大将军何必挂怀!”
她随即向李辰举杯道,
“有酒且醉今宵月,此杯请为大将军寿!”
李辰忙举杯道,
“不敢,请为贵人寿!”
二人饮毕,芸娘子放下酒杯道,
“大将军今日来此,不是真的为了饮酒罢?”
李辰沉吟道,
“实不相瞒,下官此次秘密回京,乃是风闻长安市井上有些流言与吾妻有涉。然未得其详,特来请教。”
芸娘子幽幽轻叹道,
“其实我们女子所求,无非是得一良人,琴瑟和谐,与子偕老。奈何世上负心者众,佳偶难觅,又或命运多舛,徒自慨叹!”
李辰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他只得再行一礼,
“还请不吝赐教。”
芸娘子沉吟道,
“此事所涉甚深,我不便多言。但看在你我颇为有缘,我只言于此,汝可去城外毗蓝寺一探,或可知原委。”
李辰大喜,忙揖手拜谢。芸娘子又道,
“唯愿大将军慈悲为怀,少做杀虐,切记恕人即是恕己。”
李辰再拜称诺。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也不愿在这里久留。李辰当即便向芸娘子告辞。芸娘子知他心急如火,也不挽留。
李辰喊了弥屈过来,芸娘子将他们送至门外。当她与李辰和弥屈行礼作别时,突然低声对李辰笑道,
“我知道为何觉得与你亲近了。你的眼神很像他,都是那般空负大志,雄心勃勃…”
说罢,她在李辰的手臂上轻轻捏了一把,未等李辰做出什么反应,便转身返回门内去了,只余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李辰不防她来这么一下,一时目瞪口呆,只觉被捏处一阵酥麻…
城南的毗蓝寺松柏怀抱,肃穆幽静。寺院不大,却是构筑得颇为讲究。以寺中的七层佛塔为中心,大雄宝殿,天王殿,藏经阁等一间间殿宇屋舍四面铺陈。大殿鸱尾高耸,飞檐入云。整个庙宇粉墙黛瓦,恢弘却不失精致。
这一天,寺院山门外却是驰来了十余匹骏马。马上的骑士豪雄彪悍,人人挎弓带箭,马鞍上还挂着狐兔等猎物,看来倒像是豪门大户出来郊游狩猎的。为首之人一身锦衣,头戴武冠,面色黝黑,目光冷厉。
只见他在山门前下马,赞道,
“好一座整齐的寺院!不如就在这里歇歇脚吧。”
说罢,便带了几个从者迈进山门。余下的骑士边在山门前的石阶栏杆上坐了,拿出些干粮饮水来用。
却说那人昂首进了山门,门前的沙弥见他气度不凡,忙上来行礼问讯,小心应对着。来人随沙弥来到大雄宝殿,殿内高达数丈的释迦牟尼像宝相庄严,装饰绚丽华美,屋顶藻井上绘满了曼佗罗花,繁缛交织,神秘诡谲。
那人拈了三柱香,于佛前虔诚顶礼。等礼拜起身,沙弥躬身捧上功德薄。那人看也不看,提趣÷阁刷刷签下。那沙弥称谢已毕,接过看时,竟是万钱之巨!那沙弥喜得两眼放光,只是连连行礼称谢,然后飞报方丈得知。
方丈听说来了一名出手豪阔的香客,也忙前来相见。那方丈三十许岁,生得骨骼清秀,面如冠玉。他来到访客前双手合十,
“南无,施主今日登门,布施金身,是信男子,必得我佛庇佑,富贵无灾,功名久长。”
来人起身合十,
“南无,今日偶遇,前世因果,这都是我佛的缘法。请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方丈见他语出不凡,忙合十道,
“不敢,贫僧昙惠。还请教施主名讳。”
来人道,
“在下河东裴泥,去岁方随兄西归。大师有礼了!”
昙惠听说是士族高门的子弟,更加恭敬几分,忙将他引入僧房用茶。进屋后两人落座,侍奉的小沙弥忙架起火炉烹茶,房内茶一时香沁人。两人一边用茶,一边谈些佛法。甚是投机。
那裴泥见昙惠手上一挂珠串晶莹剔透,引人侧目,便出言道,
“大师手中的珠串料非凡品,可否借来一观。”
昙惠解了珠串,双手奉给裴泥。
“施主出身名门,家藏渊源,此等俗物,却是污了施主清目。”
裴泥接过细看,却见这珠串用玛瑙磨制,粒粒滚圆剔透,实属稀罕之物。他点头对昙惠笑道,
“玛瑙乃是佛门七宝之一,此物流光溢彩,诚非凡品,再得大师法力加持,更是佛门圣物。却不知此物从何而来啊。”
昙惠道,
“却是一位女施主布施。”
裴泥点头道,
“足见这女施主一心向佛,万般虔诚,只望她早成正果!”
两人再闲聊几句,却听裴泥道,
“今日与大师实是有缘。明日恰逢家慈生辰,不知可否请大师前来寒舍,为家慈诵经祈福。”
昙惠才一沉吟,裴泥又道,
“弟子如能得愿,必布施千金,以广殿宇,重塑金身!”
昙惠点头道,
“难得施主如此孝心,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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