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马正方之死（1/2）

“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眼见着对面每艘船上都有三至五名弓箭手，且每一个都是利箭上弦，直指己方。千兵卫仍强扮笑脸，说，“这……这和说好的，不太一样呀！”站在大船上的锦右卫门一阵狂笑：“你曾经背叛过我一次，有一就会有二！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千兵卫问：“大哥，你怎能不信啊。你要是不信，怎么会答应了我的计策呢？”锦右卫门哈哈一笑：“我答应你，只是不想你死得那么轻松——我先给你机会，让你以为，你已经骗过我，逃出生天了，这时我再收拾你。我要你在绝望中死去！”说着，锦右卫门挥一挥手，十几艘船几十名弓箭手一齐发射，数十枝羽箭雨点射向小船。

虽然身后便是船舱门口，可千兵卫双腿已断，失去了移动、闪避的能力，万箭穿心再所难免。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千兵卫身前的马正方突然张开双臂，扑上前来，双手用力一推，竟将千兵卫和山吉四郎二人推入了船舱之中。可惜马正方却来不及进入船舱……

被推入舱中的山吉四郎，身在半空中，看到马正方还在舱门之外，于是拼命地伸长双手想抓住他，拉着他一块躲进舱中，可是任凭他手伸得多长，却怎么也够不着，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珍视如父亲的师父，被无数枝箭射中身子，从口中吐出了大量鲜红的血液……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梦吧？等一下就会醒来，师父还在身边吧。山吉四郎正这么想着，突然身子一震——他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睁开眼来，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爬起身一看，这不是他和师父被关的那间小房子。前边有一小段楼梯，山吉四郎赶紧爬起身，顺着楼梯爬上去，从半敞开的舱门往外一望——马正方鲜血淋漓地倒在甲板上，背上兀自插着好多枝羽箭。山吉四郎怔了怔，在确信这不是梦之后，泪水开始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泪水越转越快，越转越多，多到无法承载时，山吉四郎突然“哇”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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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以为躲进船舱就没事了吗？真是十足的笨蛋！”锦右卫门一声令下，弓箭手们纷纷将羽箭换成了点着火的火箭，开弓拉箭，瞄准了千兵卫的小船，一齐发射。一时间火光四起，小船的船舤、桅杆、甲板等，纷纷着火燃烧起来。海上风大，火借风势，一发就不可收拾。转眼之间，小船便被火焰完全吞噬了，再过一阵子，船沉了下去，不消一刻，便完全沉没在了海里。“哈哈哈！这就是背叛我的人，应得的下场！”锦右卫门说完，志得意满地放声大笑，并下令船队返航，回到了他们的贼窝。

锦右卫门和他的手下走得太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小船沉没的地方，有一只大木桶突然从水下浮了上来。紧接着，木桶旁边竟冒出了两个人头来——那正是山吉四郎和千兵卫。甫一出水，二人便忍不住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

原来锦右卫门下令放火烧船，火箭如雨点般射了下来，迅速地燃烧了起来。燃烧时产生的滚滚浓烟在风的作用下，有不少从半开的舱门涌入船舱。千兵卫看到这种情况，即使不出去看也知道——船舱外一定已成了一片火海。

“不好，他们这是想烧死我们！”千兵卫蓦然抬头，见山吉四郎兀自站在门前哭泣。.千兵卫心知他再这样站在门口哭多一阵，会吸入大量浓烟而死。千兵卫不希望山吉四郎死，虽然之前在关他们的杂物房里，他曾想过丟下山吉四郎，只带马正方走。不过当时马正方说的一句话，改变了千兵卫的想法。

“你不是想要找另一半藏宝图吗？其实另外那半张藏宝图的收藏地方，我告诉过四郎——我年纪已经大了，万一有个不小心，我走了。那个收藏藏宝图的地方，就只有四郎才知道了。”其实另外那半张藏宝图在哪里，连马正方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不想撇下山吉四郎逃跑。千兵卫并不知道内情，便将马正方的话信以为真，而在如今马正方真的死了之后，山吉四郎的存在，对千兵卫就更重要了。当下千兵卫拼命地用双手爬上楼梯，在伸手可以抓住山吉四郎脚踝的地方，他一把抓住了山吉四郎的脚踝，用力一拉，二人同时失去了平衡，一块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别哭了，你这个小鬼头！”千兵卫一手捂着摔疼的后脑勺，不高兴地说，“你师父已经死了，你再哭，他也不会活回来了！”

山吉四郎不听劝，兀自哭个不停。

“你师父拼了命才把我们两个救了，”千兵卫说，“是要我们，带着他的份，好好地活下去。可现在锦右卫门却想把我们活活烧死。如果我们就这么被烧死了，你师父可就白死了！到时在黄泉路上再见面，他一定会骂你没用，还会狠狠地打你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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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没有儿女，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我的厨艺，虽然说不上很好，但也算得上门手艺……我希望，你能够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所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将我教给你的东西，传承下去……明白了吗？”

马正方的话蓦然在山吉四郎的耳边响起。是啊，师父几次三番叫山吉四郎逃跑，甚至牺牲了性命，就是希望他活下去，他怎么可以辜负师父的好意，轻易地死在这里呢？想到这里，山吉四郎不哭了。

虽然山吉四郎不哭了，但此时船舱内的浓烟是越来越多，浓烈、呛人的黑烟刺激着山吉四郎和千兵卫的咽喉、口鼻，令人不住咳嗽、涕泪横流。再这样下去，不必等火烧，光是吸入浓烟，都能要人命了。

“快学我这样扒在地上！”千兵卫带着山吉四郎匍匐在地——这样可以少吸入些浓烟。不过仅仅这样还不足以保命，因为浓烟不久便会充满整个船舱，如果不及时找个出口的话，死亡是迟早的事。

正当二人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的时候，船舱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这是怎么回事？”山吉四郎问。千兵卫估摸说：“有可能，是碰到暗礁了……”正说着，突然“咕噜咕噜”地从角落里滚过来一只圆形大木桶。一见木桶，千兵卫立时脸现喜色：“有门了！快，快过来。帮我把这只桶，弄到楼梯口那里……”山吉四郎虽然不明白千兵卫想到了什么，但当此时刻，也没功夫问那许多。他并不知道，这只木桶其实是千兵卫为了和马正方弃船跳海时准备的——如果就这么弃船跳入茫茫大海，根本就是自杀。但若能有一只中空的大木桶作为依靠，那就不一定了。虽说一切已经脱离了千兵卫的计划，但弃船逃生依然是唯一的选择，所以这只大水桶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可能是刚才的触礁将船底捅了个洞，海水的大量涌入，使船体的平衡被打破了，地板开始倾斜，楼梯那一侧升高起来，木桶不住往下滚。山吉四郎听了千兵卫的话，又见他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不住推着木桶，十分辛苦的样子，于是爬起身赶上前来，二人合力，这才将木桶滚到楼梯旁。

“看样子……这船要沉……”滚木桶这类活，对失去双腿的千兵卫来说，格外的费劲，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了，千兵卫已经气喘吁吁的了，但时间紧迫，想稍微休息一下都不行，“四郎……扛上去……”山吉四郎答应一声，正准备动手时，突然地板大幅度地向上一挺，二人失去了平衡，抱着木桶又滚了下去，重重地摔在角落里——此时小船已经有大半截沉入了海里，不一刻，海水便开始由舱门涌入，很快便充满了整个船舱。

当船舱充满了海水时，那只中空的大木桶带着死死抱着它的两个人，顺利地通过舱口，一口气浮上了海面……

从着火的船里逃了出来、浮出水面后，千兵卫和山吉四郎发现锦右卫门的船队已返航，虽然他们还未完全走远——还是可以看到船上的火光。不过在这没有星月光华的夜晚，在黑漆漆一片的大海上，只要不发出声响，相信即使锦右卫门自己回过头来看，也未必能发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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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脱离了险境，千兵卫和山吉四郎稍微休息了一阵之后，二人确认了方向，就这么抱着木桶向前方游去。虽然很累、很困，但是一想到天亮后，锦右卫门的哨卫出来巡海，很可能会被发现，所以二人不顾疲惫，卯足了劲地向前游……就这么游了好久，太阳终于从东边海面上冒出了个头来。在海里半漂半游了一夜后，精疲力尽的山吉四郎和千兵卫被过路的船只救起。船上的人只道他们被海盗劫掠了，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们。

那天中午，船在天朝帝国的码头放下了千兵卫和山吉四郎。凭着山吉四郎的厨艺，二人在港口城市积攒了一点钱后，千兵卫决定立即出发去寻找另外半张藏宝图。

“藏宝图？”山吉四郎微微一愣，但他立刻明白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在哪里。”千兵卫不相信，赔着笑说：“别骗我了，你会不知道？你师父都跟我说了，他已经将藏宝图的所在告诉过你了。”山吉四郎摇摇头，说：“我不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千兵卫着急了：“你不是看我废了两条腿，就想要撇下我，自己独吞宝藏吧？”山吉四郎皱着眉头说：“枉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一扯到宝藏就变蠢蛋了？如果没有你记在脑子里的那半张地图，我就是找到另外半张又有什么用？当初师父跟你说那番话，只是怕你会撇下我不管，所以骗你的！”千兵卫脸上一阵抽搐：“那……那马正方子……”事到如今，山吉四郎也无意瞒着他：“其实师父一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不肯相信——他只有那半份地图。”虽然山吉四郎实言相告，可千兵卫兀自不信：“你，你胡说，你想骗我！马正方……马正方……他怎么可能骗我？”山吉四郎点点头，冷冷地说：“师父告诉我了，那半份地图，是他在整理遗体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就只有这半份。至于另外半份，我想如果不是随着其他遗体被我师父埋葬了，就一定是夹在强盗抢走的东西里……”千兵卫一字一句地问：“那他干嘛还要留着这半张地图？”山吉四郎暗暗叹了口气，说：“因为师父想留个纪念——那个大贪官再坏，毕竟是和师父是主仆一场。”

“不会的，不会的……”千兵卫连连摇头，且越摇越快，越摇越猛，“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山吉四郎两手一摊：“你要不相信，我也没法子。如果你一定要找的话，就自己去找吧。如果运气好，也许那半张地图真的在强盗手中，而你又找到了他们，也许还真的能拼在一块，找到那个大官的宝藏呢。”千兵卫沉默了好半天，突然痴痴呆呆、喃喃自语地说：“不会吧……没有……藏宝图？怎么会这样呢……这十来年……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了锦右卫门；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处流浪；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丢掉了我的两条腿……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说着，泪水不知不觉便从千兵卫的眼眶中爬了出来，缓缓地流过被十年的风霜雨雪风化过的脸庞。山吉四郎没有吭声，站了起来，默默地走开了——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让千兵卫自己一个人冷静点的好。

千兵卫冷静了两三天后，突然将山吉四郎叫了过去。

“你和我一块去找另外半张地图吧！”甫一见面，千兵卫便开门见山地对山吉四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