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色与紫色的交织(1/2)
自古妖魔侵入人类的世界,化作人形并以吞食人类的内脏为生。从此,这片大陆永无宁日。人类的村庄被妖魔摧毁,无辜的村民被妖魔虐杀,而人类的心灵也被化成人形的妖魔玩弄。从自然角度来看,妖魔才是食物链的顶层,它们是最高级的捕食者。妖魔不喜欢群体活动,它们可轻易化作曾被其完全吃掉过的人类,借此混入人类的村庄进行狩猎。仅凭人类的肉眼是无法分辨出变身后的妖魔的,原因就是被妖魔吃掉过的人类的身体可以被妖魔重新具现,而且如果妖魔吃掉了被害者大脑的话,妖魔甚至可以完全再现被害者的记忆和思考模式。昨日还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亲人第二天可能就被妖魔取而代之。**于绝望和恐慌的人类只好将自己的信仰献给伟大的双子女神,以此换取心灵片刻的安逸。
然而,这片大陆上还有一群人在斩杀着妖魔,她们是身负着巨剑的女战士。因为战士们是混合了妖魔的血肉才得到超人的力量,所以人类同样将她们视为异类,一方面依靠着她们斩杀妖魔,一方面畏惧并排斥着她们,并将她们称为“Claymore(大剑)”。之所以叫她们大剑,是因为她们总是背着一人多高的巨大利剑,身着闪亮的银色戎装和白色披风。大剑的瞳孔是银色的,因此她们又被称作“银眼的魔女”或者“银眼斩杀者”。
这就是这片大陆上面的规则,至少是表面上的规则。
在远离大陆中心的偏远东方,有一个小小的山村。
对于深藏于山林之中的小村庄来说,大陆的规则其实无所谓。妖魔以来人类而生,所以自然而然地向往着人类聚集的地方。对于这个世外桃源的村庄来说,妖魔只是一种远方肆虐的野兽。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村庄永远也不会被外界的人类和妖魔发现。
然而,一切都从一场大旱开始。
千年难见的旱灾让离海洋并不遥远的村庄都受到了缺水的影响。没有下雨的日子持续了两年零三个月,村子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几乎生了一场大病。既然连世外桃源都变得如此艰难,那么村子外面更是人间地狱。没有雨水就没有河水,没有井水。没有河水和井水,庄稼就没法长熟。没有庄稼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就要死人。
这是自古以来就不变的逻辑。
不过在这片大陆上似乎还要加上一条:没有人就没有妖魔。
妖魔依赖人类的内脏而生,人们死去,妖魔也会死去。从这个角度来讲,大自然无疑是公平的。一时之间,大陆饿殍遍地,尸骸堆积如山。人类和妖魔交替倒在路边,紫色的血和红色的血同样流淌在地上,干涸,然后变成黑色的条纹。在科学不发达的大陆上,没有人懂得尸体放置不管就容易滋生瘟疫的道理。所以在大旱结束后,大陆下了第三场雨时,瘟疫就横扫了大陆。很多动物都在磅礴的大雨之中失去了体温,然后被病菌侵入了体内,颤抖地瘫软在泥水里,再也没能起来。吃了病死的动物,人类也会生病。吃了病死的人类,妖魔也会生病。瘟疫在短短一个月时间被萌生,爆发,蔓延,收缩,终至。在病菌最猖獗的那段时间,一个强壮的妖魔在感染后甚至无法坚持三天。就这样,瘟疫带来了第二次死亡,这次死亡要远比大旱之中饿死的生物多。
遗憾的是瘟疫并不是最恶毒的杀手。
最大的杀手是人类和妖魔本身。在食物短缺,人人自危的年代,拥有高度智慧的人类和拥有极度武力妖魔都选择了一件事情——自相残杀。从选择的角度来讲,活过这场灾难的人类和妖魔终将是有限的。杀了对方,自己活下去的可能就更大。具体来讲,杀了你的邻居,你就可以想用你邻居的粮食和水。杀了你身边的妖魔,你就可以享用周围所有人类的内脏。于是人类开始攻击人类,妖魔开始猎杀妖魔。猎杀完妖魔的妖魔开始猎杀人类,猎杀完人类的人类开始反抗妖魔。在缺乏粮食和水的大旱之中,人类和妖魔的体能都下降到了一个可悲的程度。人类无力的手掌甚至无法举起骑士剑,而妖魔利齿也很难撕开人类的皮肤。常常可以看见人类和妖魔颠倒着相拥在一起,人类吮吸着妖魔伤口之中流出来的脓血,而妖魔则啃食着人类袒露在肚子外满的内脏。他们就这样互相吃着对方,挣扎着,哀嚎着,绝望着,最后一起死去。这样的过程往往要持续几个小时,甚至一天。往往有看不下去的大剑一刀将两条生命同时了结。
在这种年代之中,不到百人的大剑根本无足轻重。
这三个灾难过去后,大陆的人口少了三分之二,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他们被残忍的贵族和农场主赶走之后,之后向着山野走去。就像是蝗虫一样,走过森林之中每一条路,吃遍途中任何可以放到嘴里的东西。灾民就这样不断前进着,终于,他们发现深藏于山沟之中世外桃源。
漫长的路途让灾民的数量不断减少,只有几十人坚持到了最后。小山村之中的村民对难民的苦难共同深受。村民决定收留这些远方到来的客人,给他们一些土地,粮食,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难民们开始在地里耕作,他们拖着孱弱的身躯劳作着,眼神之中却闪着希望的光芒。终于,难民之中一对年轻的男女相爱了,他们在全村人的注目下结为了夫妻。这场婚礼的意义非比寻常,这意味着难民开始繁衍生息,他们得到了种族延续的机会,他们真的活下来了。
两年之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叫做硫娜。年幼的硫娜看上去有些痴痴呆呆的,唯一的特长就是吃得比较多。痴痴呆呆的不是什么问题——在这个年代大部分非贵族的平民都痴痴呆呆的。但是吃得多就很有问题了,一个不能劳动的吃货对于家庭来说是沉重的负担。因为如此,硫娜同样痴痴呆呆的父母对她并不是很好,他们希望早点把硫娜养大,然后把她嫁出去。
村里人事实上对难民也抱有着一些戒心。他们认为难民在饥荒时吃过老鼠肉,狗肉,青蛙肉,蚂蚱肉,甚至还有人肉和妖魔肉。一些村民认为这些逃难的人嘴角沾着人油,牙缝里塞着妖魔的肉丝。他们是妖魔的混血,大剑的同类,人类之中的妖魔。不过剩下的村民还是抱着观望和可怜的心态。开始有一些难民水土不服,在来村子几个月后就死了。村民们在晚上小心翼翼地挖开了死去难民的坟,发现他们的尸体并没有长毛或者伸出爪子。就这样,对于难民的非议也就淡了下去。
村子扩充之后,生活还在继续。虽然小的地方有着各种隐藏起来的矛盾和冲突,但是整体上事情还是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但是,悲剧却在孕育。
谁也不知道,在这逃难而来的可怜人之中,潜藏着一个伪装成人类的妖魔。妖魔跟着难民,吃着刚死去的难民的内脏为生。妖魔被饥荒、瘟疫折磨得很虚弱,他知道自己无法和众多身强体壮的村民对抗。所以他选择了伪装自己,控制自己的食欲。妖魔选择利用那些水土不服死去的难民的内脏为生,小心地不去杀活人。
但是,妖魔就是妖魔。水土不服的人终究是有限的,在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妖魔的体力也恢复了部分。因此,妖魔的本性再次显露。他开始重新猎杀人类了。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妖魔学会了韬光养晦,他杀得很谨慎、很小心。他将这些死亡伪装成事故,以此来迷惑人类。但是再怎么迷惑,持续不断的死亡还是让人类产生了警觉。在硫娜七岁的那一年,事情终于败露了,两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被人们发现。在经过简单的商讨之后,村民就发现妖魔已经潜入到了村子之中这个事实。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村民并没有因为恐惧而躲在家里,也没有因为不安而陷入疯狂。相反,村民们感觉到了愤怒。他们拎起了削尖了的农具,冲向了难民的家。村民们认为妖魔是这帮逃难的人带来的,他们应该为此而负责。事实上妖魔的确是因此而来,但是难民们并不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们也并不打算为此负责。
矛盾和冲突爆发开了。村民们理所应当地认为难民之中混杂着一个妖魔,而除掉妖魔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所有难民全部杀光。
不过,人群之中总是有智者的。一个聪明的难民站了出来,他说这件事情应该交给大剑去解决。和一群难民和妖魔战斗会给村民带来人员上的损伤,而交给大剑来办只需要花一点钱就可以了。村民们都不希望那个所谓的“人员上的损失”落在自己身上。而且村民比难民多几十倍,也不怕难民们玩出什么花样。就这样,村民们采纳了这个意见。难民之中的智者带着几个人走出了村子,去找大剑的组织去了。
然而,智者走出了山村之后并没有真的去找大剑。因为这个智者就是妖魔假扮的。妖魔的确入村民所想的那样,伪装成了难民之中的一员,而他也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的体力。为了不被村民们杀掉,妖魔不得不站出来为难民说话。真是讽刺,救了难民们一命的竟然是一个聪明的妖魔。
但是,妖魔自然不可能一直为“食物”着想。
妖魔离开山村后,立刻吃掉了身边的其他人。他自然不会去大剑组织,为自己找晦气。妖魔选择了一个山洞,藏在里面开始修养。血肉的补充让妖魔重拾了力量,以及野心。妖魔再次变成了猎食者,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妖魔在附近猎杀人类,吞噬内脏。在深山里找寻食物的辛苦唤醒了他的记忆。他依稀回忆起有一个地方有一群愚蠢的人——不,有一个地方有一大帮愚蠢的食物。
所以,妖魔回去了。他变成了人形,回到了世外桃源一般的山村。村民热情地迎接了他,而妖魔也假装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完成了任务,而同行的人都壮烈牺牲了。他说大剑正在赶到的路上,顺便胡编了一个村民无法接受的数字作为雇佣大剑的费用。
村民们表面上表现得毫不在意,实际上却开始恼怒了。村民们认为那个数目已经超过了人类生命的价值,与其将这个价值送给大剑,不如自己享受。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妖魔没能注意到食物嘴角和眼神之中细微的感情变化,他还在为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食物而沾沾自喜。在困顿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的灵魂,因为优渥的生活而变得蒙昧了。
妖魔很快就尝到了自己的蒙昧酿成的苦果。
在一个夜晚,手持利刃的村民闯入了难民的屋子。他们将手中的屠刀伸向睡梦之中的可怜人,割下他们的头颅,划破他们的胸膛,检查他们的血液的颜色。一个有一个难民死去了,他们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血的味道让妖魔惊醒,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手持火把和刀具的村民团团围住。在他身后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硫娜。一瞬间,妖魔迷茫了。他思考着自己脑海之中记住的每一张脸——难民的脸,外界人的脸,还有他也不知道是谁的脸。妖魔很快发现不论是谁的脸都无法让它逃脱升天。陷入绝望的妖魔开始挥舞自己伸长的躯体,化作标枪和利刃投向凶恶的村民。讽刺的是,剩下的难民则躲在妖魔背后簌簌发抖。在他们眼里,妖魔是妖魔,村民也是妖魔。真的妖魔暂时还不会杀他们,而假的妖魔却要立刻将他们占尽杀绝。这是因为食欲带来的杀戮是有止尽的,而贪念和疯狂带来的杀戮却是无止尽的。
人类和妖魔的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人类这种生物,在演化的过程之中走向了创造的道路。人类可以建起伟岸的城堡,制造出精致的手工品,缝制出华丽的衣物。人类是一个创造的种族。然而,妖魔却是一个猎食的种族,破坏的种族。他们尖利爪子和牙齿无法使用工具,近乎完美的伪装能力又同时剥夺了妖魔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他们浑身都是兵器,甚至不利于妖魔们并肩一起战斗。妖魔只适合猎杀,他们只适合一个打到一群。
然而,当这里有两群,三群,以至于更多的人类压上来的时候,妖魔也无法抵抗了。更何况妖魔还在有意无意地保护着身后的两个女人。对于妖魔来说,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自己的储备粮。而对面的那些人,是自己的敌人。对于食物的最后一点贪欲也成为了妖魔败亡的原因,束手束脚的妖魔终于被人类打倒了。而这时,能站起来的男人也只剩下一个。剩下的人就算没死,也身受重伤。在这种山村,身受重伤就等于死了。
男人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又重新站了起来。他抓起了护在硫娜身边的女人,然后扒开了她的衣服。男人的父亲和儿子都在刚才被妖魔杀死了,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平息自己的怒火。但是饱受饥荒摧残的黑瘦女人根本无法让男人提起兴趣。于是,女人被一刀切在了喉咙处,躺在地上扭曲着。当女人模糊的目光看到男人将邪恶的手伸向自己的女儿时,她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嘶吼——但是最后只发出了风箱一般的呼呼声。
“臭女人。”
男人随意地提了女人也一脚,然后提起了硫娜。硫娜长得要比她的母亲更像女性一些,但是她还只是孩子。男人啐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把硫娜扔在了地上。鲜血早已经染红了土地,硫娜在血红的地上滚了一圈,不动了。
“这个村子已经毁了。”男人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已经毁了……这都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你们!你们这群杂种,妖魔的带路狗!”
男人突然觉得悲从心来,他仰天大嚎了三声。天空依然黑漆漆的,周围只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啪啪声。男人低下了头,用脚踢了一下硫娜。
“死了么?”
硫娜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她的额头上淌下了鲜血。刚才她的脑袋似乎磕到了石头上。男人感觉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硫娜似乎和刚才的硫娜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东西。事实上,他的感觉是对的。刚才的冲击终于让硫娜的灵魂完全清醒,或者让她完全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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