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黑是最丰富的颜色,关于这一点,我们常常忽视──念头如流星闪过,安洛意识到这里头出了岔子,被挡住光的黑和反光的黑因该是两码事。因为老爹去世,经历了种种黑的一星期,安洛.希沙姆忽而对黑多想了起来。
喝多了酒,倒在洗手间,胖老头大概就是眼前一黑,人死时也就是这么一黑吧,那到底是怎样的黑呢,总不能一下子全黑,是墨黑?棕黑?还是铁黑,说不定是泡水面包一样的褐黑。
安洛觉着自己的哲思实在太多了些,要是那倒霉孩子有,哪怕是一点,黏在屁股上也好啊。一直没猜透真主到底是什么旨意,自己每次去寺里,总要虔诚告解一翻,但得来的无非是教士们千篇一律的劝解:“安洛.希沙姆,真主保佑你,祂自有深意。你不用揣度祂。等着祂的安排,等着祂的恩赐。”每次这样不痛不痒的话。而那干瘪老太婆总怪罪自己教育儿子过于直来直去,这世上从来没有好当的父亲,绝对是至理名言。有一次去海滩游泳,发现一位六十多岁的男子,皮肤如年轻人一般光滑,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一个倒霉孩子也没有......
臭!“怎么回事!”安洛中断了思绪,擤了下鼻子,用手拧起来──啊~谁撒的尿!该死的畜生!这种破事被我一个人碰到了两次!在殡仪馆那种该死的地方还说得过去!没了法了!他骂骂咧咧拿下耳罩,地下车库通风机的嗡嗡声马上钻入耳朵。又拽下黑色眼罩,眼前一亮,揉下惺忪的眼睛,肥嘟嘟的双眼皮挂下来,明亮如镜的车窗前面是一排形状各异的小汽车,红色的粗壮柱子,顶上的银灰色方形管道纵横阡陌,涂着暗红色油漆还有乳白色的各种管道--这里是奥赛努拉市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三层,拜老太婆时常发作咳嗽的肺炎所赐,安洛对这里非常熟悉,因为是休息日的缘故,这次停到了最底层。
本来是工作人员的停车场,只有一层,没有那恼人的立体式停车架,倒是很宽敞,白绿相间的地漆,大概是新的,汽车打转的时候,还吱吱直响,老太婆在医院挂上了水,在膝上电脑上玩一种契牌。自己呢,拿出了作为一名巡警的绝活,回到车里眯一会进入梦乡。梦里梦到初当巡警去抓偷渡客的那个冬天,乌鸦在凌晨孤枝上叫着,从亚陆来的黑人,跟耗子一样一长串蹲在地上,自己摸到有人口袋里兜着把手枪,马上捂住,叫喊起来,那人居然掏另外口袋的枪打了自己,他因为胸口的剧烈疼痛而惊醒,大口呼吸后才确认这是个梦。想起自己那会根本没啃声,只是看了那哥们充满血丝的眼睛,缩回了手。
自己向真主告解一翻后,还是睡不着。对着黑色,发一大通感想,没想到居然有这该死的味道,这让他想起警校里被逼睡狗笼子满嘴毛的事情,这觉没法睡了!安洛猛地旋掉汽车通风设备,推开车门,砰一下撞在墙上,白色的墙粉嗦嗦掉下来。果然!一群畜生!安洛硕大的身子挤出驾驶室,大脚运动鞋踏扬起白雾。安洛扭头去望,粘着泥浆的轮胎边上有一滩黄黄的液体,碗口那么大,他掩着鼻子走近一看,周围已经干掉了,透出了丝丝白色盐状物,还有星星点点的泡沫。臭虫!这些臭虫!
他一边摇头晃脑咒骂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车库管理员,一边上了车。居然被一泡尿臊醒了,这种事情露茜肯定不信,他摆弄手机,红色电话的图标在车载电脑上出现,嘟嘟嘟的声音太大了,安洛猛按方向盘上的按钮,没用,只好手动拧小,放好手机,撕开一袋子玉米饼,咔嚓咔嚓咬了几口,细屑满唇,一抹好些掉下来落到车里,又从包装袋里掏出一根青色的酱黄瓜,咯吱一咬,等细细品味完,电话也一直没通,最后断了。大概是睡着了吧,他打开方向盘边的收音机,眯起眼睛,竖起耳朵,沿着频道记忆一路按到布斯南州电台的脱口秀。
突然令人牙软刺耳的声音响起--真是活见鬼了!安洛赶忙换了个音乐台。嘴里嘟嘟囔囔丹尼斯.福榈是在用话筒磨牙么!听了会古典音乐,喝了罐长罐气泡酒,安洛安心多了,再也没想那泡尿。这时候他恰好看到镜子里右下颚的黑痣上居然生了一根白毛,连忙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左手,对着后视镜狠命一拉,痛得他哇哇乱叫,再看好像也没拔掉。他拿来钥匙串上的小剪刀准备剪时,陡然间浑身一阵凉意!──什么鬼东西!手!透过玻璃窗,他看到通道侧面的白色墙壁上赫然有一只手--见鬼了!他开始以为眼花了,睁大眼睛揉一揉,那手像五条长短不一的白毛毛虫一样在爬动,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后,连忙蜷缩在座位上,零食瞬间四散,他素来胆小且总以男子汉自居。
安洛猜想自己的行为肯定被某些人监控到了,肚子里一阵咒骂,那些人是故意来吓自己的。这帮人也真是无聊透顶,照例能干车库管理员这样无聊职业的人,因该不会觉着无聊才对。安洛故意想这么俏皮,缓减心情。不过并没有成功,因为一个两眼无神的人出现了,他嘴里躺着口水,在地上爬动,有点像市动物园那头得了肠胃病的豹子,这场景真是怪诞至极,安洛的心脏砰砰乱跳。他说服自己,这是那些经常看的电视秀,就是来吓人的,自己如果露出被吓的样子,肯定会成为笑料的。他想象自己的大脸占满了屏幕,眼睛圆睁着,下巴的肥肉还在那颤动,还有一根不长不短的白毛从额下黑痣上飘出来,这真是糟糕透顶!
那人豹子一般左看右看,最终爬进了另外个甬道。安洛吁了口气,心想:这家伙那么瘦,站起来也不是我对手,我怕什么...不过还是算了,这种战斗好像没意思。他嘟囔着心虚着打妻子的电话,可就是不通。他实在害怕跑去后备箱折腾出一个卸轮胎的扳手,一步一顿出了车门,想想自己出现在屏幕上被耻笑的场面,他决定打败自己,在幼年老是吃超薄土豆片那段日子,安洛也是这么鼓励自己的。
过了一会,安洛垂下扳手,因为战胜了自己而骄傲,纳撒尔.毕戈特人的格言就是──内心坚强才是真正的男人。不过他马上又拿起了扳手抓在胸前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因为他刚隐约听到一声哀叫声,这些混蛋,无赖,无耻之徒,我一定要抓住他们,告诉他们的“步行轮胎”该换了,然后敲碎他们的膝盖。安洛或真或假不得不愤怒了,他持着扳手,一路噔噔噔狂冲,到了电梯等候间的门边急急转弯,冷不丁绊了一下,软软的是个人,他趴在那里,头却向上呜呜乱叫,头发披散看不清楚多少岁的男子,但肯定是另外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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