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蒲公英 十五（1/2）

这一路上，高光反复琢磨着木一的话。按照木一所说，王娟应该是在化工厂中无意间发现了关于老城的秘密。如果是这样，王娟一定在化工厂里遇见了什么人或是去了什么地方。

高光凝视着面前的废墟，当时的王娟生意失败，债务缠身，连与外商合作这条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几近断裂，她为什么还要背着孙博只身一人来到化工厂呢？

高光的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王娟来到化工厂，是想用最极端的方式逃避这一切。她，想要自杀。

对于王娟来说，没有比化工厂更合适的自杀地。这里既然是她事业和希望的终点，也应该是她生命的终点。

高光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根红砖砌成的烟囱上。

那烟囱耸立在残垣断壁之中，远远望去，像一根高高竖起的中指。一阵夜风袭来，那烟囱似乎开始微微摇动，对高光来说，即像是挑衅，又像是指引。

在这件化工厂里，如果想要自杀，那足有十几层楼高的烟囱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高光将手电叼在嘴里，他握着烟囱外侧那锈迹斑斑的，冰冷刺骨的铁梯，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风更大了，高光不由自主地缩紧了身体。地面上的荒草开始变得模糊，高光的警车开始变得越来越小。高光的视线越过了化工厂破旧的院墙，越过了工厂旁边的奶头山，他看见了老城市区歪歪扭扭的街道，看见了住宅区里明亮的万家灯火。

这么多年了，贝贝的死像是一块巨石始终压在高光的身上。这石头让他呼吸困难，坐卧不安。高光忽然觉得，随着他的攀爬，那巨石似乎开始松动，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他觉得有一种声音在召唤自己，他要做的只是轻轻松开手，只要这样，那巨石就会彻底被击碎。

高光停在了半空。

亚里士多德跳海自尽，海明威饮弹自尽，希特勒服毒自尽，老舍投湖自尽，傅雷自缢身亡，海子、王国维、张国荣、甚至是王娟、小雅。不知道为什么，高光的脑袋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他们都可以自杀，我为什么不可以？

高光想起了黑格尔的话：“人生来就是痛苦的，这一过程也是痛苦的，目的也是痛苦的，痛苦成为一种必须，快乐只能是短暂。”

没有人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就算那个世界如但丁《神曲》中描述的地狱一般可怕又能怎样？与人世间精神上的苦难相比，肉体上的折磨反倒是一种解脱。

高光觉得刚才的风没有那么冷了。那风拂过他的脸，让他觉得很惬意。他渴望像风一样自由自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只有几秒钟。

人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他们的骨子里有一种精神叫执念。这执念是人的枷锁，也是人痛苦的源泉。佛家所说的“四大皆空”就是叫人放弃执念。千百年来，有多少人想要摆脱执念的束缚，飞天成仙，可是他们当中，又有多少人做到了这一点？

“是时候放下了。”一个声音在高光的耳边催促着。

高光松开了一只手，他的眼前浮现出贝贝的脸庞，贝贝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她在冲自己笑，她的笑那么迷人，那么灿烂，像是天堂。

“贝贝，等我。”高光闭上了眼睛。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就在高光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高光打了一个寒颤，从刚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喘着粗气，像是做了一场梦。

“喂！高光，你在哪呢？”电话那头传来苏诺的声音，“怎么那么大的风声？”

高光费力地拿着手机，“我在外面，有事？”

“这么重要的关头你竟然还溜出去办私事？”苏诺不满地说，“我听说那个怪物要见我，我现在在警局，你马上回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回头打给你。”

“高光，你怎么。。。”还没等苏诺说完，高光已经挂断了电话。

高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产生自杀的想法，如果不是苏诺的电话，也许现在的他早就成了一坨肉饼。

高光想要为了一个女人去死，结果另一个女人却救了他的命，看来高光这辈子无论生死，都离不开女人了。

高光觉得刚才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人之所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有执念！”高光握紧了铁把手，“不找到那个秘密，我誓不罢休。”

高光很快就爬到了烟囱的顶部，烟囱的顶部很小，大概只有1米5左右的直径。有了刚才的恐怖经历，高光不敢再向远处张望。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小平台上。

高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根烟囱的顶部竟然和其他烟囱不一样！

烟囱顶部的中心位置并不是烟道，而是一扇平躺的门！一扇刻着眼睛图案的门！

高光的心在狂跳！

高光苦苦追寻的秘密，如今就在他的脚下。

高光忽然感到有一点害怕，他怕面前的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弯下了腰。他的手触碰到了门上的把手。手掌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刺痛了他的神经，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门上那诡异的眼球忽然变得有些深邃，它凝视着高光冷峻的脸，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