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贤哥嫂（1/2）

第八十章贤哥嫂

小院子的东墙下圈了一窝鸭苗，陈老夫人喂它们切碎的菜和煮熟的玉米面，慧慧把一只毛茸茸的小鸭仔捧在手里，撅着嘴巴“嘚嘚嘚”地逗它。

陈老夫人喂完食出来，扶着篱笆门对慧慧道：“你别老玩它，小心它屙屎在你身上，看哪个给你洗衣服！”慧慧不以为意地随口道：“让她们洗呗！她们自己也说啦，这点事不用委屈我。”

陈老夫人立时恼了，但碍于众人的面不好责罚她，只瞪了她一眼忍气去了。慧慧一面抚摸着小鸭子，一面悄悄问孟九道：“孟姐姐，我现在也是小娘子了吗？她们是我家里的丫鬟吗？我看王大户家的小娘子身边也有这么多丫鬟伺候。”

孟九柔声道：“她们是你家的丫鬟，她们也可以替你做很多事，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你自己去做的。”

“一定要我自己做的？”慧慧偏着头轻声重复了一遍，突然笑道：“我知道啦！就好像吃饭，她们不能替我吃饭呀！”

孟九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这时芳姐儿在门口喊道：“我们回来了。”

孟九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姿势怪异地走进来。他的一条腿先迈出去，然后胯一抬，另一条腿再僵直地跟上来。这就是周大郎。孟九立刻知道慧慧为何有先前那一问了，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那周大郎约不惑之年，黄黑干瘦形容落拓，布衣韦带，一双大手干燥粗糙满是裂口。他看见自己家里突然有这么多女人觉得很不自在，右腿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像是要把这只残废的腿藏起来似的。

旁边牵着芳姐儿的就是他的妻子何氏。何氏年约三十五六，生的臼头深目，荆钗裙布，一双被水泡得发白的手皱巴巴的。何氏相貌虽丑，却很是笑面，先笑吟吟地问候过陈老夫人，又问道：“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个妹妹？”

陈老夫人且不答应，只说：“你们先来我屋里一趟。”又转向孟九道：“你也一起来。”

周大郎夫妇俩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孟九。孟九点头微笑。三人于是跟在陈老夫人身后往屋里去，周大郎一摆一摆地慢慢走着，何氏放慢脚步陪在他旁边，孟九慢慢慢慢地跟在最后面。

到屋里，陈老夫人将事情大概向周大郎夫妇说了，因问道：“二郎派人来接我们，你们可愿去么？”

周大郎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突然屈膝“噗通”一声在陈老夫人面前跪下，他妻子何氏紧接着跪下来。周大郎道：“二弟功成名就，我这做长兄的心里很替他高兴。他愿意照应我，我心里也着实感激他。但他虽然不嫌我是残废之身，我自己却不能不知道好歹。我这样的人上不得高台盘，去了也帮不上他的忙，只会令他蒙羞。”

说完，叩首又道：“我知母亲挂心我，一定不肯独自去。是以恳请母亲放心，我虽不堪用，但好在有阿云愿意陪我吃苦，我夫妻俩的工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养家活口。我从前常常自责，空有一颗孝顺母亲的心，却无力在母亲膝下侍奉，还要劳母亲为我们教养女儿。如今二弟发达了，要接母亲去享福。母亲倘若为我的缘故不去，这就是我的不孝了。恳求母亲不要辜负了我兄弟一片孝心，到南昌颐养天年吧！”

陈老夫人背过身抹了抹眼睛，轻轻叹气道：“我老了，怕活不出一旬，不想做个外地鬼。我从前苦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大病大灾的过来了，现在你们叫我去享福，整天揣着手无所事事，支使人做这个做那个。我是命贱的人，这样恐怕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叫雷公打我哩！”

周大郎慌忙磕头，想要宽慰母亲，偏偏笨嘴拙舌，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时间急得眼睛发红。

何氏忙道：“父亲早逝，母亲白日里耕地犁田夜里给人做针线，呕心沥血才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又替他们娶妻，叫他们开枝散叶。家里的房子从前不过是间小茅屋，也是母亲省吃俭用才有如今的几间屋子。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在功德簿上不知记了多少趣÷阁。而今或是老天爷怜悯，要叫母亲享几年福，这才让小叔高高做了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