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张不纯(1/2)
山石嵯峨,陡峭险峻间,却充斥着神圣祥和之意。有苍松古柏,有闲云浮游,有清风不燥,有大鹏金鹫落与菩提树枝丫上休憩打盹儿,有菩萨佛陀坐与庙宇之中参禅悟道。这里是世俗眼中的无尘圣地,这里,亦是除道教天庭之外得另一个庞然大物——西天灵鹫山。
灵鹫山不如天庭一般高高在上,相比于天庭在人间只能仰望的万丈九霄之中。灵鹫山就多了些世俗意味儿,不避世避俗,不弄些什么神秘莫测的手段,显山显路,摆在世俗间,想来便来,想去便去,这里没有那所谓的死规矩。
若有凡人门客想上山拜佛,走了十几里路途也就到了,可见数座晨钟暮鼓的庙宇林立,里面偶尔有些菩萨罗汉显灵。这些凡人入庙祈福大抵是求些家人平安的琐屑之事。有孩童上山嬉闹,确是有些扰人清静,但也没有人出面制止呵斥,顶多是从庙宇间出来个年纪相仿的小沙弥念念叨叨,也不说重话。孩童们识趣,打趣这小沙弥一番后,换了个地方耍闹去了。
这是灵鹫山,但不是想象中除了神圣就再无其他的灵鹫山。不过,这是相较于灵鹫山的前十里路程。在往后面的十里路途,凡人便不能近了,那里住着诸多佛陀。若是凡人轻易可近可见,与天庭的神仙比,就显得一文不值了。毕竟佛陀也要保持神秘嘛,架势气派还是要摆出来一些,至少不弱于天庭那帮子神仙。
面子这东西,身为六根清净的佛陀们,也是免不了俗的。
当然,这种暗地里的计较唯有明眼心细人才看得出。
佛教为传法东方之界,大到佛陀,小到罗汉,基本都在天庭任了些没有实权的虚职,名头说出去那都是响当当的。如孙悟空在天庭的职位,名为斗战胜佛无敌天尊,这名儿取的,就连‘玉帝’这两字都逊色几分,不明事儿还以为多厉害着嘞。
实际上嘛,听上去厉害罢了,没有办点实权掌控在手,就是名儿取的霸气些,明面上也只比玉帝低一级,但凡除了玉帝西王母之外的神仙,见上都要道一句圣佛安好。而身为佛教统领的如来佛祖释迦牟尼,在天庭中也是如此,明面上也比玉帝低一级。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在天庭中,太上老君的职位同样比玉帝低一级,但实际上,若论实力自处,‘玉帝’两字的份量明显不够。但某些东西,不光只凭自身强大与否而论,还论坐地修行,论道德品性,论人心掌控,要坐玉帝这位置,绝不简单。不过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灵鹫山的后十里地方,被称之为十里境,便是如来佛祖所在的雷音寺了,与前面的十里范围不同,这里凡人难进,设下了迷宫禁制术,走到这十里路途的周围,又会重新回到原地。而凡人们都知晓这里有佛祖,也常有人前来参拜。但绝不打扰,也从不诉苦诉难。只是简单在外虔诚参拜一番,之后便离去。
凡人们知恩,因雷音寺的存在,这百里之内,从未出过什么大妖出山的祸事。他们图报,但不知报答什么,便只能跪俯参拜。
诵经声绕梁不绝,佛光若雾一般朦胧隐现。十里境有间稻草铺顶的茅屋,白烟从其烟囱中缭绕而起,穿着白衣布鞋的青年和尚捏着鼻子,手拿着蒲葵扇使劲扇着炉中炭火,炉上搁着一铁锅,锅中水沸腾,煮的大抵是些青菜萝卜一类的素食。
烟味儿呛鼻,青年和尚脸憋得通红,实在受不了,快步跑出屋子,狠狠吸了口气,心中不由感慨这烧菜烧的真是不易,凡事难做。
青年和尚抬起头,微眯着眼,天空一抹灿烂的阳光从云中探出,他笑了笑,显得惬意十足,但联想到要马上进屋扇炉火后,便瞬间苦了脸。
“张不纯,你又在偷懒,菜到现在都没烧好?”
清脆的女声如百灵鸟一般,使名为张不纯的青年和尚舒展了纠缠在一起的苦瓜脸。
张不纯望着那穿着一身简单白色衣裙的曼妙女子,摸头傻笑道,“秀娘,没呐,烟呛鼻嘞,我喘两口气儿再进去。”
秀娘眨巴着眼睛,也不着急,细心叮嘱,“注意别烧糊了,这些菜根子极软,慢点火烧,你记得精盐要加多些,这样吃起来才有味儿,不然太过淡寡。但别加太多,这么些足够了。”
秀娘认真比了比自己的小拇指上的指甲盖,似觉得不够,又换成了大拇指盖。
张不纯点头嗯了一声,在十里境呆了近十年的他即使面对青梅竹马的女子也改不了赧颜的毛病的,磕巴道,“秀,秀娘,伯父的伤....可好了?”
“不知道呢,父亲是被蝎子的尾巴叮了一下....也不知.....”
秀娘蹙眉间添了几分忧愁,又很快想起什么,婉言一笑道,
“尊者一定能治好的。”
秀娘的父亲名为李海佃,是十里境周边小村庄的村长,时常带领村庄一干人前来参拜送些香火钱。佛家虽讲究无欲无求,六识清静,但凡俗一类的事情终究还需钱来流通运作。前些日子李海佃出了趟远门,因干粮未带足,饥渴之时看见悬崖边上的红艳果实,便冒险去采摘,那晓得刚一攀上树枝,一只紫尾黑身的蝎子用那尾勾扎了下手臂,这下可要了命,疼痛难耐,踉跄着脚步爬下树,差点跌落悬崖。不过李海佃运气不错,有好心的村夫砍柴路过。背起他便往家里去了。并通知了李海佃家中之人;也就是秀娘了。
而秀娘,也打小与张不纯相识,张不纯原是那小村庄的一孩童,父亲取名为不纯,意为“不蠢。”但字面上的意思确是不纯洁,这就是没读书的坏处。而后又因张不纯的父亲赌博欠债,遭人围堵,不知逃到了那儿去。父亲逃走后,只剩母亲这一病弱妇人,讨债的那些人污言秽语骂了几句后也不敢强行讨要,免得引起村人众怒。
独留张不纯两母子自然是无法自食其力的,时常受村里人接济,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某日病情复发,痨病的母亲咳死在了家中,被火化埋在了山中,立了块木匾,上面写着‘张氏之墓’四个字。
人死后不过黄土加木,生死的感悟离别,三岁的张不纯没多大感觉,只是每到了忌日,张不纯总会去祭奠一番,谈不上多伤心,毕竟娘亲死时才三岁罢了。
现在张不纯算是孤儿一个。
好在李海佃与他父亲是旧识,更像长兄,虽怒其不争,孩子却无辜可怜,于是便把张不纯收养在了了家中。李海佃的老婆李氏心善的很,也对这孩子疼爱有加,烧菜时总是把色泽烧的最艳,味道最为鲜美的夹给他,看着他细嚼慢咽的样子,还经常叹息,“可怜的孩子,多吃点,别生疏了,以后你就当是我儿子好了。”,边说着,又夹了些菜过去。
哦,倒是忘了说了,因这里是佛教圣地,这里生活的村人都只吃素食。
李氏尽是把好些好吃的菜食挑给张不纯,就时常不小心冷落了亲生的秀娘。而秀娘脾气又不太好,便时常趁着父母不在家中,揪着张不纯的耳朵数落,“你说你,咋这么能吃?明明都应该是我的,都被你抢了去。”
说着,说着,心眼极小的秀娘便哭了起来。
幼时的张不纯慌张不已,连忙撸起洗的发白的袖子擦去秀娘的眼泪,从那以后,每当李氏多给张不纯多夹了菜的时候,张不纯便把菜藏在白饭底下。等李海佃夫妇吃完起身收拾碗筷的间隙时间,便急忙把菜食一股脑儿的给了秀娘。
秀娘也是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的教书先生课上所讲的淑女风范。
而张不纯双手就这么撑着小圆脸仔细盯着她,时常傻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张不纯十三岁时的舞勺之年,迦叶尊者李修缘游历人间百年回到灵山,路过时,便见着张不纯背着柴刀砍柴,本打算直接离去,却见这小子突然走近,手里还捏着几个果子。李修缘饶有兴趣的望着他。
张不纯走近递过果子,憨厚道,“可是饿了?嘞,这是我中午的伙食,你吃吧。”
李修缘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在凡俗间当了百年的济公,自己的布衣是缝了又补,看上去寒酸破落,且自己又留着脏乱的长发,全身弥散着难闻的气味儿,这小子多半以为自己是什么乞丐一类的受苦受难之人。
李修缘回过神来,盯着张不纯那毫无其余神色干净赤诚的明亮眸子,突然大笑几声,惊起林中百鸟飞腾。
李修缘认真问道,“我若把你的伙食吃了,那你又中午可吃些什么?”
眼前乞丐突然大笑,张不纯被吓得不清,还以为是疯了,又听李修缘的问题,暗自松了口气,能正常说话,没疯便好,没疯便好,接着摸着脑袋傻笑,“不急的,一顿饿不慌,你吃吧。”
说完,便把手中果子塞给了这看上去是乞丐的人,转身继续去砍柴了。
李修缘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挂笑,突然走近,按住了他的肩膀。
张不纯不解,李修缘笑道,“你我有缘,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弟子了。”
这不着边际的话语从像个乞丐的人口在说出显得有些莫名滑稽,乞丐的弟子,难道是要教我怎么乞讨吗?
张不纯并没有觉得荒谬,而是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直到天空佛光万丈,笼罩整个云霄山巅,有数十到身影从云层中出现,有佛陀,有菩萨,有罗汉,他们齐声道,
“恭迎降龙尊者归山,恭贺降龙尊者收徒。”
十里境周边望见此幕之人,无一不停下手中动作,虔诚跪下俯拜。
万人朝宗。
张不纯已经吓傻了。
李修缘微笑,双手合十还礼后,对着张不纯问道,“可愿当我弟子?”
张不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但看见远处一豆蔻年华的少女正蹦着小步子朝自己走近时,猛地想到什么,正欲摇头。李修缘却已经不等他拒绝,按着张不纯便飞往灵山。
从此以后,张不纯便稀里糊涂的成了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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