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自废(2/2)
喝声落时,李飞鱼情急之下,双掌霍地急翻,如山掌力直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那知就在他内力甫发的刹那,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喝道:“李飞鱼,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对他竟是十分熟悉而亲切,是以一闻之下,不由自主撤掌收招,扬目望去,大街上正并肩站着一僧一道。
他一眼触及那僧道二人,眼中热泪突然盈眶欲堕,失声叫道:“师父……师父……”
他这两声‘师父’同样声音,却包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因为那一僧一道,一个是教养他十年的授业恩师……净一大师;另一个却是甘毁数十年玄功,将毕生艰辛修为,全部转注给他的救命恩师……落凤头陀公孙问。
教养之恩,德比天高,但毁身成全,将他从落凤掌中抢在出来,更使他一夜之间,跻身武林高手之列,这份云天厚义,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李飞鱼随着滚落的泪水,双腿一屈,跪在大地上,仰起头来,又强自按捺悲伤,在泪痕之中,强颜绽开一丝微笑,轻声哽咽道:“师父!师父!飞儿总算追上你老人家了……”
可是,话声未落,落凤头陀却已面罩寒霜,大踏步走了过来,抢着叱道:“李飞鱼!你还认得我和尚是谁吗?”
李飞鱼猛地一怔,道:“飞儿怎会不知恩师是谁?”
落凤头陀又叱道“你还记得棠湖山上,和尚是怎样对待你吗?”
李飞鱼听了这话,冷汗遍体,呐呐道;“老人家活命授功之恩,飞儿粉身碎骨,也不会忘记……”
落凤头陀冷哼道:“好,既然还记得,就低下你的头。”
李飞鱼不明缘故,却又不敢动问,只得顺从地俯下了头。
落凤头陀陡地热泪泉涌,骄指如戟,大喝一声,直向李飞鱼脑后“玉枕”穴上戳了下去!
马梦真见他突然对李飞鱼下此煞手,骇然大惊,疾摆动长剑抢上前来,不意身形才动,苗显和吕洞彬竟然一齐出手将她截住,叱道:“站住,不许动……”
说时迟,那时快,呼喝之声未已,落凤头陀指尖已落,正点在李飞鱼穴道之上
但是,他指尖落下,却软弱无力,一连猛戳几指,非但未曾戳破李飞鱼真气,甚至连血脉亦未截住。
落凤头陀泪水纵横,咬牙切齿扬指连点不休,口里不住骂道:“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一”
等到愤怒随着咒骂渐渐消失,他才看清李飞鱼仍然无恙地俯跪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凑在眼前,透过朦胧泪光,这才惊觉自己竟是那么软弱无力,颤抖的手指,像一条曲扭的麦筋。
手!手?
他堂堂名自武林的落凤头陀,用尽平生之力,竟连一个俯首顺从的人也无法毁掉?陡然间又记起“宇内一君”郑景文对他的鄙视!英雄末路顿共辛酸之感,泪水,像泉涌般级级而落。
太行山净一大师自从开始时叱喝了李飞鱼一次,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但他一双炯炯眼神,始终注视着李飞鱼,须臾未离,此时见落凤头陀激动得混身颤抖,李飞鱼俯首无言,两人都是涕泪纵横,无限凄苦,这才缓步走上前来,柔声说道:“和尚,何必自苦如此?收徒卑劣食是贫道失察,待贫道亲手废了他,为武林除此败类,也就是了。”
落凤头陀挥泪吼道;“不!你虽然是他授业恩师,但他一身功力,却是我和尚所赐,不须你插手,和尚要亲自废了他!”
净一大师谈谈一笑随即沉下脸来,冷冷对李飞鱼道:“畜生,还不自断心脉,真要等为师下手?”
李飞鱼仰面泣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也……”
净一大师沉声道;“不许多说,你若尚以南岳门人为荣,从速自断心脉,废去武功,立即返回太行山,从此深山思过,清泉茅屋,松涛云海,度却残生,为师体念你十年苦学,师徒情厚,答应你仍然身列南岳门培,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李飞鱼声泪俱下说道:“恩师十年耳提面命,飞儿长记在心,未尝片到或忘,奉命省亲高山,也未尝敢逾份半分,损及师门声誉,但是……”
净一大师目中精光,陡射断喝道:“你既知师门思重,就该进命行事,哪有许多狡辩之辞?”
李飞鱼听了这话,心如刀割,垂下头来,道:“飞儿谨迎恩师严命。”
说罢,跪在地上,向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左腿一提,将下襟抖盖在膝盖上,襟角翻转,然后,伸出右手,指如龙头上翅,力贯指尖,天对准自己心窝,满面热泪,进如滚滚长河。
他这番盖膝掩神的举动,正是初入师门领受师恩列入南岳门下时所行礼数,从那时开始,他,从一个平凡纯真的孩子,叩拜师门,踏人武人疆域,其心情自是欣喜狂热虔诚而兴奋。
但如今,他未得一语申辩的机会,便被严命自废武功,师恩浩大,他固然不敢不遵,可是当他重行这番札数和规矩,却等于最后辞谢师门重思,从此退出武林,其心情之沉痛凄惨,自是与从前泅然而异了。
满腹委屈,双肩血仇,已往的壮志,未来的孤寂,这一刹那,都如逝去不复回的年华,尽化作滚滚热流,漫过眼帘,奔放在他木然痴呆的面颊上。
泪水,是威涩的,但若与他此时心中的苦涩相较。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颤抖的真力,缓缓从丹田上行,象重楼,过紫府,力道全都聚集在翘起的拇指之上,使指端呈现出轻微的跳动。
李飞鱼最后一次仰起脸来,想再看看师父,净一大师头一扭,故作透视远处,但只这一刹那,李飞鱼已看到他眼中晶莹盈眶的泪光。
他一咬钢牙,曲肘向怀里一收,指尖正要撒向心窝‘七坎’大穴,蓦然听得马梦真惊叫道:“李公子,你忘了百忍师太和客栈中的死伤之人了么?”
李飞鱼猛地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停留在心脉之前,颤声求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能不能容飞儿再说一句话?”
净一大师并未回头,仅幽幽答道:“南岳弟子唯知师命如山,不知巧辩全命。”
李飞鱼点点头,举目扫了马梦真一眼,猛地指尖反戳,重重点在‘七坎’穴上。
指力透穴而过,耳中嘶然长鸣,两眼一阵花,真气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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