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十二章(1/2)
初冬的的夜晚,温度已是很凉,站在喷泉旁的两人像是面前岿然不动的石雕,一动未动。白竺虽然披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还是抵不过夜里的寒气,鼻头微红,穿着单鞋的双脚已经感受不到知觉。
“林叶,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未说,是还没想好?还是对我根本无话可说”?
白竺的音色染上了一层雾色,她的声音曾经是林叶最喜欢的,空洞,与她的名字一样的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现在,不知是否是心境的变化,还是在喧闹的医院待得久了,他更喜欢在耳边一直嘈杂的声音,真实,有烟火气。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你的心气还是能力更适合外边的天地”,
白竺轻笑出声,伴着不知名的鸟声,像是仙外来天的声音。
“这不会就是当初我提分手时,你不挽留我的原因吧?林叶,难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爱我”?她开玩笑地问身边的男子。
“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问归期,先问离期,你还是这么无情,怎么,有了新欢把我这旧爱都忘了”?
林叶淡漠地回答,“你是一个把前途看得比感情重要得多的人”。
白竺自嘲地笑了笑,林叶一直都是最懂她的那个人,在学生时代,她就规划好了以后的路,身边有一个让人嫉妒的男朋友,以后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林叶的出现满足了白竺少女时期所有的幻想与虚荣,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郎才女貌,或者说才貌双全,除了他们彼此,谁也不配站在他们的身边。
只是后来当她提出一起出国的时候,林叶拒绝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们在一起三年,应该是随着时间的水滴石穿会变得亲密无间,可是他们好像谁也未曾向对方提过自己的家人,或者另一方主动问起。白竺不愿提,因为她怕林叶瞧不起,林叶从未提过,但是从他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有他送给自己的礼物看得出来他的家庭要富裕得多。
当自己提出分手的时候,林叶只是一怔,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祝她一路顺风。
如果是别人只当是自己的女朋友撒娇耍脾气而已,而林叶倒是很少哄她,他们也很少吵架。明明是情侣,却各自忙着各自的学业,平日里在一起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说起来他们好像还是一个专业的。但是任何节日的礼物,林叶都不会忘记,这曾经是寝室里的舍友最羡慕的时候,而她却要强颜欢笑,自己的男朋友此时不知是不是又泡在哪个实验室里了。
更为讽刺的是,她走得那一天,林叶还去机场送了她,原来刚刚分手的情侣也可以平静地离别。林叶只叮嘱她路上小心,到了那边别忘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林叶没有开口挽留,没有询问归期,白竺也笑着挥手再见,没有伤心,没有难过,更没有眼泪。只是在登机的那一刻,她吻了他,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没有电视中一个人背着身的哭泣,昂首挺胸,走向美好的生活。
她好像真的忘了他,有了新的男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可是自己有时候会心不在焉,好像更为思念在她的生命里昙花一现的男人。在接到方师兄的电话邀请之后,她快速整理了美国的一切,没有留恋,没有伤感,只有迫不及待。
林叶说对了一半,事业确实比感情重要,可是爱情对于她来说也同等重要。
“你真的打算去第一人民医院”?林叶问。
“对啊,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得请前辈您多多指教”!
昨晚的种种,大家都有意闭口不谈,选择性忘记。好像生活真的可以崭新开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几天,范可儿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连轴转,出外勤,熬夜审犯人,高涨的工作热情让众人刮目相看。
赵森拉住了拿着包急匆匆要出去的可儿,“怎么,吃兴奋剂了,这是又打算去哪儿啊”?
“师兄不是说要去案发现场附近走访”?
“已经有人去了,你不用去也可以,你看看现在外边的天都几点了,这么黑也不怕自己出事”,
“你不是说我都已经过了让人劫财不劫色的年纪了,放心吧”!可儿推开赵森,急着出门。
赵森知道她不听劝的脾气,跟了上去,可儿刚打起火,打算踩油门出发,赵森一屁股坐到副驾驶上,边系安全带边说,“走吧”!
范可儿懒得跟他废话,他愿意跟着去受罪,就随他去吧。
到达目的地之后,赵森知道这次所谓的走访原来跟上次一样,挨家挨户的询问,瞬间有些后悔,看别人脸色这件事,他向来不会,有一次因为自己态度不好,还让人民群众直接投诉到警察局了。
范可儿把车停在了一个小坡的下面,赵森没注意脚下,下车的时候,踩到了旁边的泥巴里,哀嚎一声,也不过晚上七点多而已,四周除了狗吠声,就是附近居民在家做饭锅碗瓢盆的声音,一条条胡同街道上鲜少有人,也可能是刚发生命案的缘故。
赵森扶着一根电线杆,一边擦着鞋底的泥巴一边嘟嘟囔囔的,大少爷的气质显露无疑。
范可儿说道,“你看不让你跟着,非跟着,这片属于郊区的农村,现实条件就这样,一会儿往里走,好多都是土路,说不定还有狗的便便”。
听到“便便”这俩字,赵森惊恐地抬头,不安的往后面昏暗的胡同里看去,不敢相信,“大晚上来这走访,为什么白天不来”?
“白天这儿没人,在这儿住的大部分都是打工的外地人,白天的时候都出去上班了”,范可儿仔细研究手里的图纸,打算从哪儿开始,规划好路径之后,说道,“走吧”。
赵森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有些害怕的紧贴在可儿的背后,可儿走哪儿他走哪儿,生怕踩到什么不吉祥的东西。
这里的住户知道他们警察的身份又所为何事之后,范可儿和赵森连续吃了几次闭门羹,也不能怪他们有意不配合,只是不想惹麻烦罢了。本来就是一群萍水相逢之人聚在一起,五湖四海的人鱼龙混杂,大家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谁也不愿趟这趟无谓的浑水。
两人再一次被人“请”了出去,干脆地关上了大门,赵森气得指着大门,半天没哆嗦出一句话来。坐在人家的门槛上,陷入了一时的困境。
“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法律上可写了,我们享有公民的权利,就要履行相应的义务,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破坏社会和谐,什么人啊”!赵森气鼓鼓地说道,不忿地瞪了眼身后的大门,好像还没有发泄完怒气,接着说道,“现在这社会,不知怎么搞的,官与民就像水与火一样,天生的死对头”。
“行了,坐在人家的大门口,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骂街,忘了你被人投诉的那一回了”?
“有了第一回,还怕第二回啊,你说他们几个是不是也坐在哪儿郁郁寡欢呐”?他想到还有同病相怜之人,语调都上扬了几分,这是不是就是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快感。
范可儿听着赵森强词夺理的说辞,心中的胸闷倒也散了几分,休息了几分钟,又拉着赵森奔向了下一家,鉴于刚才的经验,这一次,赵森被留守在外,范可儿单枪匹马赴会,但效果依然见效甚微。
其间,两人差点被狗追,不是赵森的长相在狗界不讨喜,就是上辈子是专门杀狗卖狗肉的,每去一家有狗的人家,必定惹得不管大狗还是小狗一阵狂吠,好像拼了命的要挣断链子势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吓得赵森躲在可儿的背后一声都不敢吭。
更神奇的是,猫算是这个世界上比较温顺的动物了,相较于狗来说,不知和善了多少,赵森在狗界受的打击,可能想在另一个品种上得到补偿。
看见墙角的一只猫咪,赵森温柔地抚摸它的毛发,一脸得意,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谁知在他们走出去几米之后,猫咪突然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幸亏赵森躲得快,要不然脚踝少不了被挠上几道血印。
范可儿总结,赵森跟这儿十有八九八字不合。
一个多钟头之后,两人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累得,还是被气得,站在街上喘气的功夫,同事打来了电话说现在可以撤了,明天再来。刚才还喊着累得已经爬不动的赵森,回去的时候,吹着小口哨,步伐轻快,一扫刚才的颓废,判若两人。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范可儿摇下了车窗,留了一条缝隙,一丝寒风灌到脖子里,在寒冬腊月里别有一番凉爽,赵森许是真的累了,靠在车窗上昏昏大睡,好像是做了什么梦,突然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到了”?
“还没,你再睡一会儿吧,还得过会儿才能到”。
赵森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才不会是做梦,在梦里被狗咬被猫挠,吓醒了吧”?范可儿打趣道。
“你别说,还真是,这地方邪门的很,明天我是打死也不来了”,赵森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真被猫挠了,还不得一头撞死,以死明志,又对着可儿说道,“可可,明天你也不能来了,太危险了”。
说好打死也不去的赵森,第二天还是跟在了可儿的身后。
自己丢人还要拉上别人一起,除了他也没人做得出来,范可儿心无旁骛得开着车,赵森在旁边想起什么说什么,不知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会儿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沉默的望向窗外,故作深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电台里传来,“现在一个嫌犯正往建邦大桥的方向逃窜,由东向西,开一辆黑色别克君威,车牌号是×××××,请附近的警车前往拦截”。
范可儿一个掉头,一踩油门,冲了出去,赵森刚才还哈欠连天,瞬间精神矍铄,紧紧地抓着头顶的把手,大气也不敢出,他怎么这么“幸运”,现在正处在建邦大桥上。
终于,车速飙到了120迈之后,在前方的车辆中看到了要找的车牌号,赵森把警灯放到了车顶上面,前面的车辆听到声音,瞬间提了速,范可儿也深踩油门,紧紧地跟了上去。
赵森惊呼,“小心,前边有车”,冷汗涔涔,不自觉地咽了几口吐沫。
“小心旁边”,赵森指着一辆车大声说道,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快要赶上此刻的车速了,刚叹口气的功夫,刮到了疾驰而过的一辆车,幸好没怎么样,这一下,赵森差点心脏病犯了,握着把手的那只手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而范可儿一直全神贯注的追着前面的一辆车,建邦大桥上两辆车从车流中飞驰而过,桥下便是黄河,随着河流波涛汹涌,感觉快到下一秒就要冲了出去,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开到了海里。
赵森全身僵硬地坐在副驾驶上,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高高低低,随着车速表的不断往上走,赵森悬着的心更是往上提。
范可儿终于追上了前边的车,与它平行,车里的人发现之后,一直打方向盘拼了命的往右边别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怎会顾忌人命,赵森已经听到了车和石壁的摩擦声,嗤嗤拉拉,范可儿也不示弱,他别她,她也回别他,赵森战战兢兢地说道,“可可,追…追…不上,也…也…不要紧的”。
“闭嘴”,范可儿吼道。
“还…还是…命比较…重…重要”,赵森还抱着一丝希望。
两人猛地都撞在了旁边的石壁上,赵森碰到了车窗的玻璃上,已经听到了后备箱脱落的声音,因为两辆车的“你死我活”,经过的几辆车也不小心遭了殃,有的被连撞的转了几个弯,有的被撞了出去。
在赵森都要想好遗嘱的时候,范可儿渐渐地争取了一丝转机,身后的警笛声也响起,声势浩大的把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一辆车围攻在一起。
赵森瘫坐在座位上,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后背都已经湿透了,范可儿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双眼紧盯着前方,车外灯火通明,鸣笛声此起彼伏,车内的两个人安如磐石、稳如泰山。
直到有人敲他们的车窗,他们才从刚才的情形中惊醒了过来,范可儿有种死里逃生的顿悟,其实人生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两人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冷颤,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远处交通局的同事还在忙着收拾残局,赵森倚在车上有感而发,声音在这深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冷清,“可可,托了您老人家的福,你知道刚才我们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吗”?
“你这不还好好的吗”?
范可儿平静的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上命的追那辆车,就像木头说的那样,即使追不上又能怎样,还有别的同事在下个路口等着他们,可是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一名人民警察,惩治坏人,除暴安良是她的职责,以前说起来总是觉得这是空而大的东西,其实真到了那一刻,不管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好,还是心甘情愿也罢,这都是我们的责任与分内事。
“我还以为你这是拉着我殉情呐”?赵森的痞气又恢复了三分。
“不过,木头你再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了,原来你可以怂的这么彻底”!
“我这是真的从心好吗,可可,你的车技是真不错,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了,我要是把我会的都告诉你,你得哭着喊着拜我为师”,
赵森不屑得“切”了一声,跺着脚暖和身子。
一会儿,一个同事过来问他们,“是自己开车回去,还是把你们送回去”?
两人达到了空前的默契,一丝犹豫也没有,异口同声地说道,“送我们回去”。
后座上,范可儿杵身边的人,叮嘱道,“那个,老样子,今晚上的事你就谁也不用告诉了”。
赵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第一次的时候,可可追一个犯人的时候,被刀划伤了胳膊,骗林叶最近加班;第二次的时候,断了一根肋骨,在别的医院躺了小半个月,骗林叶去出差;第三次的时候,差点被人从楼上推了下去,在林叶面前只字未提,开开心心;第四次的时候……
先是把可儿送到了家,赵森说是要送她上楼,可儿严令拒绝,在小区门口下车告别,忽略还有话要说的木头,一般他说的都是些废话。
范可儿步履匆匆的往家的方向走去,因为已经是凌晨的原因,小区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沙沙作响的树叶声相伴,临近上楼的时候,有人轻唤出声。
单元门口的灯照得人的影子很长,可儿借着微弱的灯光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林叶掐灭了烟头,扔到了地上,周围已有不少散落的烟蒂,从背光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立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内,止步上前。
认清了是几日未见的林叶,可儿并未走上前去,定在了原地。
那晚发生的一切,她想遗忘的一切,此刻随着林叶的出现,又被血淋淋的放在了面前,即使刚才她还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当他真的站在面前时,她依然还是这么介怀。
过去的每一天里,她都故意把电话放得远远的,可是只要听见手机的声音响起,她都会立马拿起手机,查看是否是心里的那个人打来的电话或者发的一条信息,即使是一句问候,她也能为自己找到千百种理由自欺欺人般地待在他的身边,无怨无悔。
可现实往往是现实,没有想象中的情节设定。
“有事”?可儿问道,不似以往,高兴地问你怎么来了?她揪着衣服的下摆,莫名的紧张,还保持着刚才转身时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由于长时间的吸烟,突然说话,声音沙哑。
“你等很久了”?
“还好”,夜晚好像偷走了白天时的喧闹,就连风也只是轻轻拂过,不作停留,林叶打破了沉默,“你那天穿的衣服还在我车上,正好今天有空,给你送过来”。
“你打电话,我直接去取就好”,
林叶走上前,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了她,借着灯光,走进才发现可儿额头上肿了一块,不由地皱眉,“这是碰哪了”?
“下午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磕门上了”,可儿对答如流,好像他只有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才会关心自己,就像对待他的每一个病人一样。
空气再一次凝固,一厘之隔,林叶望着面前的可儿,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神里,她看不懂,更不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林叶抬手揉乱了她的发,笑道,“快上去吧,记得用冰敷一下,卧室抽屉的第二个格里,还有治疗消肿的药,别忘了擦”。
可儿没有原因的抓住了转身要走的林叶,他的手很冰,是那种长期暴露在空气里,寒气侵袭,彻骨的寒意,恍觉不适,又紧忙松开了,开口问道,“你除了要来送衣服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叶看向刚才被可儿握过的那只手,低眉凝思,半晌才说道,“没什么事了,就是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再去看他”?
可儿的眉间划过了一丝失落,转瞬即逝,依然笑着说,“这星期腾出空来,我便去医院看他”。
“好”,他走向停在不远处的白色的斯巴鲁。
后视镜里的光圈中有一个黑点,渐行渐远,直到转弯,再也看不见,林叶才收回目光。
胸外科方主任的办公室门外,王旭已经“路过了千百次”,此刻正徘徊在门外,周岐从远处就看见王旭在来回踱步,愁眉苦脸的气味隔着一个走廊都能闻见。
周岐走到他的身边都未曾察觉半分,问,“在这儿干什么呢”?
突然有个人说话,王旭被吓了一大跳,看见来人是周岐才放下了心,把周岐拉到了一边,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小声说道,“周医生,小点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