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 回忆(2/2)
然后就是一些流水般的记忆,她进入学校,很多男生给她献殷勤,她都以沉默拒绝了,她不爱说话,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影响,或者是她自己也不想说。渐渐的,她又变得形单影只,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是沉默着。
她的勤奋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学习,打零工,把时间排得紧巴巴的,仿佛以前的李凡。不同的是她看起来比较笨拙,也不敢尝试新鲜的事物,只能做服务员,发发传单,洗洗碗,擦擦桌子,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即使这样,也总有人故意刁难她,因为她不善言辞,别人总是以这为理由挑她的刺。她却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忍气吞声,似乎所有的不幸对她来说都只是平常,她从来不会抱怨,更不会愤怒,仿佛她所遭遇的不幸都是她应该承受的一样。
直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街上被两个女人不由分说的打了一顿,还被污蔑成了小三。可是她怎么可能做小三呢?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她怎么都不愿意也不可能去把这份不幸施加在别人身上的。倒是有不少人在自己打工的地方骚扰她,可能是他们其中谁的妻子发现了丈夫在外面追求她吧?这么说来,她们怪罪于她好像也就没什么错了。
当她在自怨自艾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来帮助他,之所以说他奇怪,并不是因为他的外表和行为。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外表和行为多么怪异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的奇怪,是眼睛,她看人喜欢看眼睛,她能从别人的眼神分辨别人的情绪,即使再细微的感情她都能分辨出来,她不愿意说话,因为她看到的就是真实,语言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是这个人的眼睛里,没有情绪,什么都没有,就如同深潭古井,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个发现让她惊讶,不!准确的来说是震惊。
这个男人把那两个女人打倒了,把她抱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但是这些她都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发现,他的眼睛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没有表露出哪怕一丝情绪。和这个比起来,即使天塌了她都不会太惊讶。直到他把她抱着跑到河边,把她放下了。然后他开始打量她,直到他们眼神对视,在这一刻,她看到了他眼里一丝本不可察觉的情绪,却在她全神贯注的观察之下发现了端倪。那种情绪,哪怕只是一丝,也让她感到无以言喻的温暖舒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养成了从别人眼里捕捉情绪的习惯,或许是对于语言的不信任,或者说语言表达的不准确,又或许是她不喜欢说话。总之她慢慢能从别人眼里感受到情绪,无比真实,比任何语言都更加准确,可信。她渐渐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眼神都带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即使那些嘴里说着喜欢她,也表现得对她很好的人,她也从他们眼里看到了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恐惧的情绪。只有父亲的眼神是温暖的,让人安心。她一度认为这世界上只有父亲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眼神。
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本来读不出情绪已经够让她震惊了,可是这个本来好像毫无感情的人,竟然对自己表现出了这么纯粹,温暖,让人迷恋的情绪,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她惊讶,惊喜,本来不愿意开口的她突然想对他倾诉,想把自己的一切都说给他听,她想了解他。
可是就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男人竟然向她索要报酬,还误导了她一下,在她以为男人对自己有所图谋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扯下了她的项链,那项链是她身上唯一的一个装饰品,吊坠是她最喜欢的四叶草形状。据说四叶草是幸运的象征,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因此喜欢上了四叶草。当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花了她半个多月辛苦工作赚来的一千三百块钱。四叶草项链貌似真的给她带来了幸运,因为她遇到了李凡,虽然被毒打了一顿,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看到了这样一双眼眸,依然让她感到由衷的高兴,感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被命运眷顾的。不过,之后的事情又是始料未及,男人扯下了自己的项链之后,没有和自己交流的打算,他竟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敏感部位,要知道她可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呢,于是她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自己遭遇了什么,那个男人竟然丢下她夺路而逃!
那一刻,她惶恐,不安,急躁,恐惧,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快要渴死了,看见前面出现了一条河流,还来不及欣喜,就发现河流正在离她远去。于是她不顾一切想要追上它,结果,李凡还是跑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本就受伤,还拼尽全力挣扎,心急之下,她终于承受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失去了意识。最后的画面停止在这一刻。她呆呆的看着这最后一幅画,不知不觉又泪流满面。
画面消失,世界又重新陷入黑暗,张筱雨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又开始思考。听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忆自己的一生,我这是要死了吗?
“你猜猜看。”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声音也能令人感到这么舒服。
没等她仔细品味,黑暗开始消散,一股柔和的光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她慢慢看清了周围。这是一个美丽得只会在想象中出现的地方,柔软的草地,点缀着叫不出名字的美丽花朵,一望无际,眼前无遮无拦。一个小木屋,就在不远处,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河从门前流过,不知道从哪流来,也不知道流向何处。不过这些她都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聚焦在了眼前正在给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除草的青年身上,再也不肯移开。眼前的青年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是一副没见过的帅气面孔,他身上却穿着与其气质不符的深色粗布麻衣,头上戴着个斗笠,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样的粗布衣服,但颜色是浅色,虽然布料粗糙,但是穿着感觉很舒服。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眼睛,一双深潭古井般不起波澜的双眼。她熟悉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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