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山(1/2)
时光荏苒,一晃又是一年。
少女一袭白衣,双手捧定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缓缓行至石室外的山谷。
时维二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节。石室外面的山谷中,也不复隆冬的萧条,温暖的棕色土壤簇拥着点点从地上冒出来的绿色,为山谷平添了一分生机。
小心地将手中野花放在了一个小土丘上,少女整了整衣衫,在前面跪了下来,轻声道:“师父,半年不见,您还好吗?”
这跪在土地跟前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叶婴鹂。一年过去,已是二八年华的她,眉眼间褪去了一年前还稍稍显露的青涩,更添了几分沉静。漂亮的凤眼依旧清澈,带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坚定。现在,这双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温柔和伤感,静静地望着面前那片土地。
半年前,师父就已经故去。也是在半年前,叶婴鹂才知道,自己的血液虽然能够让师父保持住一丝清明,然而师父所中的奇毒早已和她的身体融合,深入骨髓,自己的血液在消融师父身体里的毒素之时,同时也在销蚀师父的身体,让她日渐衰弱。这一点,师父再清楚不过,可是她仍然决绝地选择了用自己余下的生命,来交换清醒的意志。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一向乐观开朗的叶婴鹂沉默了,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任何的后悔,没有后悔自己间接地害死了师父,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
这是师父的选择,师父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的后半生真正成为一个嗜血的妖怪。叶婴鹂对这一点的意识,从未像得知真相之时一样深刻。因此,她没有哭,只是遵照师父的遗愿将师父火化,把骨灰深深地埋在了这一片土地上。没有墓碑,师父想要的,只是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离开。
垂眸看向眼前的小土丘,新的生命正在光亮之下生根发芽。叶婴鹂眨了一下眼睛,心中默念:“师父,放心去吧,您的心愿,徒儿会完成的,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入夜,北魏行宫。
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宫中却依然是灯火通明,大殿上一片歌舞升平。今日是北魏与南楚两国正式签定和平盟约的日子,北魏皇令太子魏权在灵鹫行宫设宴招待南楚使臣,以示两国友谊。
北魏太子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双略显锐利的眼却不时地往南楚使臣的身上打量着。这回南楚派来的使臣分量相当的重,使臣团中有南楚的礼部侍郎,南楚右相,甚至还有南楚的三皇子楚云深,可谓是给足了北魏面子。
魏权的目光,更多的其实是有意无意落在了这位南楚三皇子的身上。只见这三皇子楚云深,气质儒雅,一身正装,端坐于座席之上,一举一动都表现得恰到好处,绝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细看此人,侧脸的轮廓略微柔和,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修眉入鬓,眉眼间总是带着一丝如沐春风般的温和,正应了那一句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样的人,从外表上来看,很难不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只是,之前魏楚商议结盟之时,这三皇子是南楚朝中反对与北魏结盟的那一派人之一,南楚皇帝这次却偏偏将他派了来,也不知是个什么用意。因此,这位三皇子,自然也就成了魏权的重点关注对象了。
似是觉察到了魏权带着一丝探询的目光,楚云深微微侧身,向着大殿上方看来,魏权瞬间收回目光。正巧一个宫女端着酒壶上来,屈膝半跪在魏权面前,恭敬地为他斟满酒杯。顺势,魏权端起杯子,朗声一笑,说道:“三殿下,良辰美景伴佳酿,小王在此敬你一杯,愿魏楚两国友谊永驻!”
楚云深微微一笑,同样端起手中酒杯,清朗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多谢太子殿下美意。小王回敬殿下一杯,与殿下同愿。”
两人的目光在大殿中央交汇一刹,随即各自收回,酒杯送到面前,一饮而尽。魏权示意边上的宫女再次满上一杯,抬手举杯,向着楚云深哈哈一笑,道:“三殿下痛快!楚国各位远来是客,不必拘束,尽情欢宴便是,今晚我等一醉方休!”说罢,再次饮尽杯中美酒,眼带笑意地看着南楚使臣。
南楚使臣纷纷举杯回应,随即众人便饮起酒来,殿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魏权的目光转了转,再次落在正被围着敬酒的楚云深身上,双眼微微眯起,唇畔挑起一个似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他突然开口:“三殿下,这行宫乃是父皇为秋猎而建,这宫中景色连父皇自己也忍不得要赞一声好。楚国使者远来是客,这宫中可尽情游玩,只是一件,这行宫最东面的一座山,三殿下是万万去不得的,那处乃是我大魏禁地,十年来无人敢于踏足,父皇更是特意下旨所有人不得入内,小王先在此向三殿下说明,以免误入。”
楚云深面上一片从容,道:“多谢太子殿下提醒,小王记住了。”
魏权点了点头,唇畔的笑意莫名地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宫宴一直持续到了子时。随着宾客的陆续离场,原本灯火通明的大殿渐渐黯淡下来,丝竹之声也是渐渐远去。
大殿一侧,花园的黑暗中,几个人头隐隐攒动,细听有声音从那边传出,说的是:“殿下,您今晚实在喝得有点多了吧,慢些走吧。”
往近了看,走在花园里的正是南楚三皇子楚云深,身边跟着一些侍从。奇怪的是,南楚皇子双颊微醺,一双眼睛却是意外的明亮,若是单看他的眼睛,只怕是半点也看不出来,这人其实已经醉了,而且……醉得还不轻。
楚云深回头,明亮得甚至有些渗人的眼睛看向出声提醒的那个侍卫,看得那个侍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里有点发怵。正想着,只听楚云深幽幽地开了口:“本王这个样子……可像是喝多了?”
“……”侍卫一时接不上话来。原因无他,只是这位皇子殿下喝多了之后,不熟悉的人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就冲着这双越喝越亮的眼睛和相当好的酒品,谁敢说这是一个已经喝多了的人?然而,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心里却都是清楚得很,自家殿下的酒量,连一般都算不得,若是非要形容,那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偏偏这位醉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会不太受控制,过了这段清醒期之后,他就会直接倒头睡着,不睡上一段时间是醒不过来的……
看了一眼自家殿下,只见楚云深正好脚下一个踉跄,若非身边好几个侍卫扶着,这一下定是要跌得结结实实的。侍卫吓得急忙扶稳他:“殿下哎!您走路千万小心着些啊!”随即,这侍卫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一脸愤愤地道:“殿下今晚喝了这么多酒,倒有一多半是那右相之过了,做什么非得明里暗里挤兑人敬殿下酒,这下可好,殿下若是过些时候睡过去了,看哪个来替他签这附议的国书……”
“苏晨。”楚云深淡淡出声,打断了侍卫未完的话,“这里是北魏。”看着侍卫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闭口不再言语,楚云深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道:“更何况,右相怕是本来就打着主意让本王醉倒在宴席上,只不过……”
“殿下小心!”毫无预兆地,苏晨突然向楚云深扑了过来,瞬间将楚云深整个人覆在身下,正好打断了楚云深的话。
楚云深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闭眼,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传来“噗”的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听在楚云深耳中却无异巨雷炸响,伴随着两人轰然倒地的声音,楚云深猛地睁开眼,只见苏晨的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再往他背后一看——果然,一支不知从何处来的短箭,已经从他右侧的背上没入,只有一丝箭尾还露在身体外面!
“殿下!”见到自家殿下倒地,周遭侍卫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拔剑在手,瞬间将楚云深和受伤的苏晨围了个严实,警惕地望向四周。
刚才的冷箭被苏晨挡了下来,楚云深倒是并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伤,他有些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扶起苏晨,道:“你怎么样?!”
苏晨脸色苍白,几乎站立不稳,连带着还在醉酒的楚云深也是一个趔趄,一旁的几个侍卫立刻扶住了他们。他咬牙道:“属下无碍……只是,此处不是北魏行宫吗?何时混进来的刺客……为何前殿不见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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