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漆壶(2/2)
难道这首诗有什么特别?
听了芙蓉的话,云初细看之下,果然壶肚上隽刻着四句小诗,看了半天,却半个字都不认识。
“……这诗是谁写的?”
“奴婢不知,最奇的是,这诗后竟没落款。”
“那……你还记得这首诗吗?”
“记得一年前,奴婢偷看到四爷炫耀这把壶,回去学给您,您也是这么问。”见云初又考较她,芙蓉掩袖而笑,“……竟连语气都一模一样,真……”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董爱不在了,芙蓉硬生生地咽下了后面的话,低念道:
“竹炉细煮,兰花清香,一夕清淡,几回小坐”
“竹炉细煮,兰花清香,一夕清淡,几回小坐”
反复念了几遍,不懂诗的云初,自然觉不出这诗有多好,把短短十六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再合上,依然看不穿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董爱眷恋……
转到另一边,却是一枝清雅别致的兰花,由于壶外面的漆层丰厚,刀痕也深,颇具钝拙老辣的味道,更凸显花中君子的风骨,倒是和诗很相配。
“四奶奶不用嗅了,这漆是特制的,府里不知多少人嗅过,的确没有味……”见云初又把漆壶放在鼻下,芙蓉说道:“听四爷说,这壶是先在锡胎上敷了层漆灰,又上了几道特制的紫漆,从形制到色泽,都酷似紫砂壶,只花色更玲珑绚丽,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紫砂壶呢。”
这漆果然是特制的,但只怕是“夺命漆”吧?
细细地研究着这把壶,云初越来越心惊。
这壶身没什么特别,奇巧便在壶盖上。
壶盖内面也是锡,但与壶身接触边缘极窄的一圈却是没有锡的,不仔细看,一般人察觉不到。煮茶时,这部分虽接触不到水,但却会被蒸汽熏到。
壶身的漆没什么特别,正像芙蓉所说,是特制的,没有异味,但六识异常的云初却发现,壶盖的漆中混了一种叫浮金的香料,这种香本身无毒,但和那特质的漆混合,便会产生剧毒,高温下,尤为明显。
用这把壶煮出的茶,掺了些微浮金的味道,茶味尤为清香,却是带了毒的,只因不是茶水直接浸泡,所以毒量及少,寻常喝一两次是没事的,但久了,那毒素沉淀在血液里,便会杀人于无形。
如果放到现代,只要一化验血液,便会发现这种毒,但古代医疗落后,哪有什么微量元素分析仪、显微镜之类的医疗器械,自然查不出病因。
看到这里,云初就想起那日在灵堂上,看到的董爱那靑黑狰狞的一张脸,那时她苦思不解,什么病去世后,能让人的脸色青黑,如今想来,正合此毒了,中此毒之人,死时面色如常,但二十四个时辰后,骨骼和肌肉便会变得青黑……
拿着漆壶的手微微颤抖,按芙蓉说的,董爱去世后,这把壶便失踪了,但现在却又突然出现,那岂不是说,那人又把手伸向了她。
害董爱还好理解,利益所驱,可能是世子之争,害她一个寡妇又是为何?
如果此人和当初害董爱的是同一人,那人有可能最初就是为了世子之位,那么,这府里,继董爱之后,谁最有可能成为世子呢?
脑海中一一略过国公府里几位实力派少爷。
大爷董忠一出生便被立为世子,可惜四年前战死在沙场,否则,世子也轮不道董爱。
二爷董孝的母亲是大姨太,地位仅次于太太,继董爱之后,他的机会最大,但董孝这两年一直戍守边关,拿现代的刑侦术语讲,那叫没作案时间,可以排除的。
董仁的母亲是个陪嫁丫鬟,出身低贱,董仁名声又极差,怕是董国公的几个儿子都死绝了,才能轮到他做世子。
至于五、六、七三个小萝卜头,都不过五六岁,不说没这个心机,单是董国公年已老矣,真立这么小的世子,怕是连家业都会被族人夺了去,董国公不傻,这个道理他一定懂,相信几个姨太太也懂。
眉头渐渐拧成了一个疙瘩,云初但觉如置身云里雾里,看着府里哪个人都可怕,又觉得哪个人都不是凶手,一阵恍惚,再理不清这错杂的关系……
“四奶奶,您怎么了?”
见云初皱眉不语,芙蓉问道。
云初回过神来,目光重新落到漆壶上,猛一激灵,怎么忘了,这毒是用茶蒸汽熏出来的,作用缓慢,怕是没个一年半载的起不到作用,那董孝岂不有作案时间。
想起董孝,云初不觉想起晁雪,与潘敏的泼辣不同,晁雪却是妯娌中最沉静的一个,无论什么场合,从不多言多语,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尽管如此,云初却看的出,姚阑说话做事,在晁雪面前也礼让三分。
晁雪凭的是什么?
常言道,咬人的狗不露齿,难道这些日子,从各院的敌视到对她的饭菜做手脚,包括谣传她殉情是为勾引江贤,都是晁雪背后的推动?
“这壶……”云初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四爷是什么时候得的?谁送的?”
“嗯……”芙蓉仰头想了想,“好像是一年前,奴婢也不知是谁送的,四奶奶想知道,奴婢哪天去问问柳儿,四爷生前待她很特别,兴许她会知道。”
“嗯……”想起那个长相酷似姚阑,有些发木的丫头,云初就点点“你这两天就去,一定要弄清楚。”
向后倚了倚身子,云初十分沮丧,董孝是两年前离府的,这日子显然对不上,再说,今儿这壶又出现在她屋里,就绝不是董孝做的手脚。
无论如何,既然此人的手已伸向了她,她就必须弄清楚!
“是,奴婢明儿就去……”芙蓉乖巧地应着,“顺便也瞧瞧霜儿。”
提到霜儿,云初就想起秀儿,接着就想起了哑叔和那满园的毒草,果真是董爱的,他应该是个行家里手,怎么会看不透这把壶的秘密?
心一动,董爱生前不让任何人包括她这个嫡妻动这把壶,难不成是因为他知道这壶的秘密,才不让人动。要用这壶陪葬,也是怕他死后,这壶留在世间再害到他的家人!
一念至此,云初一震轻颤,果真如此,董爱不让她动这把壶,倒是一片关爱了。
只是,他为什么心甘情愿被毒死呢?
一阵迷惘,云初摇摇头,迷一样的董爱。
“要不……”看看窗外的夜色,芙蓉试探道,“奴婢就用这壶给你煮杯茶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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