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2/2)
小道士不顾酸痛满身,几下爬起来,疯一样就往路上赶。
脑中纷纷而过的,尽是曾经的日日夜夜。
最初,懵懵懂懂的自己,跪在老道士面前,听他庄重的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遁去一,譬如我辈,只争这一线之机,今日为师就赐你‘争’字为名,你以后就叫‘魏争’吧!”
“师傅,师傅!”小道士口中喃呢,气喘吁吁,终于赶到了一处隘口,急忙向洛阳眺望。
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洛阳啊,一夜尽是红光!
弹指之间,十年时光飞逝而过。
这一日,九仙山桃源洞天金顶之上,残月将没,早风轻疾。
青云观童子手持扫帚,呆立着打了个冷颤。
只因他诧异的看到,自己负责洒扫数年的大坪正中,那向来一尘不染,无人靠近的七宝瑞云石座上,盘坐着一名样貌祥和方正、目若朗星的青年羽士。
他头戴紫金冠,脚穿一双皂色布履,身上是不知何等材料制成的纯白刺青法衣,双手随意的抚在膝上,露出一点箭袖来,衣摆时而在早风中轻扬,意态甚是潇洒脱尘。
童子自分本该斥责那青年道士,胆敢冒犯祖师台座。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想细看那人模样,又觉得他面目有些模糊。
憋了半天,童子终于决定先问问他到底是谁。
正待开口,却觉得身旁突然淳风轻动,一只宽厚的手掌已经温和的按在自己胸膛之上,熟悉的声音说道:“清风,你先退下吧。”童子急忙转头,认出了来人,赶忙躬身回答:“是,掌教师尊。”
却是一个老道,同样带着一顶紫金冠,脚踏皂色布履,身穿一件石青色纹章绫织法衣,精心束起的头发已经花白,眉眼细长,口鼻粗广,面色肌肤红润一如婴孩。
正是青云观的掌教真人。
虽然满腹疑惑,清风还是拿着扫帚,蹬蹬蹬的沿着石梯下去了。
挥退道童之后,青云观掌教疾行到离石座一侧约五步的地方,恭敬的跪下参拜道:“不知祖师驾临,真衍子有失迎迓!”
盘坐石台的道人并不回首,只是望着东升的旭日,半晌才说:“真衍子,姬周天子已经多久没有礼敬门中了?”
真衍子动了一下,起身答道:“回禀祖师,已近四百年矣。”
“嗯,”祖师沉默了片刻,“四百年前,姬周天子请我三宗派遣修真,帮忙抵御蛮夷,平治造反的诸侯。当时,阳明观掌教恶语回绝,三宗尽皆冷视。自此姬周王室与我阐教三宗,数百年来貌合神离。”
真衍子垂目握手道:“是,祖师,易玄子掌教当年可是做错了吗?”
祖师冷冷答道:“没错。”
顿了顿又接道:“太急!”
见祖师语气颇为冷淡,真衍子额头见汗,硬着头皮说道:“那祖师下降,可是为了天下气数变化么?”听到这话,‘年轻’的祖师缓缓转头,看向这位自己嫡脉的掌教弟子,口气淡淡的说道:“你们等不及了。”
真衍子一个激灵,伏身说道:“弟子不敢!”
一念之间,本来盘坐着的祖师就闪现到了真衍子一旁,与他错身站着。
祖师低声说道:“所以那年,释门拿出遁龙柱作饵,你等就明知是计,也毫不犹豫地大动干戈,甚至将妖魔都引了出来。你等既是为了灵宝,也是要逼周天子决断,更是要迫天下旁门入彀!”
说着说着,原本气定神闲的祖师,身周渐渐现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势,一时间晨风逆转,万物息声!
真衍子只觉威压满身,越来越重,把头伏得更低了:“请祖师垂怜!”
这话虽是求恳,其中却不见丝毫悔意,祖师听了疲惫的闭上眼睛。
真衍子不得回应不敢抬头,几乎能感到一滴滴汗水渐渐爬满了背脊。半晌,真衍子觉得好似突然有嘶的一声轻响,那逼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瞬间一空。
只有祖师冷漠的声音传来:“是啊,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是不争,有谁垂怜?真是天意啊!”
真衍子只觉心血来潮,就抬头去看,却是空旷的大坪上,祖师的身影早已不见,只剩耳边传来隐隐的一声,“好自为之。”
青云观掌教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石台定定的看了许久,手掌握了又松,最后终于抓紧了拳头,还是转身下去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