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醉了的人都爱说自己没有醉（2/2）

语罢，他笑得眼角挤出了鱼尾纹。

“你怎么知道的？”百里棽虽然喝得有些迷糊，但脑子还算好使。

“我要不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呢？快回去休息吧，照你这状态我估计十个闹钟也闹不醒你。”

“我想要婶婶帮我铺床。”

“什么？”好不容易缓下来的扶光再次成功地眼前连妈都不认识的百里棽给击溃了。

“我想要婶婶帮我铺床，”以为扶光没有听清，百里棽又重复了一遍，“婶婶铺的被子没有缝。”

“哈哈哈哈哈……”扶光感觉今天一定是一千年来最有趣的一天，他笑得佝偻着身子直不起腰，“嗨哟我的天哪，你怎么跟她一样，明明一喝多就变成连自己都难以直视的衰样，还要硬着头皮喝酒……

“婶婶出差去了啊，今天叔叔帮你铺床。”

胡乱洗了个澡后，百里棽直接往松软的被子里一钻，倒头就睡。只留下扶光哭笑不得地帮她掖被角，刚伸手过去就被闭着眼睛的百里棽一把抓住。

她猛地睁开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我看着你呢，你要是敢跑，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刚落，直接呼呼大睡。

扶光无可奈何地笑着，在一片光点中化成一只金毛玉面的大狐狸，跳上了床，把自己盘成一圈，脑袋枕着尾巴，趴在床沿边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耍起酒疯的女孩。

半夜，百里棽虽然喝得脑子晕乎，做的梦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她能听见风吹起铜铃发出的清脆声响，感受到喉间温热的淡淡酒香，看见不远处圆形祭坛的九盏明灯在黑夜中发出幽幽光亮，白色的纱幔被风轻抚着。

忽然一朵赤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无比，城墙脚下等待已久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热闹的欢笑，他们欢歌雀跃，手舞足蹈。

她想再喝一口自己酿的寒英露，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只好手撑着脑袋俯瞰都城中欢快的人群，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她难得地穿着锦衣华服，缠枝纹金绣的饰带在风中翩翩起舞，脑后金玉流苏叮当作响。

不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灵光一闪转头对身边一直害怕地瑟瑟发抖的少年说：“扶光，我再来教你些什么吧，免得你这声师父白叫了！”

“昀晞……”少年看着她骤然犀利的目光立马收住了，“哦不，师父，我觉得今天已经够多了。”

她二话不说一把搂过少年的肩膀，一副醉汉的模样，额环上的红色宝石映衬得两颊红晕似晚霞。

她慢慢说道：“师父教你，以后若是遇到男人呢，就变作女人模样，遇到女人呢，就变成男人模样，知道了吗？”

“可是我……”少年窘迫地揪着袖边的织金。

“哪有那么多可是！师父说着你记着就好！”她嗔怪道。

少年立刻噤声。

“若不是因为我只是一介凡人，我倒也想像你们妖一样变化自如来去逍遥。”她感慨道，“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世间哪有那么多阴阳五行之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么？”

少年点头如捣蒜。

她放开他，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眯起雾一般朦胧的眼睛，继续缓缓说道：“过了这么久了，你法术总算精进了些，这脸也顺眼多了。”

“我那是照着师父变的。”少年声如细纹。

“哈哈哈哈，照着我？我不是让你照着那日宴上的文公变么？“

“可文公跟师父比差远了啊！”少年悻悻道。

她沉默，一直神采奕奕的脸上忽然写满了寞落，许久才继续说道：“本事没长进多少，溜须拍马的功力倒是强了许多。你有这个心思来我这说好话，不如多去魅惑别人，好歹是只九尾狐，恁活得如此惨淡。”

“我从未没想过魅惑别人的事！我有你不就够了吗？”似是受到了侮辱，少年气鼓鼓地回答道。

她双眼泛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愣头青，一时间吓得少年退缩了几寸，但他又顾忌自己身在城楼瓦顶上，退得畏畏缩缩。

“扶光，你过来。”她的语气骤然温和了许多。

少年往她这挪了一点。

“再过来一点。”

于是少年又挪了一点。

“不够，再过来。”

她与他已是紧贴在一块儿并排而坐，她却还是一个劲地说着“不够”。

少年侧过头抱怨般地说道：“我这……”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片柔软堵住了嘴。

天空中绚烂过后的烟火化为黯淡的灰烬，飘散在各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人群仍在欢呼着，他们只看得见那一抹五颜六色的光彩，却连肩上落了尘屑也不知道。

皎洁明亮的残月被灰蒙蒙的烟尘遮住了面，只得发出一点朦胧细微的光。

她发现自己用尽力气，所能给的全部不过只有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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