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黯然离去（1/2）

百里棽十分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即使对面那个满脸通红的女孩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等到所有画面全部消散后，她才向陌楚妤问道：“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可能是将要告别这个世界，虽然没什么好留念的但还是想说些什么吧。”陌楚妤负手而立，乌黑的裙摆微微扬起。

就像半身入土的老人们，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总爱拉着小辈述说自己年轻的故事，愉快的、悲伤的都是曾经在这世上走过一道的见证。

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彻底地被遗忘。

“你既然这么爱扶光，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一向直来直往的百里棽不是很能理解陌楚妤放不下又得不到的心理。

“告诉他？”陌楚妤被她逗乐了，大笑了几声，“在他心目中我就是万恶不赦恃强凌弱的恶人，自私自利的小人，告诉他自取其辱吗？”

百里棽很想告诉她事实并不是这样，当时在陌楚妤建造的幻境中扶光解开机关时那兴奋的表情绝对不会有假，在他心目中陌楚妤大概也算是一个百年难逢的旗鼓相当的对手，也是知己。绝对不像她说得那样对她充满了憎恶之情，明明见面时扶光的那声“陌楚妤”充满了惋惜和怜悯，第一次对她介绍陌楚妤时所用的字眼也是“故友”。

可是陌楚妤就像扶光一样固执，无论她说得再多也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遇上他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不幸。”陌楚妤低垂着眼眸，如此沉痛的一句话被她说得风轻云淡。

“因为担心百里殊对扶光不利，我将他安顿好以后才离开。百里殊跪在地上求我带她一起离开，被我一口拒绝了。”

“为什么？”

陌楚妤闭上眼睛，重新开始回忆起那天的细节。

“对于百里家发生的惨案我一直都有所耳闻，曾经风云一时的百里家族在黑沙的夜袭中伤亡惨重，幸存的族人也一蹶不振。她告诉我她叫百里殊，是百里家的嫡女，如果送她回去百里家一定会给我丰厚的报酬。

“真是天真！”

“你嫉妒了。”百里棽一针见血道。

陌楚妤摇了摇头，但并没有任何否认的意思。她从小到大独自流浪漂泊，几乎未享受过家人带来的安定，小小年纪就已尝遍人间幸酸，而百里殊却是朵长在温室里的花，哪怕家人已经死于黑沙之手四散飘零，她也坚信家族是她最后的屏障。那天真又愚蠢的样子让陌楚妤不得不嫉妒起来。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多少王公贵族挖空心思地巴结她，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尊重，从皇帝那像狗一样讨来的安全感也是随时就能崩塌。

比起她，百里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从那之后过了两年，我都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京城郊外的山中也空荡荡的，他突然从人间蒸发了。直到后来旷世魔物横空而出，整个中原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到处人心惶惶、野火燎原。

作为护国法师的扶光自然是失职了，真宗大怒，下令让所有宫廷方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擒来问责。

然而他要躲，又有谁能找得到呢？

我没想到的是最终这场危机竟然是百里殊解决的，她用百里家代代相传的玉璧“璇玑”封印了魔物，原以为经历黑沙一劫“璇玑”已经散落人间，不知所踪，没想到一直在她身上。璇玑威力无比，但代价太大，要封印如此强大的魔物必须以命相换，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下定了决心。“璇玑”被百里殊一分为二，以分化魔物的力量，但封印不是永久的，期限一到魔物将破茧而出。

我唯一没有想通的是，两年前在宅中见到的百里殊明明是一个一无所知只会大喊大叫的废物，为什么两年后她竟然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可以驱使“璇玑”，直到见到了你。”

沉浸在故事中忽然被点名的百里棽微微一怔：“我？”

“既然百里殊之后有你，那她之前是不是也该有这么一个人呢？”陌楚妤徐徐道来，“发生这样的情况从来都不是巧合，世上可不是所有人在死后都会有下一个的，或许在她之前的那个人才是所有力量的源头，现在的你身上积累的不光有百里殊的力量，还有前一个人的。”

“不可能，我根本就没有灵力。”百里棽快速抢道，关于这件事整个阴阳家的圈子都盖棺定论了，毋庸置疑。

“所见不一定为实。”早已有了头绪的陌楚妤看着百里棽那笃定的样子微笑道。

现在看来，所有人都被瞒在鼓里，纵使扶光修为再高眼力也还是比不上她。这个被她猜出的秘密她打算带着它一起魂飞魄散，这样离去之时也不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孤身一人了。

百里棽这个愣头青被陌楚妤说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我这辈子，只输给过扶光，其他人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陌楚妤骄傲地笑着，“但是在眼力见上，他也未必能强过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百里棽愣愣地看着这个千年前叱咤风云的大法师，发现自己在她面前真是渺小，无论见闻还是实力都与之差了一大截。

或许真的如她所说，这世界上只有扶光能与她一较高下。

“本来还以为我和他之间有很多可说呢，没想到最终也就只剩下了这么点可讲的回忆。”陌楚妤的身影凄凉孤寂，像一只落群的雁，孤身翱翔于于广袤的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