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冷旧的斧(1/2)
“开始我确实怀疑,但是现在,我确定得很!”钟原对她的强势显得并不在意,伴随着这句话,那束始终凌厉的目光便毫无保留的全被扔进了辛呈眼中。
辛呈惶然地避开他的视线:“那好,我告诉你,记者会当天发生的事到来了极其严重的影响:媒体的大肆报道将事件持续发酵,口水都快流到公司里了!董事会上也是怨声载道,清一色反对的声音,你要我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她满脸无辜,大肆朝钟原倒着苦水:
“除了会上大家的综合意见汇总,我和冯域也商量过了,所以说,计划暂停也只是权宜之计……”
“和冯域商量?依冯域在公司的地位,你会吗?”钟原觉得她的话十分可笑:他清楚,在辛呈眼中,冯域只是个“下人”——若不是当初余沛殳力荐,凭他的资历,根本没有可能进来元盏。
“倘若真如你所说,‘计划暂停’只是权宜之计,那么跟你约好的宏启建筑呢?你又打算怎么解释?”钟原仍旧不依不饶,反复铁了心要撕开辛呈所有的不怀好意和别有用心:“不如我替你说吧,归根结底,你只是不想元盏跟朝晖合作,是不是?”
辛呈脸上掠过一个微妙的笑意,长而密的睫毛在空中划了个极完美的弧线,也顺便证实了钟原刚刚替她说的话,但她仍然不甘示弱:“没错!因为我同样怀疑,你对这次合作对象的判断是否足够客观!”她将视线重新转回到钟原脸上,直直地瞪着。
“哦?”
“从一开始我就在想,如果这个朝晖只有沈未,你会不会只因为看中他的方案而不顾所有人反对与之合作?”辛呈双手环肘,一脸不以为然地嘲讽与讥哂。
听到她这样说,钟原心里的怒气倒是降了不少——这种坦诚的主观反对,他自信还是搞得定的。
“你说得对,如果朝晖没有余知予在,沈未的那份计划书我根本看都不会看;但是,她并不是这次合作的决定性因素,所以……”
“所以我才更加好奇,你到底会不会单纯为了这个项目,跟我翻脸!”辛呈眼中的讥哂已经升华成了质问,只是这质问明显太过苍白——除非刚刚钟原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在她看来还算不上“翻脸”。
钟原将目光稍稍挪了下降落点,抬手整理着微微松开的领带和袖口,突然间语气平淡了下来:“明天下午之前,把事情处理好;还有,签约仪式照常举行。”
辛呈一怔,满肚子用来说服钟原的合情合理和苦口婆心瞬间成了多余,像播撒在荒地里的粮食种子,无用又可笑——钟原毫无征兆的“止战符”将辛呈整个人全搅乱了。
她木然地立在那里,又呆楞楞地转身,就像音乐盒中跳着舞的人偶;半晌,才从翕动着的唇间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我……做不了……”
这话说得极轻,钟原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抬手去拿外套,却懒得再去正眼看辛呈一眼:“不见得吧?”转身间,钟原余光睃见辛呈黯然的双目:“不过这样也好,倘若你真的能力有限,不妨还像上次一样,同样写个申请给我,我可以立刻放你回公关部,如何?”
钟原已经彻底明白了辛呈的心思,她很在乎余知予再次出现在钟原的世界里,那么,既然元盏与朝晖的合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她断不会甘心就此离开;退一万步来想,即使她当真负气离开这个项目,倒也真的不见得是件坏事。
钟原转身出门,没给辛呈留下任何同他多说一句的机会;辛呈仍立在那里,目光无力地追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细雨将停未停,天气仍旧阴沉,漫无边际地阴霾着。
车轮碾过湿冷的柏油马路,再次将钟原载到了这里。
海面上也是一片朦胧的灰色,与远处的天际混成一色;水汽氤氲着尚未散去的雾气,混沌得像早点摊上稠稠的米糊,根本分不清是雨还是雾;海边的木栈道也被水汽打湿成暗棕色,人走在上面,发出钝钝的闷声,像轻轻擂动着的,被捺住的鼓面。
烦闷、压抑、怊怅、疲惫,都是钟原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他静静地望着眼前滉瀁成一片的海面,淳凉的海风穿过细密的“水珠阵”撞上他的耳廓,凉意徐徐。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一无所获:刚刚从公司走得急,竟忘了带烟。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售货亭,因为天气不好居然也没有营业。
钟原环顾四周,似乎并不甘心一片忡心无所释怀,便任由那双目光放养般的漫然游荡在海面上。
左手边的远处,一个身影闯入他眼帘,使他不由自主地提步朝那边走去:这场景像极了那个久违的,熟悉又可怕的梦境。不过究竟不是梦境,因为他看清了,眼前的这个身影,真的是余知予。
这是余知予回来之后头一次出现在这里。
连日来的暗中察访加上她的推断,余知予几乎已经确定了一些事情,关于自己八年前所经历的那场噩梦。
此时的她,正努力尝试着将那些愤怒和委屈掩饰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这既不是妥协更不是看轻,只是现在的自己孤独得像只被全世界遗忘的小舟,就算被辛酸反噬,也不知道该向谁吐诉。
就像奚壬说的那样:仁慈是最廉价的东西,即便如此,就更该慎重给与,因为太廉价的东西反而不容易被珍惜。
她很依赖奚壬时不时给的直切的建议,这个女孩子,是除了沈未之外,第二个让她在异乡感觉到温暖的人。
余知予双目放空,将视线远远地探入海面中心,丝毫未察觉渐渐靠近的钟原,直到感到肩头一沉,她才霍然惊觉。一股暖流从肩头背间直冲入心,霎时将她包围起来,转脸间,见钟原正站在自己身后,暖绿色的衬衣,连笑容也是暖暖的,像冬日里捧在手心里的热水杯,即使在寒风中也叫人觉得暖暖的。
“穿得这么少,当心着凉。”钟原的话语富有磁性,伴着微凉的海风,惬意地钻入余知予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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