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潮湿的藤(2/2)
那老人深吸了两口烟,脸上的表情却又释然了:“‘浮云吹作雪,世事煮成茶’,时移世易,你说的也对,对你们来说,这些也许就真的只能算是个故事了……”
门口处,长梓只顾自己低头喋喋不休,却没得来丝毫回应,抬头时才看到章伯正蹙着眉,紧紧盯着屋里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她轻轻推了推已经走神了的章伯:“厂长?”
章伯这才木讷地转身,心不在焉地低头看了一眼:“哦,那个……长梓啊,你先去处理,仓库那边都交给你,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打发走长梓,章伯将门重新关好,大步朝二人走来,步伐快得几乎是要飞起来。他边走边说道:“薛老师,关于那件事,无论如何,请您再慎重地考虑一下!”
章伯的这一句,将那老人原本打算说出口的话生生打断;他刚刚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恳求,其实根本就是低一层的“命令”;这样的情形,正好印证了钟原的猜测:关于沈家的事,章伯先前的确在刻意回避着自己。
钟原只得寄希望于那老人——章伯口中的薛老师,只可惜,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章伯和薛老师平空用眼神来来往往地交流着,任由钟原一脸浑然地将视线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
他无法猜出二人“说”了些什么,却隐约觉得,今天可能又是什么都问不到了。
钟原猜得很对。
大约两分钟后,薛老师收了烟袋,起身准备离开,章伯也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即使这样的结果钟原早已料到,但他还是不甘心:“请等一下!”他快步追至薛老师面前,央求着说:“至少,请您告诉我,您口中的那个家蔚,现在是不是叫‘沈未’?”
薛老师脸上再次浮现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缓缓转身,抬手轻拍着钟原的肩膀:“好孩子,记好你昨天说过的话;你们两个,该是很好的朋友的……”说完,还不忘加上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坚定,期冀,欣喜,无奈,还有欲言又止;再看此时的章伯,脸上的表情较薛老师至少复杂出一倍来。
回尧市的路上,钟原反复想着刚刚自己听到的那些话。
他大抵猜到了那份资料中将他引来这里的目的,看来只是为了向他证明那个沈未是友非敌,让他与之安心合作吧。想到这,他突然又联想到迦同口中的那次“英雄救美”:也好,只要那个沈未的目的不是知予,管他的“别有用心”是哪一种呢!
可是关于那个“先元的死”,究竟又有什么隐情呢?
昨天辛呈突然出现,倒是提点了他一下:当年与父亲一起去过清泉镇的,除了已故的二叔余沛殳,不是还有辛呈的父亲吗?
翌日过午,钟原终于从空气中触到了凉凉的水汽,和熟悉的、弥漫着芬芳的咸咸的海水味。
回家简单换了身衣服,钟原又急匆匆地出了门。没去公司,而是把车径直开去了郊区。
这里是一处极安静的别墅区,精致的绿化区把布局巧妙地分割开来,递进的青翠把城市的喧扰挡住;白色的玉兰花开得正艳,花香也幽幽地散出老远。
辛呈的家就在这里;而今天钟原要来拜访的人,正是辛呈的父亲,辛历。
虽然还属于元盏的股东,可辛历却不是个商人,至少已经很久都不是了。年近花甲,这位老人周身都散发着经岁月涤漫而成的涵养与威望,言行得体,性格也十分和善。
钟原自小便经常绕在他身边,天文历史,礼数规矩,辛历填补了很大一部分钟泉忙于商战场而忽略掉的钟原的童年;如果说他和章伯一样把钟原当成儿子,不如更直接一些,当成女婿岂不更好?
眼下辛老正伏在案上挥毫泼墨,一丛苍劲的竹林俨然呈于纸面。桌上卧着盆“水横枝”,一旁的香炉冉冉腾着檀香,静谧又安详。
辍趣÷阁之时,辛老抬头正见钟原站在门口。
“钟原来啦!”辛老又惊又喜,忙快步迎出来。
钟原朝着那幅墨迹未干的“竹林”面露瞻仰:“三叔好兴致!”说着把两个手提袋摆到桌上,朝辛老那边推了推:“这是今年刚刚上市的春茶,我从本厂直接带回来的,您尝尝!”
清泉落水沉。十分醒目的几个字。
辛老嘴里应着“好好”,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受控制,逐渐开始不自然起来。
辛历暗暗揣测着钟原此番来的目的:从辛呈口中得知,钟原去了清泉镇,这本来并不稀奇,可是他一回来就来拜访自己就有些奇怪了——自从钟原进了元盏,他确实极少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听说,这一次跟元盏合作的那个“朝晖建筑”,负责人好像是叫沈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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