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襄明镇雨水未歇,屋顶檐上都是潮湿。
碧色藤蔓顺着斑驳白墙蔓延,被春风冷雨搅动得起伏不住。
孙侨正坐在这处破落小屋的檐下。
他看起来很瘦弱,六十来岁的老头子,罩着及地的灰绸衫,干瘪的皮肤上皱纹纵横,稀疏白发只松松挽了个发髻在脑后,与这天下任何河边垂钓打瞌睡的老头子一般模样。
隔着重重雨幕,孙侨浑浊的双眼所看的方向,是整座襄明镇最高的那栋阁楼。
它的名字叫明光楼。
细雨如刀,倾刻阁楼轮廓,楼中灯火辉煌,伫立当下如明灯照世。
天地很静。
孙侨隔着几重烟雨看人世起落,看得连声轻叹,眼神颓然。只等到身后脚步声响,雨水被鞋底溅起,踏上白墙,他才像是从巨大的悲恸中走出,浑身一颤之间,人已经渐渐平静。
有人白衣执伞,行走在雨中,身影渐近。
“原来你在这里。”来人面貌年轻,白衣飒沓,眉清目秀,说话间颊边扬起笑窝,像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孙侨也笑,只是他的笑意不若来人那般澄澈,混沌着不知夹杂了多少心事,他对着那人点了点头,招手道:“我猜你若没死肯定会来,你果然来了。”
白衣人道:“毕竟我也曾是鬼门的人,总要看看它将来会变成什么模样,落在谁的手里。”
他已行到孙侨身旁,放下伞抬起手晃了晃,孙侨才看清那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
孙侨又笑,摆手道:“老了,喝不了酒,不能坏事。”
白衣人道:“不是烈酒,温补的,我也喝不了酒,助兴罢了。”
孙侨盯着他看:“毒伤好了?”
白衣人道:“自然是好了,否则哪有命来看戏。”
孙侨道:“你真是来看戏?”
白衣人笑:“你又是来看戏的?”
两个人相视一眼,又各自摇头。
到现在这个份上,自然没人会千里迢迢来看戏,只是有些事必须要想清楚看清楚,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孙侨抬起手去摸那人腕脉,那人也不躲,就这么任由孙侨动作,孙侨蹙眉探了片刻,轻叹着拍了拍那人的肩道:“你这身子还得好生将养。”
“死不了就够了,你跟他们几个一样唠叨。”白衣人笑着表达了不满,继而干脆在他身旁席地而坐,先开了一坛子酒递给孙侨,又给自己也开了一坛,捧起来喝了一口,酒气上涌让苍白的面颊稍多了血色,他仰头眯着眼看远处明光楼,道:“也是死过一次,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孙侨这回没出声。
白衣人道:“你呢?你想看什么?”
孙侨道沉默片刻,道:“我也想看傅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白衣人咳了两声,摇头道:“那你恐怕看不到了。”
孙侨瞥了他一眼。
白衣人定定看着远处的高楼,目光微远:“这天底下没人能把傅然逼到死地,你逼不出来,自然也看不到。”
孙侨明白白衣人的意思。
傅然自然很强,但他不是当世无敌的,能够打败他的大有人在,但没有人能够将他逼至绝境,因为他没有破绽,也没有势必要坚持的东西,那个人就像是沙,风来就争,风过就走,谁也捉摸不透,谁也禁锢不了。
要想将这样的人逼至绝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侨低着头,有些苦恼:“但是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情。”
白衣人目中略有疑惑。
孙侨苦笑道:“我想知道他是否能够完成我的愿望。”
白衣人终于有些动容,他像是不大相信,犹豫良久才出声道:“那个愿望?”
孙侨点头,早已经不再清澈的眼睛里竟亮起多年不曾有过的火光灼灼,似将要燎原蚀骨,他道:“或许他可以做到当年惠劫没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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