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光刀影烛摇红（1/2）

玉娇躺倒在地上，双手依然在颤抖，胸膛起伏，疲倦的喘息着。她望向天上那轮明月只想好好睡一觉，可她不敢闭上眼。她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那具尸首，胸口还在涔涔冒出鲜血。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用刀撑起身子挪步走过去，有些庆幸夜色中看的并不真切，于是她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将十指伸向血泊之中，把胄甲与外衣从尸身上奋力脱下来，她提着这一身还在滴血的衣服一路朝令骁跑去。

令骁的马似乎通灵性，一直紧紧在他周围徘徊，寸步不离。玉娇走过去把衣服往令骁身旁一扔，用脚牢牢踩住，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臂奋力向上拖，她纤细的双手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一寸一寸将令骁挪动到厚实的胄甲上，直至他整个人伏在上面，与草地完全隔开。玉娇跌坐在地上抹抹额头的汗，却把手上粘腻的血迹也抹了上去，月色下显得尤为骇人。她看着眼前这个失去意识的男人，心里空落落的，茫茫大地上仿佛只剩了他们俩，她忽然想到了“相依为命”这四个字，苦笑着踹了令骁一脚：“你别死啊……”

晚风吹过，寂静无声。玉娇长叹了口气，绝望而无力，她心想：我还见的到明天的日出吗？

就在此时，耳畔却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含糊不清。她的双眼突然在月色下闪烁起来，努力抬动疲惫的双腿走到令骁身边说：“你不能死，听到没有！”

“东……”

“什么？”她附耳过去，试图听清令骁微弱的声音。

“往东……”

“我知道了。”玉娇点点头，她不清楚那里有什么，但她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那股坚毅的力量又重新回到玉娇身上，她把裙袂撕成一条条扎在一起，一头费力的捆住令骁，另一头则绑在马上，又捡起令骁的刀带在腰间。她遥望东面，牵起马缓缓前行，嘴里低喃着：“我不会让你死的。”

玉娇拖着疲惫的身躯牵着马，马后又拖着浑然不知的令骁，她已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路，仿佛时间空间全然静止，周围自始至终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她不敢让马走太快，怕伤到被她笨拙的拖在后面的令骁。直至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样与四周格格不入的东西，玉娇抬头远眺，刹那间的内心激动无以言表。那是一间小屋，应是附近猎人留下歇脚的，纵使她从不信鬼神，此刻竟也在心底暗暗感激上苍令她绝处逢生。

夜风吹来，早已吹干她手上、脸上和身上的血，她嘴角浮出笑意，但随风而来的还有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她疑惑了，突然脑中嗡的一声，像被人当头重击，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回想起令骁之前说过，山月河附近有狼。玉娇眉头紧锁，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立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但她没想到，这些黑夜中的猛兽早已悄然向她靠近，瞪着碧绿阴森的眼紧紧盯住他们。

身边的马似乎先一步觉察到危险，开始不安的喘气，玉娇着急起来，眼见小屋就在不远处，心中恨不能扬鞭狂奔。马显得越来越焦躁，开始不停地踏着地面，她抚抚马背，右手拿起了已杀过一人沾着血的刀子。

两头狼紧盯着玉娇的双眼，缓慢迈着步子从草丛的掩映中走出来，碧色的眼中几乎能看到一种得胜后的傲气。它们似乎不想浪费时间，一前一后堵住了他们。马先激动了起来，前蹄高昂眼看着就要冲出去，玉娇吓出一身冷汗，一个箭步退到令骁身侧，拔刀割断了拴在马身上的布条。

它“腾”地一声嘶鸣着冲上前去，正前方那头狼猛地退了两三步，后方那头便趁机要扑上来，玉娇提刀在身前胡乱挥了几下，它露出尖牙，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威吓她。马绕到她身前要朝后方这头狼抬腿踢过去，不料，狼躲闪了一下，回头一口咬在了马腿上。它后腿吃痛，鸣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扭动身躯奋力向后蹬蹄，这一脚恰好踢在狼脑袋上，“咚”的一下瞬间使它昏死过去。另一头狼却并未吓到，反而龇着牙再次逼近。马已受伤跪倒在地，玉娇握着刀的手又开始颤抖，她抬刀的一瞬间，灰狼猛扑过来，甚至能感受到它粗粝的皮毛和呼出的热气，她以为自己要完了，手中已使不上任何力气。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喜悦的、悲伤的、不甘的、耻辱的，从扬州到玉都，从闺阁到王座，她竟觉得松了口气，只是很想回家看看……

高空蓦地传来惊空遏云的鹰唳，打乱了她的思绪，黑白的羽翼穿过云层像一道闪电般呼啸着俯冲下来，直击狼身。海东青强有力的鹰爪死死抓住它，并缠斗在一起，它已被阿雍嘎啄伤了一只眼。玉娇意识到眼前的形势，迅速爬了起来，透出的杀气不亚于一头狼，她怕误伤到阿雍嘎，于是立刻取下令骁腰间的短刀，拔鞘猛刺过去，像在发泄心中某处积压已久的愤怒，一刀一刀，一刀一刀朝灰狼身上捅，面目狰狞，直至它抽搐了几下，倒地不动，一团血肉模糊……

玉娇的心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大声喘息，她捂住胸口一下跌坐在地上，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令她胃中一阵绞痛，她浑身如灌铅般沉重，再次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甚至在之后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把令骁拖去那个小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