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2)
又是一年的盛夏,窗外阳光正烈,月笙趁着婆婆午睡的空闲时间,将几年前外祖母交给她的小匣子小心的翻出来,将娘亲出阁前留在娘家的东西一件件的查看,快到娘亲的冥诞了,月笙盘算着能不能趁着今年不在府内,可以悄悄和明儿一块去娘亲坟前祭拜,从娘亲逝去至今,她都没有机会和明儿亲到娘亲坟前,从前月笙听彤悠姐说起,娘亲出阁前最喜欢的就是梅花,私底下也是爱玩爱闹的调皮女子,可在月笙的印象里,娘亲总是愁眉紧锁,即使偶尔笑得明媚,也藏不住眉底的淡淡愁思,娘亲这么喜爱梅,可整个翰林府不见一棵梅树,只有满院子芳夫人最爱的各色菊花。
月笙一件年看着娘亲的物件,绣了梅花的小帕子、各色素淡的发钗和簪子,小匣子是名贵的楠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木材香味,哪怕已经看过无数回了,月笙还是爱不释手的将匣子放在身边,就像活泼明媚的娘亲陪着自己一样,指尖习惯性的滑过匣子的底座,无意间扣动了底部的一个小突起,“叭嗒”从底座里弹出一个暗格,月笙惊了一下,这个匣子在自己身边好几年了,把玩了无数次,竟然不知道底座还有一个暗格,她把暗格抽出来,里面只有一枝干枯了的梅花和一支红宝石的梅花簪子,簪子上的宝石并不纯净,不是名贵的品种,可是整个簪子非常光滑,一看就知道是曾经被人常年拿在手里的。
既是娘亲的心爱之物,为何不把它留在身边,而是悄悄的放在这个暗格里?月笙仔细打量着簪子,上面竟有两句小诗“家乡何处无月明,闲看梅花笙笙落。”诗底下还有一个落款的名字,吴家明。这首诗里竟然暗藏了自己和弟弟的名字,还有吴家明,他是谁?外祖母曾说过,这是娘亲出阁前顶喜欢的盒子,却没有随她一起到翰林府,月笙看着手里的红宝石簪子,一时竟愣了神。看看时辰,快到婆婆醒来的时间了,月笙收拾好东西,径直到婆婆的内室。
时光冉冉,月明开蒙后入了岳林书院,身边跟着的书童是月笙请林无忧帮忙务色的,原本月笙离府前请穆妈帮忙找一个忠厚会武艺的小厮,可见识到柳儿的功夫后,月笙便托郡主找一个可心的小厮做书童,弟弟入了岳林书院后,每逢书院休息的日子,趁着刘府来接月明之前,月笙可以悄悄去书院瞧弟弟,并时常送去亲自给弟弟制的新衣,托了这个书童的福,每次离寺去见明儿,都没有被人发现。
月笙搬到山上和婆婆住在一起,白天给婆婆准备了早膳后,就先到寺院的正殿给娘亲上香,再赶到念善堂里帮着姑子们按方子捡药,法事忙人手不够的时候,刘夏可以自己诊断开方子,也施过几回针,为了稳妥起见,回回开了方子都先请了嗣水师姐看后再行抓药,刘夏只愿行医,遇事能忍耐,念善堂偶尔会给女医们派发年节礼,刘夏总是悄悄避开,遇到嗣水师姐和偶尔一些病家的刁难,注意避其锋芒也就过去了,因此虽然嗣水不愿意看见穿医女袍子的刘夏,却也不像以往那般排挤她。
在念善堂里不能经常开方子施针,却能经过自己的手帮到前来求医的病家,后来刘夏也曾换了装扮和侍书一道到附近的村子行医,开方子,这样能遇到更多的病家,接触到更多的病例,可她年岁尚小,又身量不足,虽是义诊,病家也轻易不敢让一个小娃娃模样的医女诊视,而且出了慧觉寺,她还是刘月笙,有许多的规矩需要她遵守,幸好,搬到山上这段时间,慧明师太言明刘夏要在寺中清修,侍书和春秀他们并不知道刘夏搬到了山上和婆婆一起,不过侍书也同样有了新的目标,自从刘夏搬到山上后,春秀和侍书就成了伴,两人几乎无话不谈,侍书除了抄写经书就是和春秀结伴到山脚的小酒坊里去,识文断字的侍书很快成了酒坊薛大娘的好帮手。
经常到酒坊中帮忙的侍书,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多了起来,有时候刘夏很是羡慕侍书,没有这么多的顾忌,可以坦然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彤悠写过几封信过来,她和吴用还在西北,彤悠在信里说,吴用已经愿意接受治疗,最近身体也比以往好了许多,虽然没见过吴用,不过能让热爱自由的彤悠长年留在他身边诊治,想必彤悠姐对吴用是上了心思的。
在慧觉寺中的日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婆婆的笑容比以前多了许多,甚至会和刘夏一道在山上采蘑菇、种药材,可是不知为什么,婆婆总不愿意跟着刘夏下山,甚至每次提出到寺外,婆婆也总是神色黯淡,一言不发的回小祠堂念经,慧明师太说,这是婆婆的心结,十多年来,婆婆一直在山上苦修。
山上一年四季景色各异,从山顶往下看云海蒸腾,人的心胸也会开阔不少,山上其实并不是看星星的好地方,树高林密,早把天上的疏星朗月挡了个严严实实,幸好小院前面有一方石砰,躺在石砰上面,便可以看到天上的一方美景,难得的空闲时间,又兼天气好的夜晚,刘夏总爱制一小壶香茗,和婆婆一起看着星空,兴之所致的畅聊,可在从前,婆婆是不愿意搭理刘夏的,她给刘夏布置了许多的规矩和作业,完成得让婆婆满意了,婆婆方才愿意陪着刘夏,夏夏知道,这是婆婆变相的想让自己多学些东西,也是婆婆对自己的爱护,因此,虽然婆婆有些苛刻,可对婆婆布置下来的东西,夏夏总是尽心尽力的完成。
这年夏天,娘亲冥寿的时候,幸得穆妈和明儿的书童打掩护,筹谋多时,月笙带着弟弟悄悄到娘亲坟前祭拜,明儿长高了不少,自他出生起,娘亲便病着,他还没有开始记事,娘亲便去了,虽是正经的嫡子嫡女,在翰林府里,爹爹并不时常关注到自己和弟弟,如今自己到了慧觉寺,弟弟到了岳林书院,方才亲到娘亲坟前给娘亲过冥寿,对明儿,月笙这个当姐姐的,总是偏疼他一些,幸而明儿非常懂事,让月笙欣慰不已。
婆婆还在祠堂,刘夏拿着娘亲的红梅簪子望着满天的星斗愣神,思绪也不知飘向了哪里,做完晚课,婆婆从小祠堂出来,看着夏夏消瘦的背影,不过11岁的年纪偏生成了这样娴静的性子,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她像一株蒲草,不起眼,却异常坚韧,相处久了,又觉得她像一颗小太阳,永远笑嘻嘻的,在京都贵女圈里,她已经成了克母克母的孤星命格,没有了翰林府嫡长女的身份,她反而更加如鱼得水的在寺里争分夺秒的学医,有时候,自己会想,若是当年长乐有她的这份坚韧,或许事情会完全不同,可惜没有如果。
“夏夏,你前几日到白马村里出诊,病家可是又难为你了?”夏夏常常带着侍书到附近的村子义诊,她虽然医术不错,可年岁太小,身量不足,病家都不敢让刘夏诊治,更不敢轻易服用她开的方子,也不敢让她施针,白马村是侍书的家,比起其他地方要方便许多,可即使这样,刘夏在白马村也并不容易。
刘夏见婆婆出来,笑着站起给婆婆见礼,又扶婆婆坐下,“婆婆放心,这回去比从前好多了,许家婆母不愿吃药,我给她施了针,几套针下来,她的腰痛果然减轻了不少,还能下地干活呢。”许家婆母不是好说话的角色,夏夏要给她施针,定是吃了些苦头的,不过夏夏不说,她便也当作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医术,婆婆从前认识一个人,医术着实不错,过了年,我们一道下山去吧。”
婆婆是从来不肯下山的,既然愿意出去了,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是外出的好时候,怎么又偏偏要等到过了年呢,刘夏疑惑的问婆婆,婆婆慈爱笑道“你的礼仪规矩还欠些火候,若是现在去了,那老家伙怕是要笑话我没教好你了。”婆婆没对刘夏说实话,要过了年才下山,是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他才会到寺里,她能远远的见见他。刘夏不疑有它,便笑着应了。
好容易到了新年这天,刘夏担心婆婆一个人在山上,便没有和嗣空她们一起热闹的围炉,婆婆似乎也起了过年的兴致,和刘夏一起坐在窗边的案台上剪各种各样的窗花、制新桃,又一起揉面团,用慧明师太送来的各色果子和山珍素菜欢欢喜喜的过年,天黑得很快,在山上都听得见附近村子里传来的炮竹声,就连燃放的烟花也依稀瞧见亮光,万家守岁时婆婆心情有些失落,招呼刘夏找嗣空玩去,自己独自回了小佛堂里,刘夏知道,婆婆在想念逝去的家人,便穿上厚厚的袍子独自出去。
没有月光,刘夏提着灯笼往山下走,雪停了,没有风,厚厚的积雪经烛光一照倒看得清楚,慧明师太正和姑子们围炉同乐,侍书和春秀回了家里过年,念善堂早关了门,刘夏没处可去,又不愿意去扰了其他人,便信步往山脚下的酒坊里走去,酒坊正在官道边上,想来应该还不曾打烊。
掀起厚厚的门帘进去,酒坊里果然没客人,大年下的只留了一个店小二看门,幸好店小二倒是熟悉的,正是酒坊薛大娘的独生子六子,侍书常到酒坊,刘夏又曾经治好了薛大娘的眼疾,所以店小二自然也是熟识刘夏的,店里只刘夏一个客人,店小二便掩了店门热情的端出二三碟菜,刘夏笑着止了他,“才刚吃了饭还有些腻,若你这店里有些个解腻的东西,烦劳小二哥端出来。”店小二一听,从后厨拿出一小壶东西来,细细的在后厨温了,刘夏正有些口渴,便自顾倒了些“喝着倒像以前悠表姐制的梅子茶”,店小二见她爱喝也不觉有什么,便又温了几壶给她,刘夏是女眷,又是常来常往的,不一会,六子便自顾的到后堂与家人团聚去了。
刘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梅子茶,越发的有些发昏,身上热烘烘的便把外面的袍子解了,趴在桌上听外边的炮竹声,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有人进来了,先是两个又变成了一个,许是赶路回家的人路过这些暂歇歇脚,月笙两眼迷离,使劲揉了揉眼睛,哪有什么人?
林傲尘和恭茗一路马不停蹄的从乌孙城赶回京都,悄悄的把整个慧觉寺找了个遍,居然在酒坊里找到月笙,恭茗识趣的先找地方自己打发时间,林傲尘一踏进酒访就看见穿得毛茸茸的月笙趴在那里,两眼迷离、脸颊通红分明就是喝醉了酒的模样,小小年纪居然就会醉酒了,气得林傲尘夺过月笙手里的酒壶,“咦,你也爱喝梅子茶啊?”月笙对着这个人嘻嘻的笑着,“你以为这是茶?”林傲尘对着酒壶闻了闻,是非常淡的梅子酒,这里是慧觉寺山脚下,这些淡淡的酒怕是专供女眷的,难怪她会误以为这是茶,林傲尘在柜子里准备找一些醒酒的东西,自己一刻没停的从乌孙赶回来,没想到碰到这么个醉鬼,原本想好要对她说的话也没法说出来,林傲尘有些郁闷“店小二过年团聚去了,我这里还有些温过没喝的茶,歇了脚就回去吧。”月笙有些口齿不清的边说边颤微微的提起早就灭了的灯笼,一步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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