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2/2)
对于这种“打猎”,许徽连看的兴趣都没有,更不会像许多贵女一般,被所谓的“战绩”所欺骗,满脸通红地议论谁比较英武。由于世家流行的,那所谓的“打猎”,给她留下的恶感太深,一听见许磐说要打猎,许徽下意识就找了个理由拒绝。
许磐不知许徽真正的想法,还以为她如万千女子一般,本性慈悲,怜贫惜弱,便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说:“这几年灾荒闹得着实凶猛,略矮且浅一点的山中,别说獐子兔子,就连虎豹豺狼,都被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民给生吞活剥了,为安全计,又不好入那深山老林,纵然想打猎,也无甚东西给我来猎。难得去年只是黄河决堤,太原郡不好,咱们上党的收成却还算不错,百姓能活得下去,涌进来的流民也少了,不趁此时好好练练手,万一今年又闹灾……咱们出去转转,别刻意往林子里钻,看见动物就猎上一猎,没有动物就权当踏青了,你们觉得如何?”
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许徽也不好再拒绝,便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许亨本就因未婚妻子太过骄纵奢侈之事,郁结于心,对许磐的提议,更不会拒绝。议定之后,三人分别回屋换衣服,取骑射用具,又命人牵马过来,再点了随行的部曲,一道出了许氏坞堡。
时值三月,莺飞草长。
从许氏坞堡出来的叔侄三人赛了一回马,抒发抑郁的心情后,也没太过赶路的心思,便一道下了马,命随从将之牵着,自己则走在前头,缓缓踱步,就见许多衣衫破旧,却浆洗得颇为干净的百姓在乡间忙碌,或用衣袖擦拭满头的汗水,满怀期待地从小径往长子县方向走去。
许徽驻足凝视挖掘水渠的百姓片刻,方露出会心的微笑:“虽说灾年之时,也能看见这幅场景,但丰年看见同样一幕,感觉总是不一样。”
许亨对妹妹的言论极是赞同,便附和道:“收成好,百姓脸上的笑都多一些,哪怕以工代赈的人少了许多,以致修筑城墙、挖掘水渠的速度慢了下来,也令人欣慰不已。”
“只是,收成再好,咱们上党的土地与收成,到底也有限。”想到临边诸郡荒废的土地,许徽就对那些只懂得压榨百姓的血汗,用以享乐,毫无长远目光的高官们嗤之以鼻。
那么多的荒地,哪怕只开垦三成,只收取其中一半的粮食,也足以养活更多的人,得到更多的部曲,拥有更强的战力。偏偏这些人只看顾眼前的利益,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也罢,敌人越无能,对他们就越发有利,待占据了那些地方,再分给百姓器具与耕牛,用以屯田也就够了。只是……提到农耕,少不得说说技术,而一提到这个,许徽的神色就有些黯然:“只可惜,哪怕祖父一早就征集了诸多老农,以重利相许,命他们钻研农耕技术,又寻了诸多匠人,让他们改进农具,进展也不是很大。”
许磐素来比较看得开,没侄儿侄女心思重,闻言便笑道:“凡事要往好处看,只要努力去做,滴水也能穿石,今日研发不出,改进不了,未必将来弄不出来啊!那个什么东西来着?对,高炉,能让咱们用煤弄成的焦炭,而非木炭炼铁炼钢的物件,从阿父在古籍中寻到残破的,仅有一个构思的图纸,到真正实现这一技术,可是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多少次,老道又熟练的匠人都摇头叹息,说是不成,不可能,阿父定是记错了。若非阿父坚持自己不会记错,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关键的一层,才觉得不可能,又一次次加厚奖赏,努力到最后……还不是成了?还有那个姓段的,怪里怪气的大夫,阿父冒着名声受损的代价,秘密将十恶不赦的罪犯全部送给他,让他用来试验医药。那家伙好些年一无所成,还敢厚着脸皮问阿父继续要钱要人要药材,见他那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得瑟样子,好几次,我都想砸了他的庸医馆,让阿父醒一醒。可如今,人家是什么身份?活死人,肉白骨的大神医,声名传遍整个北地,达官贵人见了他,为请他出馆,也得忍着他的怪脾气,恭恭敬敬喊一声‘段神医’。”
前一个例子,许亨没意见,可听见许磐提起那位“段神医”,许亨微微抽动嘴角,半晌才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大神医一直窝在长子县,任谁来请也不肯挪动半步,显是极有自知之明,知道一旦离开了咱们的庇护,凭他的脾气,必死无疑。”
见他们两个都在说神医段赋,许徽也就凑了个趣:“说到这位大神医,我才想到,他好些日子没问祖父要死囚了,也不知近来在倒腾什么。咱们不如凑个巧,去看看他,如何?”
说罢,许徽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顺便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一些不安分的下人,‘水土不服’,‘久病不治’,再也无力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