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汉亡周兴(1/2)
汉亡周兴
战事一开,刘承佑便在聂文进等人护送下,退至后方高坡观战,满地血肠映入眼帘,刘承佑惊得脸色苍白,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不止。接过聂文进递来的水袋,连灌几口,方才舒缓过来。
“陛下龙体不适,不妨先到帐中休息片刻。”聂文进躬身道。
“不用。朕只是对这山顶寒风不适,现已缓过来了。”朝中百官尽数在此,可不能丢了颜面,刘承佑只得强撑。
慕容大军坚守不出,以上击下,占了不少便宜,虽有伤亡,却不似郭威军大。
“铮铮!”雄浑空阔的铙声响起,见郭威军鸣金收兵,刘承佑道:“皇叔果是老辣,早早看穿郭威已到穷途末路之境。快去将皇叔请来,朕要详知战况。”
“哈哈哈哈!”慕容彦超大笑而至:“郭威不过一乡野匹夫,如何能破我大军。不过是做临死挣扎罢了。”
“皇叔,详细情况如何?”
“除右翼被破,约莫四、五万敌军纵进太深,退路为我截断后,像只无头苍蝇满山乱转,现正朝阎晋卿部奔去,我已着李榖带人去追,前后夹击,定将贼军全歼,其余来犯之敌皆尽数落逃。以战损3000之代价,歼敌万余。”
“好!”刘承佑大喝。
“陛下你可知我在贼军中见到何人?宋延渥与侯益竟赫赫然引兵来攻,滑州失守,必是二人所致,我直以为其已于滑州战死,亏得上表陛下赐封忠烈。”慕容彦超恨恨道。
“敢与朕为敌,他二人真归“忠烈”已是不远矣!”
风停,天皛无云。薄雾起,日仍未现。
“军师、军师,为何收兵?”王峻着怒意气喘吁吁带道:“敌左右两翼本就薄弱,我部几近得手,现在一退,我那4000多个弟兄不白死了吗!”
“是呀!”
“军师此为何意?大帅深谋远虑,所定计策无懈可击。我等只要再作努力,不出一个时辰,必可拿下敌首。”
众将不解,纷纷问道。
“诸位将军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应该明白这战场形势,本就计不及变,只有因势调度,方可得胜。慕容彦超依山防守,如此强攻,不仅伤亡过大,且两军已成旗鼓之势,他耗得起,我却消耗不过。现有一计,可引慕容彦超主动出击,只要将其擒杀,敌军必乱。”陈得才道:“慕容彦超自诩熟读兵书,是位文韬武略的大圣,自然知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典故,其历来自恃骁勇,又有陛下督战,正是立功之机,刚刚我军一鼓失利,再退两局慕容彦超必当追击,以现其勇。诸位旦听我鼓金之声进退,勿要自做主张,不出半个时辰,必败慕容。”
“咚,咚!”鼓声再响,不知内情的军士虽心存疑惑,却还是跟着各自将领再次向慕容军驻地冲杀。
半刻钟不到,铙声传来,郭军又留下数千具尸体后,仓皇撤退。
“军师,计策虽好,可太伤士气,军中已现倦战之意。”郭威道:“况且王殷将军与驸马孤军深入,恐有合围之险。”
“要鼓舞士气不难,只是控不得法,必伤天理。若允诺大军攻入京城后,可随意掠财三日,兵卒当欢欣向前。用与不用,还请郭公定夺!“陈得才道。
”郭公,先破了眼前之难再说吧,等真攻下慕容彦超,就将大军屯于城外,勿叫兵卒入城便是,若朝廷有所恩赏,我等皆可不要,全都给予部下军士,以稳军心。”众将合议道。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各将安扶所部,佯做全力攻击,听到铙声就速速退走,以诱敌军。”郭威道。
鼓声三作,有了随意掠夺的诱惑,郭军再次冲杀,慕容彦超满脸不屑,挥兵抵抗。
两军胶作半响有余,郭军大将也无了初战的勇猛,将耸兵弱,三军渐落下风,铙声再至,郭军丢盔弃甲,又一次退去。
慕容彦超连挑数人,正杀得兴起,见郭威压阵败走,大叫道:“将士们,郭贼大势已去,正是立功之机,尔等随我乘胜逐北,平贼荡寇,已报国恩。”话音未落,一马当先,追击而去,身后中军发出如雷咆哮,紧随而出。
追出两射之地,离郭威不过三丈之距,慕容彦超举枪欲扎,忽觉身后有异,偏首望去,冰面湿滑,自家兵卒摔到不少,暗道不好,莫不是中了诱敌之计?郭威近在眼前,放其逃走,实属不甘,可形势如此,也是无可奈何,正欲退走,回守山头,忽闻敌营之中鼓声大作,郭威回马迎来。
陈得才双手各执令旗交叉贴于胸前,随着鼓声响动,两手外展,向前作抱圆状。
李弘义诸将见旗,各挥大军从左右回杀,势在将此股敌军合围。
“弟兄们,来回折腾了这么多次,也该好好出出这口恶气!杀呀!”
“只要胜了此战,我等共趋东京,京中的金银财物随便取拿!”
“杀十进一级,立军功的时侯到了。冲啊!”
在各将的允诺与驱策中,郭威三军叫嚣着,争先恐后折杀而回,好似慕容军的人头就是一袋袋钱帛,唯恐晚了争抢不得。
“慕容彦超,看你还往哪里逃。”郭威大喝一声,一夹马肚,拖刀冲来。
自已兵士滑困难行,此刻那里还跑得过贼军,只要擒杀了郭威,或有一线生机,思量如此,慕容彦超已无逃退之意,长枪一抬,催马迎去。
双方近身,郭威借马奔之力,双手紧握长柄大刀,提刀向上撩来。慕容彦超脚踩马镫,虚身站起,手中金枪划出一个囫囵,狠狠迎去。
“铛!”两兵猛然相撞,暴出一声巨响,溅起一片火花,慕容彦超只觉虎口处传来一阵的痛麻,枪杆险些飞脱。心惊未定,长枪复稳,回抽蓄力,对准郭威心头狠狠一刺,一道凌厉的寒气从枪尖透发而出,郭威身形急向后屈倒,红缨划脸而过,此击快而凌厉,决无半分拖泥带水,亏得郭威灵动矫健,换作他人早被一枪扎透。
郭威以股为支,侧向一转,腰腹借力,斜身旁立,耸肩塌首,横颈缩脖,同时手中长刀收拿至侧身中线,以防慕容彦超收枪压刺。
文表虽长,却只在电光火石间。两马错开,二人各正身形,拉缰止马,回身一通鏖战。又过五十余合,薄雾渐浓,只得辩视三丈,慕容彦超见久斗不赢,计上心来,枪法渐渐散乱,虚晃一枪,佯败而逃,暗中将马袋中的袖珍连环努悄悄去了机关,掣在手中,回身觑见郭威追来,抬手便射。
以慕容彦超之能,本未到力竭之时,突然败走,唯恐有诈,郭威心中也做提防,闻得雾中尖锐之声,忙侧身躲闪,五道黑影角度刁专,瞬发及至,如此近距,身形纵有千般灵巧,还是臂中一箭,大刀险些掉落,以手将箭杆斩去,一股蚀骨恶痛传来,郭威当即明白这箭头有毒,迅速封住右臂几个大穴。
传来中箭之声,慕容彦超轻拉缰绳,马速稍慢,意让郭威追上,郭威倒拖大刀,快速撵来,接至近前,慕容彦超转枪折身,对着郭威咽喉,嗖地刺来。
好一个回马枪,但见红缨旋起,似绽开的花儿,郭威心神一分,专注险被引去,如电般的枪尖眨眼急至。郭威本能地气导下盘,用力一蹬,跃起三尺有余,正好避过枪头。胯下马儿一声长啸,堪堪撑住这股巨力。
两次偷袭,皆为郭威避开,压箱的杀手锏以露,再无奇效,慕容彦超不由心生焦虑。自己中军被围,再不得脱困,怕要葬于此了。好在雾浓如纱,恰可借此为掩逃遁,心生去意,慕容彦超无意再战,催马向前奔去。哪知屋漏偏缝连夜雨,驰出不远,马脚一滑,倒卧冰面之上。待挣脱起来时,郭威已稳稳行至近前,低头一看,方见其马脚裹布,原来对方早做好万全准备,只怪自已自恃骁勇,中了奸计,“天亡我矣!”慕容彦超抑天长叹。
“父亲末慌!孩儿来助!”就在郭威几将慕容彦超擒住之时,浓雾中杀三十余骑长枪兵,将郭威隔开,为首一名小将,身无半甲,所着白衣白靴溅满血污,髻发纷乱,却难掩勃发英姿,慕容彦超定睛细看,正是长儿慕容继勋。
慕容继勋也不多言,带十余骑迅速将郭威环围后,举枪便刺。郭威一套灵雀刀法抢先使出,长刀似无重量一般,若蝴蝶蜻蜓,翩翩飞舞,灵动至极。刃破长空之声,如龙吟虎啸,气势磅礴。如织刀光,密不透风,泼水不进,十余枝枪头未得近身就被悉数削去,只剩得慕容继勋通体铸铁的长枪还算完好。
“啊!”惨叫声连绵不绝。
郭威连劈几人,破开围困对慕容彦超道:“慕容将军,若我不动真气内力,只谈这马上功夫,早为你杀了,论当今天下,你确可谓第一猛将,若再助纣为虐,枉殒了性命。实为国之憾矣!如今尔军大势已去,不若投枪止戈,随我捉拿奸贼李业之流。”
“李业是奸是忠,圣上自会判断。你休要再言,纵使今日注定葬身于此,老夫也要取了你那项上人头。”慕容彦超道:“继勋,现在我等以多对一,那郭贼已中我毒箭,可武功不弱,仍不许轻心。”
“慕容彦超,你休得猖狂。”话音未落,郭崇威带着百余名军士从浓雾中蹿出,护至郭威马道:“郭公,雾深不辩,末将来得晚了。”
“爹!此刻不可硬战,郭贼虽势众,却几无战马,先回封地兖州重聚兵马再讨此贼不迟。万不可学霸王自弃乌江。”慕容继勋低语道:“我来寻爹爹之前,郑将军已在西北方破开一口,我等速速汇去,应还能逃出包围。”
“撤!”慕容彦超带着一众骑兵没入雾中,向西北方逃去。郭威此刻兵士虽多,可只有自己与郭崇威胯下有马,被对方几名死士纠缠后,想要再追,也不可能。
“崇威将军,战况如何?”郭威问道。
“回郭公,雾色未浓之时,我军已完成合围,收敌首级如割韭黄,此时应以歼敌过半。”郭崇威道。
“你我二人速至前线助战,以防生变。”郭威不顾箭伤,一提长刀,再次冲入雾中,郭崇威领着兵丁紧随其后。
“国舅何在?”身处御营中的刘承佑惊魂未定道。慕容彦超未曾与自己商议就带着中军追击而去后,就见郭从义似虎入羊群般直朝自己所在山头而来,幸得人数不多的左路军借地形拼死抵抗将其击退,此刻浓雾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输赢难料,刘承佑心中忐忑难平,只想寻到一向为自己谋定诸事的李业。
“回陛下,我已派多人去寻,仍不见国舅身影。”苏逢吉道。
“战事一开,国舅听得动静,应该也是到军中各处寻找陛下去了。”郭允明道。
“现在情况如何,派出去打探详情的小队可有回来?”刘承佑再次开口,眼神中充满了期盼。
“报!~”刘承佑正询问间,御营外传来一声通报,转头看去,护卫正带着一军探进得帐来。
那军探满身狼狈,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哭丧着道:“陛下!我大军主力中了圈套,全军覆没,慕容将军不知所踪。”
“什么!这。。。”刘承佑一阵天旋地转,显些栽倒。
百官哗然,似热锅上的蚂蚁,顿足不停,三三两两聚堆窃语,不如该如何是好。
“报!”又一声通报再至,刘承佑心头一震,莫不是漫天迷雾,方才那探子所查有误?顿有绝境逢生之感,不由叫道:“快传!”
帐门掀开,快步赶进一名斥侯,气喘连连,深叹口气道:“启禀陛下,敌将王殷不惜以五千军马死拖李榖将军,主力只管向前,现以击破阎晋卿部,正调转部队向我驻地袭来!李榖将军怕也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噗!”向来身体孱弱的刘承佑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出。
“陛下!”百官大惊,也不顾得君臣礼数,忙上前去为之抹背揉肩。
一片慌乱之中,郭允明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道:“诸位暂静,南回之路也不可行,当前之际,应着我余下左翼与一干内卫借地势坚守御营,定要让贼军认为已将我等困住,然后秘密乔装去寻袁山义、刘重进二位将军,他俩手中足有十万御林,以此为本再召令各节度使领兵来助,必可平叛。”
“郭大人之策确是可行!不知吾皇意下如何?”苏逢吉身为百官之首,为表临危不惧之态,淡然开口道。
“事以至此,一切皆由各位卿家做主。”刘承佑眼神昏暗,心如死灰,孱软无力道。
郭允明遂找来刘承佑替身坐镇御营,一切布置妥当后,君臣一行悄然溜走。
午时初,南风起,雾散,金乌现。
南军残部夺气,见大势已去,纷纷投顺,吴虔裕、薛怀让、李榖等人自缚来投,郭威大喜,亲解其缚,置寡酒相待。郭从义来报,御营中未见天子,郭威只得增派人手搜寻圣驾。
屯兵赤冈的袁山义、刘重进听闻慕容彦超败北,心知郭威士气正胜,若是借此时机绕至身后,与何进福形成夹击之势,必落个兵败身死的下场。二人一商定,遂也投了郭威。
刘承佑君臣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虽有骏马充抵脚力,可在这雾中小道慌头乱窜,还是苦不堪言。
聂文进给郭允明使了个眼色,二人假作开路,先前去了。估摸着离身后一里来远,聂文进止马并肩道:“郭兄,不定郭威正带军去赤岗平袁、刘二人,此去不正往枪口上撞吗!再说身后那般废物都能做甚,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带着反到添乱。郭兄不嫌麻烦地。。。,我俩共事多年,你有何打算,可别瞒我。”
“就知道瞒不过李兄.”郭允明眼色一沉道:“当初为助刘知远称帝,其弟刘旻四处征战,九死一生。开创大汉后,不求名垂不朽,忠心耿耿只为安家保国,可刘知远一登大位,心生疑窦,将刘旻封了个河东节度使,远支太原那苦寒之地,太原府地瘠民贫,北有契丹袭扰。不摆明让他自生自灭么,此举着实让人心寒。”
“郭兄的意思是,我等到赤冈为假,实为奔太原而去?难怪你要支走所有御前士卫!”聂文进心思机敏,精于揣测,话锋一转又道:“可此去路途遥远,匪患不断。那堆废物方行这几里山路就叫苦不迭,要想安全抵达无疑痴心妄想。”
“事到如今我也实话和你说了,你以为就凭我这翰林茶酒史的职位,有何能耐收罗得如此多的奇珍异宝上下打点,就当笼络耄耋二老的那几幅下品字画,背后无人相助,怎可能拿得出来。”
“郭兄祖籍并州太原,莫不是早投李旻门下?”聂文进顿悟道。
“哈哈,不错,当初家主李旻初到太原,不嫌我家贫人溅,处处以礼相待,又救我于死牢,此般大恩怎可不报!刘承佑一黄口小儿,仗着父荫才得坐龙位,论那文治武功,怎可及我家主百分之一,要早换了我主,哪会有如今的动乱。不若将这昏君糊臣一便送往太原府,让家主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到时局安定,再逼刘承佑作个罪己诏,将皇位名正言顺让出。”郭允明抚过脸上刀痕,声色并厉道:“你可知当年护卫森严的李业府上怎么就混进刺客,我舍身挨刀,甘作犬马,就是为了借其权势,接近承佑小儿。一切付出,只为今日。”
“小弟自幼每每读到韩信受辱时总感慨万千,也欲学他那般建一番功业,如今郭兄所为比之也不遑多让。”聂文进草生墙头,如今刘承佑大势以去,自要另寻出路,当即使出拍马神功道:“弟虽也委身李业门下,可郭兄深藏若虚之能,早令我心驰,至今以后,文进愿为臂膀,伴兄左右,待到了太原,兄长可要为小弟多多美言!”
“那是自然!”为免节外生枝,郭允明允诺道。
身后马蹄声传来,郭、聂便止了交谈,苏逢吉见得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道:”二位大人,前方可安全?后面雾散得急,我们还是快马加鞭吧!否则让郭贼见到,就走脱不得了!“话未说完,抢道而去。
郭允明冷哼一声,挥鞭跟上。
正午时分,最后一丝薄雾散尽,露出湛蓝深远的天空,众人来到一山头,躲身林下,个个疲惫不堪,举目四望,万里无云,却仍见不到赤岗驻军。郭允明心中疑惑更甚,按理说,自己带了这多官员同行,动静不小,即使刚才有雾所扰,可前来接护的死士也该有所查觉,难不成他几人等得不耐烦了,撒丫子跑啦?不应该呀!自己明明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五日之期,万不可自行撤退的呀!这才三是不到!再一看日头,怎么朝西北方向来了,不由怒道:“停下!苏逢吉,你个混旦,只顾着逃命,路走错了。”
苏逢吉自任宰相以来,鲜有人直呼其名,忽听这一声大喝,还以为是追兵敢到,险些自马背摔下。
苏逢吉正欲开口回击,刘承佑道:“方才雾过浓郁,错走了叉路也是正常,此时如何补救。”
郭允明回首看去,遥遥山间似有旌旗飘展,想是郭威派出寻觅刘承佑的人马正迎此小路而来,要回分叉之地重与死士汇合,风险太大,还好前方就是赵村,过村不足五里的路旁,自己还按排了另一拨死士,现在只能一路向前,速去汇合,方有逃脱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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