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需要理由吗？（2/2）
梦里的贺枫也显得神采飞扬、精神奕奕，而不是这个躺在沙发上显得无比疲惫的男人。
林雨欣和苏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睡着的贺枫。雨欣的脸色苍白专注的凝视在沙发上沉睡的丈夫。眼神显得有些悲哀，一种类似绝望的悲哀。她对苏妈摇了摇头示意不要打扰贺枫。然后她们两个走进厨房低声交谈数句，林雨欣独自上楼回房休息。
贺枫是在梦中惊醒的。他环视四周阳光仍很耀眼，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空虚感。雨欣回来了吗？
他冲上楼打开门看到雨欣正躺在睡觉---他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时钟下午一点半，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贺枫安心的凝视她沉睡的脸庞。还好他在看来一切和过去一样。他轻轻关上房门不想打扰她的睡眠。他知道她常常睡不好，也经常等他上楼。可是半夜的时候他通常灵感涌泉更能集中精神写稿，所以他一直跟她说不用等他上楼，但她似乎执着于等待。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吧！不需太多的言语表达那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先前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平淡的想法太过捕风捉影，也太过成熟了。想想过去这三年，雨欣不是一直默默在他身边守候，陪他实现梦想吗？等写完这一本新稿，整理完个人文集就带她出去了旅行吧。以前两人不是说过他们要云游世界的嘛？她会陪着他去世界各地寻找灵感，而他则要给她安定富足的未来。先过两人的甜蜜生活，再两年或许他们可以考虑孩子的事。
贺枫脑中满是规划未来的想法，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在他的婚姻里已经有一切暴风雨开始酝酿。
林雨欣按照医生的嘱咐吃了药。她看了一下时钟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因为药物的关系她一整个下午都在熟睡。但她似乎连在梦里都无法得到心灵上的安稳。林雨欣坐在床头，除了她开启的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四周一片黑暗。她的心脏隐约有种揪紧的痛。她还记得凌晨时贺枫对她所说的无情的话---凌晨时分她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整个胃仿佛在抽筋。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去敲贺枫的门告诉他，她感到很不舒服。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今晚要熬夜写稿，你不要来打扰我。
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又说一次：我的胃很痛，枫，我想去医院。她还提高了声音以为他是没听懂她的话，或者太过投入写稿而没听清楚。然后他那令她感到全身发寒的回答传来：我知道，你上楼去吧。
他知道还让她上楼？！她痛的弯下腰却痛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待疼痛稍缓，她转身走到佣人房叫醒苏妈。幸好苏妈会开车立刻送她去医院。医生检查过后发现是胃痛，打了点滴拿了药。她近午才到家。一回到家就是看到贺枫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没有急切的找到她，没有因为看不到她而急得团团转。他只是疲惫的睡着了。但他应该知道她不在家，不然也不会睡在沙发上。
她是否因此而感到窃喜，以为自己的丈夫非常关心自己呢？
贺枫现在在做什么呢？一定在书房里吧。毕竟他最近很忙，有稿子要赶有文集要挑选，文章都得有他自己把关。林雨欣内心空洞，带着决绝的表情走出卧室。她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或者该说她想再次确认什么。
走下楼梯她看着熟悉的摆设三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也提醒了她，她的人生早已停滞不前了。她原本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停顿早在大学毕业那一年，她就把未来托付给自己深爱的男人。那份爱才是她最在意的东西，超过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命。
楼梯左手边就是贺枫的书房。林雨欣看着那扇深色门扉很久很久。深吸一口气，她朝那扇紧闭的厚实木门走去轻敲门。这一次门里的人立刻就听到了她的敲门声。随即说：“请进。“
林雨欣带着一丝义无反顾的神情走了进去。贺枫坐在沉重厚实的桃木书桌前对着电脑。“吃过晚饭了吗？“
贺枫抬头看她一眼微笑道：“在等我十分钟把这段结束。“
“我来找你除了吃饭就不可以有其他事？“林雨欣走到他面前。
贺枫觉察到她讥讽的语气，他将手从电脑键盘上移开。“出了什么事吗？“他站起身神情严肃。
出了什么事？既然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算了！林雨欣只是说：“枫，我想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她美丽的脸上神情很认真。
贺枫的眼里充满了疑问，郑重的点了点头。
“写作和我你更爱哪一个？“林雨欣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过去的她甚至认为这丝毫不能算是一个问题。可是当现实摆在她面前，她开始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多么幼稚。
“这算是什么问题？“贺枫蓦的怔中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问题。
“雨欣，你怎么了？“他严肃的脸庞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凌厉之色。
“这对你来说不算问题吗？”林雨欣抽动嘴角，笑容里的讥讽更加明显。
“你和我的工作本来就没有冲突，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贺枫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林雨欣昂头与他对视。“没有冲突？你觉得没有冲突吗？”她挑眉问。瞬间她变得不再是贺枫认识的那个温柔婉约的林雨欣。现在的她好像浑身长满了尖刺。
“你到底想说什么？雨欣。”贺枫想要拉住妻子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贺枫终于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他从没见过她如此尖锐的态度。
“我就是想要你说出来：我和你的工作你更爱哪一个？”
贺枫惊讶到了极点。这一次不再允许她闪避，他径自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我们谈一谈。”
他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你不能突然扔给我这么一句话，要我在你和工作之间做选择。雨欣，你到底怎么了？”
雨欣不再抗拒，跟着贺枫坐下。但她嘴角的冷笑显得很刺眼。
“我很好，只是想明白工作和我那一个对你够更重要？”
“我觉得你在和我赌气。”他保持冷静。这些日子以来她是不对劲，也许让她一下他就能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先冷静然后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他依然不明白。
林雨欣心底升起一股心灰意冷的感觉，让她懒的解释。
“你的工作。”她咬着牙重复道。“就是因为你的工作。”林雨欣不想再多说，只是痛苦的重复。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以为很难说出口的话，因为凌晨的事而爆发出来。
贺枫浓眉紧闭。“你觉得我太过专注于工作忽视了你。”他并不愚蠢，立即从她片刻的话里推断出情况。
她的表情执拗，没多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贺枫知道自己抓到了问题的症结，却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但他必须有耐心。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雨欣，我知道最近忽略你了，所以我已经想好了。等这本书写完，文集的事也安排好以后我们就搭欧洲之星环游欧洲。玩上三个月好不好？”他拥住她的肩头柔和的说。
“三个月回来你又再一次投入创作里，然后我们的相处又恢复成过去的样子，一尘不变？！”林雨欣目光沉静的望着他但心里却燃起熊熊的怒火。
贺枫只是在哄她，他以为只要哄她开心他们之间就没有问题。可是凌晨的事让她心寒，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如果在他心里她根本就不重要，那她又何必为他牺牲那么多？她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贺枫都认为是理所应当。他无法体会她伤心难过也不关心她身体与心灵上的不适。他以为是最近忽视了她，她只是在闹情绪而已！林雨欣伤心的思忖。
她想要变化？！一时之间贺枫感到有些错愕。
“你想要什么改变？或者我的确忽略了什么。但你也应该说出来让我明白。”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这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无法继续忍受这种生活。”纷乱的感觉要说出来，让林雨欣感到困难。虽然她还没理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是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贺枫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用一种研究的表情审视她激动神色。
“是的，我无法忍受。”林雨欣在此重重的点头强调。
“你知道吗？现在的我恨透了你的电话和工作。我觉得你只要坐在电脑前就会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再是我当年爱上的贺，也不再是那个深爱的男人！”他咄咄逼人的向她喊。“你到底爱不爱我？你爱我超过你的工作？”
贺枫的脸色深沉镇定的说：“我爱你这一点，你永远不该有所怀疑。从你认识我就知道我对写作的热情，你也知道我付出的心血和投入的心力，从过去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如果你无法忍受的是这个，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爱上我。”
贺枫心底缓缓升起一股失望。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说出这些话。他努力的想要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可是她却告诉他，她无法忍受他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她曾说过要陪伴他一起守护他的梦想都不算数了？！
贺枫还是那个冷静的贺枫。就算在和妻子吵架的时候说话仍有条不乱，充满他一贯不近人情的犀利。
林雨欣爱过他的犀利。当时她觉得贺枫真实而不虚伪，甚至深深迷恋过他冷傲的气质。但那些激情都已经在她心里沉淀。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可以让她觉得嫁给他她今生无悔的男人。
“我错了。”林雨欣悲戚的说。在怒喊过后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她全身。她发疯似的喊出来，但她得到了什么？并不是他的自我反省或者对她的安慰和关怀，只有他一贯冷静而犀利的批判。林雨欣若笑摇头，望向让她感到熟悉却又陌生的男子。
“我让爱情蒙蔽了眼而没有看清它的实质，或许你说的对，我真的不应该爱上你，是我高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贺枫心里一阵刺痛，强烈的失望袭击了他。他从来没想过他深爱的女人竟然对他说出这些话！
“你觉得这三年的生活充满痛苦而没有丝毫的幸福感。”他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因为在她的眼里贺枫看到了这样的想法。他觉得心脏开始阵阵紧缩，仿佛被一只巨手握紧般疼痛。他们曾经是那么幸福，她说要帮助他写许多让人热爱的小说。从那些侦探故事里启发别人的智能，并且一切勇敢面对眼前的挫折。
“这三年来我付出了那么多，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林雨欣心里闪过凌晨时的无助。她站在他的门口求助他吝于关心她。她生病了，痛苦不堪请求他的帮助，而她的丈夫却为了那些随时可以继续写的稿子完全忽略她！
“我得到的是一再地被忽视！你关心过我吗？没有，你只注意你的作品，关心你小说里的人物命运。从来没想过你的妻子也需要你的关心、照顾及爱！仿佛娶了我你只要给我安逸的生活就行了。”她没有哭只是平静的叙述。
她没又对他提起昨晚的事。她知道那只是一个导火线而不是她爆发的主要原因。她的爆发是三年来情绪积累后的宣泄。她希望贺枫能给予一点响应让她不再感到绝望。可是他却没给她一点理解的安慰，反而以他的犀利和冷静再次打击了她脆弱的心。
林雨欣的话一时间让贺枫感到一股绝望。她职责他不够关心她‘不够爱她？！他的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献给他最爱的妻子。他写的每本书的原动力都因为她，而她竟然说他不够爱她。他到底该怎那么做？！深沉的疲惫感淹没了他。
“你觉得在我们的婚姻里我什么也没付出？”贺枫缓缓的吐出这句话，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颊。
林雨欣了解他话里夹杂的愤怒。她太熟悉他的每个举动、神态以及语气。他依旧没有反省只是愤怒。“你觉得我无理取闹？”
“你不该是会无理取闹的人。”贺枫沉着的说。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林雨欣清亮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脸上，感觉心里有一部分的自己正在死去。她可以清醒的感觉到难以言语的疼痛。
“雨欣，我需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他眼里的平静终于被焦躁所取代。“为什么你今天会突然变得不像你？你原本该是应该最了解、最明白我的人；你应该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应该知道我在你和写作之间根本无法决绝！”
“那有怎样？”她冷冷的扬起头。“我应该知道所以就应该了解？我不应该跟你说这番话的贺枫，我开始觉得你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我？有没有关心过我需要的是什么？”
“我不想和你吵架，或者等你理智一点我们能心平气和的谈谈。”贺枫从林雨欣那双恍若烈火燃烧的眼里看到歇斯底里的光芒，他决定结束话题。
“我现在就很理智。”林雨欣恨透了贺枫高高在上的冷傲姿态。他还是不明白她的痛楚和委屈，现在他不只忽略她，甚至还看轻她。
贺枫摇头否定。嘴唇抿成严厉的直线后又开口。“明天再谈，等我们各自整理过思绪，你要说什么我都会听你说完。”
“我不想再谈了。”林雨欣心里的怒火狂热。贺枫的话更加刺激她。他认为现在的她没有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和思绪，他觉得她是在胡闹！
林雨欣忍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不能哭！她哪有哭泣的理由，只不过是浪费自己的感情在一个并不值得她爱的男人身上。
“我已经决定了，枫，我们离、婚、吧！”林雨欣屏住呼吸生怕任何的举动都会让她失去说出这句话的勇气。她清晰的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
贺枫不敢置信，雨欣竟然说出这句话！离婚！她竟然轻易说出这种话。贺枫的双拳在身侧紧握，眼里掠过痛苦的阴影，心脏紧缩。她咬着牙说：“雨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你好好休息一下会清醒点。”
愤怒犹如毒蛇般盘踞在林雨欣的心头，让她不能自制的说出伤人的话。“枫，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表现好像一个混蛋！你自认言辞直接犀利，但其实只是尖酸刻薄。你知道这有多么让人厌恶吗？”林雨欣觉得脸颊湿冷，她哭了吗？不，她不应该哭的。为这种男人哭泣实在不值得。
贺枫犹如雕像般直立着，他没有反驳，也不否认。只是以犀利深沉的目光直直的注视她激动的泪水。
“我讨厌你，不再爱你。我要和你离婚，我一定要和你离婚！”她急切地喊完后就冲出他的书房。
林雨欣的甩门声在诺大的房间里回响。贺枫跌坐在沙发上，拳头重重的敲在沙发扶手上。她的话彻底将他的骄傲和感情击碎了。就算两人有所争执，她对他的工作再怎么不满，但她怎能说出如此严重的话？如果说过去三年里他有再多的不是，她可以指出并且责备他。然而她竟然说出离婚两个字，这深深地刺痛了贺枫的心。
他可以从容安排他笔下的命运，却无法安排自己的生活。此时贺枫突然发现自己不了解雨欣，不明白她猝然说出绝情言语的理由。他想要追上前质问她，甚至也想向她一样大喊大叫。他想让她知道他的愤怒、伤心不比她少。想让她知道他是真的。但贺枫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一切等明天再说吧！或许等雨欣冷静下来，她会向他说出她突然爆发的原因。就能将争吵的伤害降到最低。他的神情严峻，内心隐约明白以前的摩擦和这一切的完全不一样。但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那一晚，贺枫没有上楼，他睡在书房的沙发上。
“好，东泽我会准备好一切，等你们来。雨欣一定会很高心。再见。”挂上书桌上的电话。贺枫眼里的焦虑和他冷静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一夜无眠，眼里浮现出许多血丝。下巴新生的胡碴让他添了一份气息。抿紧唇贺枫的神情显露决心和刚毅，凝视书桌上妻子微笑的照片，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打开书房门时正好看见下楼的妻子。他们的视线彼此交汇，雨欣却移开了目光继续走下楼梯。贺枫则紧紧盯住雨欣显憔悴的脸，看来她和他一样彻夜未眠。
两人沉默的走进饭厅，饭厅里本来应该准备早餐的苏妈失去了踪影，而林雨欣开始烤面包。气氛变得凝滞僵硬。昨晚的对话还在贺枫心里回荡。而经过一晚的沉淀，现在她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要不要帮忙？”他望着她。
林雨欣忙碌的手立刻停顿，露出如昨晚般的讥讽笑容。“你能帮什么忙？你会煎蛋吗？会熬粥吗？对了，你会倒牛奶，那么就倒两杯牛奶吧！”
林雨欣的话让贺枫心里一惊，他不熟悉如此尖刻的她。“我们是不是该继续昨晚的谈话？或许今天······”
“你希望我改变主意吗？你以为经过一晚我就会改变昨天的想法？”不等贺枫说完话林雨欣打断他的话。
从来不知道他的妻子也可以是如此犀利敏锐的人。她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温柔可人，毫无脾气的淑女。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贺枫不认为她在过去的相处里曾隐瞒自己的真相。那么会让她产生如此巨大大的反差的原因只能说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伤心到了极点。她的转变让贺枫感到心疼。
“你可以不改变主意，我只是希望知道理由---你会说出那两个字的理由。”他希望不是他所想的那样，衷心希望。
林雨欣深吸口气眼里忽然涌上酸楚。如果说他凌晨事的态度让她感到心寒和绝望，那么他现在的态度又算什么呢？他依然不知道他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他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和痛楚。她是可以告诉他，但那就不是他亲自用心体会出来的。
“你还不明白吗？我讨厌你的工作，不满你对我的态度，厌烦你每天呆在书房里写你的稿子。你可以为我改变吗？”她终于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又含着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