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七回 碧苍连战镇四方 心冷如冰割旧意(1/2)
晨光初晓, 朝露晶莹,鸟鸣啾啾, 山色晴浓。
华景舍西厢房屋檐之下, 一道身影团缩在阴影处,整个人都黑乎乎的一坨, 只留两个三白眼珠子嗖嗖放光, 直直瞪着华景舍外的山路。
蜿蜒山路之上, 晨雾苍茫, 忽然, 雾气之中飘来一道碧色衣袂, 仿若一尾凤竹在随风摇曳, 身后, 一道黑影飘飘而行,仿若阳光下的倒影,待渐渐行得近了, 才能看清, 这黑影乃是另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屋檐下的紫衣一看这两道人影,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噌一下跳起身, 急火火冲了上去, 大叫道:“文书生,二十一,你们总算回来了!”
听那嗓音竟是激动的都快哭出来。
“郝瑟?”文京墨快步走上前,一看郝瑟这头发乱糟糟、眼圈黑漆漆、眼袋都要掉到裤腰带上的萎靡造型, 鹿眼圆瞪,“出了何事?!”
“出大事了!”郝瑟大叫,拽住文京墨的胳膊,死命拖进屋里,从门中探出脑袋四下一扫,确定无人之后,噌一下缩回脑袋,哐当关上大门,一屁股坐到文京墨身侧,一脸凝重道。
“文书生,这次可是大大不妙了!昨天晚上,尸兄拉着我参观了他和无尤散人的故居,然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总之,最后的中心思想就是,尸兄觉得如今的九青派形势严峻,他要留在九青派,帮九青派重振声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文京墨双眉紧蹙:“这是尸兄的原话?”
“中心意思一模一样!”郝瑟言之凿凿。
文京墨神色不禁沉了下来。
“怎么办啊?文书生?!”郝瑟一脸焦急,死死盯着文京墨的脸问道。
文京墨掐着眉头:“……若尸兄真执意如此,怕是很难改变他的心意……”
“仙人板板!他们尸兄害的那么惨,凭啥子要帮他们?就因为他们卖惨卖可怜?”郝瑟怒气冲冲跳起身,绕着屋子乱转起来。
“干脆,全杀了!”突然,屋中角落蹦出一个声音。
“诶呦我去!”郝瑟吓得一个激灵,回头一看,顿时抓狂,“二十一,你能不能别跟鬼似的突然冒出来,吓死活人啊!”
流曦站在阴影之处,一双琉璃眼珠隐隐透出阴煞之气,一直空荡荡宛若空气的身躯之内,此时却透出一股散不去的浓烈杀意。
郝瑟不禁后退几步,瞥向文京墨:“文书生,二十一这是咋了,怎么感觉像是……”
像是解开了什么诡异的封印。
文京墨抬眼看了一眼流曦,平声道:“昨夜,小生将尸兄从前之事告知流曦,岂料他听闻之后,情绪激动,欲血洗九青派……”
“诶?!”郝瑟一脸惊惧瞪着流曦。
文京墨长叹一声:“小生规劝不得,便只能设了一个阵法先将其困住,静待一夜,直至他冷静下来,小生才敢带他回来……”
“阵、阵法?什么阵法?”郝瑟看着文京墨一脸平静的表情,只觉背后阵阵发凉。
“迷心阵。”文京墨喝了一口茶。
郝瑟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流曦的目光里满是同情之色,抬手一拍流曦肩膀:“兄弟,我理解,文书生的那个迷心阵,的确有点儿那啥!”
流曦身形一抖,轻微的几乎无法发觉,目光慢慢转向郝瑟,琉璃眼珠中透出惊诧之色:“你入过此阵?”
郝瑟沉重点头。
流曦双眼微微绷圆:“你——竟能全身而退,没有迷失心智,心绪癫狂?”
“哈?”郝瑟一脸莫名,“没那么夸张吧。”
流曦喉结一动,看着郝瑟目光里第一次多出了一米米的敬佩之色。
“卧槽!怎么又歪楼了!”郝瑟猛然回神,“重点!重点!文书生,针对尸兄的死心眼,我们到底如何对策?趁尸兄去晨练的功夫,咱们要赶紧拿一个计划出来啊!”
“郝兄不必焦急……”文京墨挑眉一笑,“这只怕是尸兄一厢情愿罢了。”
“哈?”郝瑟一怔。
“九青派一直以尹天清为耻,不惜废其武功,逐出九青,甚至还在江湖发出公告,号召天下正派皆可诛杀——” 文京墨挑眉看着二人,“九青派如此厌弃尹天清,又怎会接受他再回九青?”
“文书生,你是傻了吗?”郝瑟一脸鄙视瞪着文京墨,“咱们此来,不就是为了还尸兄一个清白的吗?凭咱们的本事,定会查明真相,助尸兄洗脱罪名……到时,尸兄恢复清白之身,又身怀绝世剑法,只怕这九青派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尸兄留下呢!”
“呵呵……”文京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郝兄,你和尸兄还真是一模一样……”
“啥子?”郝瑟呆愣。
“一根筋!”
“哈?”郝瑟顿时就不爽了,“文书生,你能不能别总说话跟便秘似的留半截在肠子里啊!”
文京墨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一旁的流曦却突然出声道:“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清亮女声。
“九青薛槿之,求见尸大侠、郝大侠、文大侠和流曦大侠。”
郝瑟和文京墨对视一眼,上前拉开门板。
屋外阳光之下,薛槿之一身藏青长裙,英姿勃勃朝三人一抱拳。
“薛女侠此来有何要事?”文京墨提声问道。
薛槿之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反问一句:“尸大侠何在?”
“尸兄不在。”郝瑟环抱双臂,一脸没好气道。
哼哼,凡是是对尸兄意图不轨的家伙,就算是美人,老子也绝不会怜香惜玉的!
薛槿之顿了顿,一抱拳:“今日午时,九青掌门将于青灵主峰碧苍殿内为抵达九青的诸位贵客接风洗尘,特命薛槿之前来相邀,望四位大侠务必前来。”
郝瑟和文京墨不由对视一眼。
“请薛女侠回禀宣木掌门,我四人定准时到场。”文京墨抱拳道。
薛槿之回礼,目光又在四周扫了一圈,隐显失望之色,旋身离开。
待薛槿之走远,文京墨不禁轻笑一声:“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是麻烦找上门了!”郝瑟愤愤然道,“这分明是昨天薛槿之向那个宣木峰打了小报告,今天就设了鸿门宴!”
“那岂不是正好?”文京墨挑起眉峰,“尸兄此来九青,眼中所见,尽是九青没落之景,接触之人,皆是叶英招这等对尸兄心怀好感颇为尊敬的低阶弟子,难免生出怀念恻隐之情,此时,这帮人出来一折腾,正好让尸兄再度忆起这些人是如何奸诈险恶,只怕这宴会之后,尸兄再也不会生出留在九青的念头。”
一瞬宁静。
郝瑟和流曦四目圆瞪盯着文京墨。
晨光下,身形纤瘦的碧衣书生,面如润玉,鹿眼纯洁,笑得阳光灿烂,一脸无害。
“太阴险了……”郝瑟狠狠点头,一拍文京墨肩膀,咧嘴一笑,“老子喜欢!”
流曦眨了眨,也郑重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冒出声音:“若是九青派狠下杀手那该如何?”
“哈哈,那就更不怕了!”郝瑟叉腰狂笑,“九青派现在有多少人?不到一百个,而且大部分都是功夫不如叶英招辣鸡,我们一人二十五个妥妥搞定!”
“四十!”流曦定声道,“流曦可以杀四十个!”
“哼,老子可以杀五十个!”郝瑟不甘示弱。
“六十!”流曦加价。
“六十五!”郝瑟提声。
“七十!”
“七十五!”
“阿瑟,流曦,你们在说什么?”
一道哑音远远从半空传来。
郝瑟和流曦回头一看,但见尸天清犹如一道流风,从半空飘然落下,鼻尖还带着晶莹的汗珠,显然是刚刚晨练归来。
“哈哈哈,没啥,我和流曦在比——咳,那个……一顿饭谁吃的馒头多,哈哈哈……”郝瑟干笑。
“正是如此,公子。”流曦板着一张棺材板脸睁眼说瞎话。
“一顿饭吃七十个馒头?”尸天清看着二人,不禁失笑。
“他们是孩童心性,尸兄莫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文京墨上前打圆场。
“对了尸兄,今天有人请吃午饭。”郝瑟貌似无意提了一句。
“午饭?何人?”尸天清含笑问道。
“九青掌门,宣木峰。”郝瑟挑起眉峰。
尸天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所以,尸兄……”郝瑟一拍尸天清的肩膀,“咱们赶紧洗把脸,好好捯饬捯饬,务必要光彩照人惊艳登场!”
“诶?”尸天清一愣。
可还未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郝瑟火烧火燎推进了厢房。
文京墨看着二人背影,挑眉一笑。
流曦沉吟片刻,冒出一句:“文公子,流曦以为,天下能让公子放弃九青派的,恐怕只有一人。”
“她不会开口的。”文京墨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口气,“因为她也是……一根筋的傻白甜啊……”
九青山主峰青灵峰,在九青山九峰七脉之中,地势最高,山路最险,也是风景最美之处。
虽然昨夜郝瑟已跟着尸天清夜游了主峰后山,但白日再登主峰前山,风景又是大大不同。
但见那古木参天,怪石嶙峋,枫满山倾,林路渺渺,虽然已至晌午,但仍有雾气腾腾萦绕脚下,行在山路之上,犹如漫行云间。
待行上山巅,便是一处宽敞的白玉石场,视野广阔,十分壮观,石场尽头,建有一处青柱碧瓦的大殿,飞檐挑空,气势宏伟,一眼看去,犹如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虽然,郝瑟很想做出这般高逼格的比喻,但是此时此地此人此竟,实在是有心无力……。
“郝哥哥,那个就是九青派的碧苍殿吧,好高好漂亮啊!”紫梨拽着郝瑟的袖子,一边甩一边惊喜叫道。
“哇,看这个石台,又圆又平又亮,简直就和镜子一般!”冥灵扯着郝瑟另半边衣服,连连赞叹。
四周一帮蓬莱派妙龄少女,成群,七八成队,叽叽喳喳,评头论足。
“我倒是觉得,还是蓬莱的海景好看。”
“这山风太干了,来了这几日,皮肤一直干巴巴的。”
“听说这碧苍殿建了有好几百年了。”
“这么旧,不会突然塌了吗?”
我勒个去!老子怎么有种旅行团领队导游的即视感?
郝瑟一脸敷衍旁侧几名蓬莱姑娘问话,侧目看向旁边的尸天清。
尸天清被一种龙行汉子拥在中央,脸上挂着貌似十分得体的笑意——咳,若是忽略那略有僵硬嘴角的话,的确还有几分长袖善舞的风姿。
“哎呀妈呀,这碧苍殿可以啊,看这样子,起码能让一百来号人在里面烤肉吃。”
“哎呦乖乖,都说九青派不行,我看这大殿的气派依然很牛啊!”
“对啊,你看看那列队迎接的弟子的衣服,比咱们龙行的破衣服干净到哪去了……”
如此吵吵嚷嚷,叽里呱啦。
卧槽,为啥尸兄那边就是俨然一副偶像出行,粉丝接机的派头?
郝瑟额角隐隐抽跳。
再看文京墨和流曦,游走在两团人群中间,很是惬意。
这两货怎么感觉像是监工的?
郝瑟心头更不爽了,愤然随着蓬莱姑娘们踏上碧苍殿前长长的台阶。
“九青弟子,恭迎诸位贵客!”
突然,高处传来一道整齐呼唤。
众人抬头一看,但见长阶旁侧,一排三名九青弟子整齐列立,正朝众人躬身施礼。
众人立时回礼。
“掌门已经恭候多时,蓬莱诸位仙子,这边请!”为首一名女弟子轻轻一笑,率先领着蓬莱派前行。
“龙形派诸位英雄,请随我来。”第二名少年男弟子,率领龙行一派随后跟上。
“尸大哥、郝大哥、文大哥,流曦大哥!”最后一个领路的居然是叶英招,朝着尸天清等人咧嘴一笑,带着三人随在两派人身后。
众人分批踏上碧苍殿前汉白玉台阶,行至大殿门前。
三名领路九青弟子安排有序,先请蓬莱派率先入殿,其次是龙形派,最后则是尸天清等人。
郝瑟一脸无聊站在殿外,扫望一圈,又探头向殿内看去。
但见这碧苍殿之内十分广阔幽深,地上的青色石砖散出幽蓝光芒,将整座大殿映的蓝盈盈一片。
梅山一派早已抵达,整齐坐在大殿东边一列桌案之后,见到蓬莱派入内,不但不起身施礼,反倒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切,梅山一派有啥牛的,一帮棒槌!”龙行一众汉子嗤之以鼻。
蓬莱一派姑娘也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在江琇率领下向上座的宣木掌门施礼。
“蓬莱一派,见过宣木掌门。”
“诸位仙子远道而来,快快请坐。”上座之上,传来一个微显苍老,却十分精神的嗓音。
郝瑟眯眼望去,不禁一愣。
但见碧苍殿高台主座之上,坐着一个老者,银发银须,一身藏青色的锦袍,腰间束着月白色的腰带,脚下穿着黑色的短靴,身形富态,双颊隐泛红光,看起来精神很是健硕,就如同年画上寿星老一般,面容慈祥,满脸堆笑,令人颇生好感。
正是九青掌门宣木峰。
“这宣木掌门的长相还真是……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啊……”郝瑟撇嘴。
文京墨轻轻一笑:“人不可貌相……”
尸天清静静望着高座上的宣木峰,沉默不语。
流曦全身隐隐泛出血腥之气。
而在宣木峰的身侧,左边站有三名弟子,最靠近主座的一位,是一名身形颇高的青年,浓眉大眼,长相十分正派,表情不苟言笑,第二顺位的是一个面色发白;眉目清秀的青年,只是神色有些阴郁;第三位则是薛槿之。
“三师姐身边的两位是齐鸿鸣大师兄,许子鹭二师兄。”叶英招在一旁介绍道。
而在宣木峰右侧,也是三名弟子。
首位是一名身形微胖的青年,眉眼带笑,和上座的宣木峰表情倒是有几分神似;旁侧之人,神情倨傲,一身书香之气;最后一位,年龄应是最小,可神色却是最萎靡不振,双目浑浊,面泛潮红,站在那里,身形都有些不稳。
“总是笑呵呵的是四师兄戴笙、一身书生气的是五师兄于雁归,总是带着酒气的是六师兄季维君。”
叶英招介绍声中,龙形派已经在另一名九青弟子的带领下,上前见礼。
“见过宣木掌门。”
“好好好,龙行诸位好汉快快请坐!”宣木峰乐呵呵道。
“尸大哥,到我们了。”叶英招转头抱拳,喜盈盈带着尸天清四人踏入大殿。
霎时间,周围骤然一静。
落座的众人都停了喧哗,定定看着那稳步走入大殿的四道身形。
一道紫衣华贵,一抹碧衫如松,一袭黑衣如影,以及那一剪晴雪映空的如剑身姿。
时间仿佛都已停滞,空气变得粘稠,犹如晶莹透明的琥珀,将这一瞬的绝美景致凝存其中。
宣木峰双目渐渐睁大,挂在脸上的慈祥渐渐消失,洁白胡须随着面部不受控制的肌肉,抖动不止。
齐鸿鸣身形剧烈一震,许子鹭惊愕失色,戴笙骇神惊目,于雁归目瞪口呆,季维君双目暴突,瞬时涌上红光。
“啊啊啊啊!!!”
突然,季维君口中爆出一声凄厉嘶吼,豁然拔出长剑,身形化作一道闪电,朝着尸天清直刺而来。
殿内众人顿时惊骇失色。
“阿君!”薛槿之急喝一声,冲身去拦,可哪里来得及。
杀气剑鸣,铮然响彻整座碧苍殿,瞬间就逼到了尸天清身前半尺之距。
倏然间,黑影犹如幽冥鬼影飚影而至,一只苍白的手猝然探出,犹如鹰爪索命,死死卡住了季维君的脖颈。
一迅黑光在眼前瞬闪而逝,眨眼之际,季维君已经被推离尸天清丈远之外,狠狠贯在了地上,而死死掐住他脖颈的,是一个黑衣冷面的男子。
浓稠的血腥之气从一身黑衣弥散整座大殿,令人无法呼吸。
“流曦!”尸天清猝然沉声一喝。
流曦身形一顿,猛一松手,身形一闪,回到尸天清身侧。
整个人却依然如一柄散发着染血黑刃,层层荡环惊人杀意。
一时惊变,顿将殿内众人全都惊呆了。
“阿君,你怎么样了?”薛槿之急忙冲上前,扶起季维君问道。
“啊啊啊啊!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季维君用剑撑住身形,赤目直射尸天清,怒声大吼。
这一声大喊,立时将台上呆住的九青四名入室弟子惊醒。
齐鸿鸣锵然抽出长剑,跃下高台,许子鹭、戴笙、于雁归随后飞至,四刃剑峰凛凛,映在尸天清皎明如月的容颜之上,显出苍凉寒意。
季维君一把挣脱薛槿之搀扶,纵身跳入战圈。
薛槿之略一犹豫,最终也持剑站到了齐鸿鸣的身侧,抿唇看着尸天清。
“杀!”
六柄长剑化作六道闪电,豁然向尸天清刺去。
尸天清清眸爆睁,身形后撤,右手死死攥住剑柄,却迟迟无法拔剑相向。
而那六道剑光却毫不留情,纵横织成茫茫剑网,劈头盖下。
“尸大哥!”
“尸大侠!”
蓬莱、龙行两派人大惊失色,惊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尸天清身后骤然传出一声厉喝。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霎时,无数黑色的蜂针犹如夏夜暴雨,旋射狂飙而出,全方位无死角喷向了九青六人。
六人只觉眼前一黑,仿若置身一团巨大的黑雾之中,全身上下被刺骨杀意的锋芒包裹其中,避无可避。
九青六人立时大惊失色,身形凌空翻腾急退,手中长剑狂舞飞旋,企图挥散那锋芒黑雾。
可那黑雾就却是驱之不散,延绵不绝,将六人硬生生逼退数丈之外,狠狠跌落在地,面色惊惧不已。
“啊啊啊!!”季维君双膝跪地,凄厉惨叫,在他的手上,赫然射入了三枚黑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黑针就犹如活物一般,钻入皮肤,消失了。
一殿死寂,满殿骇然。
一道人影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尸天清身后走出,紫缎外衫飘飘而起,左手臂之上,擎着一扇玛瑙金玉石板,右手指尖轻轻敲石板金色按键,三白眼斜挑,嘴角冷笑阵阵:“欺负老子的人,杀无赦!”
“阿瑟!”尸天清神色一变,正要上前,却被身后的文京墨拉住了。
“尸兄,你放心,就这么就几只弱鸡,老子一个人分分钟搞定啦!”郝瑟回头,咧嘴一笑。
尸天清眸光剧颤,猛然攥紧了剑柄。
齐鸿鸣持剑起身,双目冷冷瞪着郝瑟:“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包庇这个衣冠禽兽——”
“住口!”
话刚说了一半,就见蓬莱派一众姑娘豁然站起身,朝着齐鸿鸣怒喝。
“你们胡说什么?!”
“尸大哥是清风朗月的江湖大侠,你们凭什么血口喷人?”
“是啊,莫名其妙就上来砍人!”
“你们是有病吧!”
龙行一众汉子也跳起身,嚷嚷起来:
“是啊是啊,人家尸大侠是招你惹你了,你们干嘛一上来就下杀手?”
“告诉你们,尸大侠可是我们龙行的恩人,你们找尸大侠麻烦,就是找我们龙行派的麻烦!”
“狗屁尸大侠!”季维君豁然跳起身,面色惨白大叫,“他是尹天清!”
“尹天清”这个名字一出口,周围顿时一静。
蓬莱一众目瞪口呆,龙行一众口呆目瞪,九青一众低阶弟子惊骇莫名,唯有梅山一派事不关己,甚至还有不少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
“尹天清?哪个尹天清?!”江琇惊诧叫道。
“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尹天清?!”齐鸿鸣上前一步,手中宝剑冷冷指着尸天清眉心,端正面容之上显出浓烈愤恨之色,“此人就是奸杀我七师妹杜芊溪,被我师父废去武功,逐出九青派的淫徒——尹天清!”
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梅山一派互望一眼,窃窃私语,蓬莱和龙行一众显出不可置信之色。
“什么尹天清?老子没见过,老子不认识!”郝瑟冷笑一声道。
“此人分明就是尹天清!”许子鹭面色阴沉,厉声大喝。
“证据呢?”郝瑟挑眉看着九青六人。
六人不禁一怔:“证据?”
“对啊,你们说尸兄是尹天清?那证据呢?”郝瑟眨眨眼,“莫不是空口白话,随口一说?”
“他那张脸,就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季维君怒喝,
“哈哈哈哈哈!”郝瑟不禁仰首狂笑。
“你笑什么?”戴笙大声问道。
“老子笑,自然是因为可笑啊!”郝瑟环抱双臂,转目看向殿内众人,“我想问问在座诸位英雄,有谁认识尹天清,又有谁见过尹天清?”
众人面面相觑,同时摇头。
郝瑟又斜眼瞪向九青六人:“你们可有尹天清的画像?”
六人狠狠瞪着郝瑟,沉默。
郝瑟勾唇冷笑:“既然江湖上无人认识尹天清,又没有画影图形辨认,尹天清是圆是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可就凭你们一句话了!那这可就有意思啦!今日,你们看尸兄像尹天清,一个不高兴,杀了;明天,你们又看其他人像尹天清,一个不高兴,再杀了;后天,又发现一一群人都神似尹天清的,十分不高兴,索性都杀了……当真是快意江湖杀人如麻快哉痛哉啊!”
一席话,顿时激起了一众江湖人的血性。
“是啊!你们口空无凭,凭什么血口喷人!”
“郝大哥说的对,若你们随口说一句,就要取人性命,那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蓬莱和龙行立时嚷嚷起来。
九青六人死瞪郝瑟,脸上又青又白。
“有证据!”齐鸿鸣面色沉凝,上前一步,“尹天清曾被九龙焚心鞭废去了武功,他身上肯定有九龙焚心鞭的鞭伤痕迹!”
于雁归点了点头,上前补言:“没错,九龙焚心鞭的伤痕,终其一生都无法消去,只要他脱下衣服,定会……”
“边人杀尽唯空山!”
蜂针赤如血光,一道飚射,当头罩来。
于雁归骇然变色,豁然腾空,手中飞剑张皇乱扫一起,险险避开这夺命一击,惊魂未定盯着毫无预兆乱放大招的郝瑟,全身发抖。
“想不到堂堂九青派竟是如此无耻下流之辈,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一个美人的衣服!这是存了什么样的龌龊心思!这才是衣冠禽兽!无耻之尤!” 郝瑟啪一敲千机重晖,怒不可遏吼道。
于雁归面色一青,正要开口,不料却被围观的蓬莱和龙行噼里啪啦抢去了话头。
“对对对,太无耻了!”蓬莱一众姑娘拍案而起。
“是啊是啊,这成何体统!”龙行一派义愤填膺。
“闭嘴!他一个男人,脱几件衣服又有什么关系……”许子鹭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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