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嗯,我砸得起(2/2)
“嗯,我砸得起。”少爷面色不改,回了狠话,依然云淡风清。
陈掌柜双手环胸,眼珠一转,突然笑了起来:“行啊,那咱们就好好辩上一辩。既然这个叫花子说我的酒里掺了水,那想来也是杯中物的行家里手了,为了让大家伙都能信服,不如今儿就赌上一局酒,你敢不敢?”
赌酒这事可是大有渊源的。
它最早是八旗子弟间流行的一种相对文雅的比试,后来随着各地酒商一起,慢慢在民间盛行起来。
赌酒,赌酒的是见识、是渊博。一杯酒拿过来,说出它是什么酒不算完,还得说出来它为什么是这种酒。
好,好在哪里?差,差在什么地方?
当年赌酒曾经盛极一时,仰仗的是八旗子弟被四方敬供喂出来的舌头,而后来的年岁,朝廷的赏赐越来越少,也就没谁能重现当年的盛况了。
是故陈掌柜一说完,周围立马爆出一陈热烈的叫好声。
白堕在一圈格外期待的看客中间显得十分淡然,他回:“可以啊。”
陈掌柜:“这要赌就得有点彩头。今儿你要是赢了,那就证明你说的对。店我认砸,额外呢,我还豁出这张老脸,当堂叫你三声爷,给你赔不是。但你要是输了,也别说我欺负你,我身后躺着的那位,估计是要赔些钱的,再加上我这店里被你砸了的东西,统共就算五十块大洋吧。你敢吗?”
他狮子大开口,是明知道白堕没钱,想让他骑虎难下,但白堕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指着旁边的人,“输了钱你问他要。”
那少爷被突然砸过来的赌注弄得一愣。
白堕抢在他没开口之前,侧过头问:“你敢吗?”
“你敢我就敢。”
少爷虽然意外,但并没犹豫,他一撩褂子,从腰间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放到桌面上,“我出门不习惯带银元。”
说着他拆开钱袋,往众人面前一推,里面竟然满是明晃晃的碎金块。
陈掌柜当下不再多说,吩咐人拼桌备酒。
伙计们手脚麻利地张罗起来,最后还依白堕的意思,请了位德高望众、主事公允的先生来作裁。
这位先生姓方,为人爽直,素日爱呆在茶馆里听书。
也不知道去请人的小伙计是怎么说,到最后不仅方先生来了,还带了三十多个看热闹的,里里外外,把盛泰酒楼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都是平常爱喝点小酒的,谁也没想到,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县官老爷都被赶下了台,在这么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能见着一回满族王孙鼎盛时期的豪赌。
桌子拼好,上面蒙了青布,当是擂台。小酒盅一字排开,一共放了五杯。
方先生本人并不好酒,他手里拿着张单子,有人事先在上面将酒名一一录好,以方便断出对错。
人群攒动,探头张望和议论四起。
白堕见一切妥当,拱手对众人道了礼,不慌不忙,从右到左,依次品了过去。
“酒清、味正,入口既厚又醇,浙江的同山烧。”
“香气浓郁、绵甘适口,泸州窖酒。”
“酒色微黄、挂杯、余味悠长,鸭溪大曲。”
“前浓后酱、又冷又烈,这酒可不近,是凌川白。”
他每杯只抿一口,抿一口就能说得头头是道。简明扼要,却尽抓重点,三言两句,听得众人是意犹未尽。
每品完一杯,他都以清水漱口,而后再品下一杯。全程不假思索、自信笃定又行云流水,那双本就清澈无暇的眼睛,映在杯盏的水光里,更是熠熠生辉。
方先生食指压着条/子,他每喝一杯,就喊一声对。
“对、对!再对!还对!”
跟着这些“对”字一同响起来的,还有周围看客越来越热烈的掌声和交口称赞。
待白堕把手落到最后一杯上,陈掌柜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白堕却不管他,酒已入口,小酒盅“嗒”的一声,被放回了桌上。
“纯而不腻、空杯留香,是泰永德的剑沽。”
周围看客翘首以盼,叫好声已经含在了口里。
方先生那边却迟疑了:“……可惜、可惜啊。”他说完,把条/子递给白堕看,“此酒乃是是黔雪大曲啊。”
跟着,周围遗憾、抱怨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陈掌柜忙不迭趁机出来打圆场:“各位!各位听我说!小兄弟年纪轻轻,就能猜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今天他虽然输了,但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啊。”
“谁说我输了!”白堕抓过条/子看了一眼,上面字迹分明,可剑沽的醇香还留在舌/尖,他绝对不可能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