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楼望,春山叠 伍.入春来(5)(2/2)
没有人回他。男人们投以凶恶的目光,女人们把幼 童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
张沈陵一看这样子就知道这群灾民把他认成是那些食民脂膏的王八蛋了。他咳嗽一声,试图解释,但最终没想到什么好的说法,只能气馁道:“我是张家的沈陵。我用张家的气运发毒誓,我们真是朝廷派下来的命官。”
张家在本地的口碑看起来很好。那些人一听张沈陵是张家的,眼神便多多少少缓和了一点,但是对“朝廷命官”这个名头却不屑一顾:“官吏都不是好东西!这地方来了几个,就有几个和那帮狗 娘养的成了一秋之貉。”
张沈陵捂着脑袋在心里哀叹一声,一边挤着下裳的水,一边道:“这次不一样,陛下是特意委派张家负责治理江南水患的。”
看上去像是这群人头目的男人用怀疑的目光赤 裸裸地打量着张沈陵:“说的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是张家的?说不定是假借张家的名头发自己的财的江湖骗子!”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张沈陵只觉得自己童年时拿一把苦丁泡水都没这么苦,只能无奈地掏出张老太太在他出门时塞给他的牌子,道:“晚辈张沈陵,家父是张老太太的亲侄子。这是姑婆的牌子,你们看看,我们家每年都给落难的人施粥,你们不认得我,总认得牌子吧?”
那男人狐疑地接过来,传来传去,和各自的婆娘儿女都看了一圈,才不得不相信:“拿整块绿翡翠做成令牌,也只能是张家干的出来的了。既然是张老太太答应,那应该靠谱。”
张沈陵把令牌拿回来,稍显稚嫩的脸上显出一点模仿张老太太神情的模样,道:“那是自然,说朝廷命官种种不好,都是你们村长告诉你们的吧?”
男人们虽然不曾点头,但是看着像是默认了。
“那你们村长人呢?他为什么不在?既然朝廷命官不好,他为什么能光鲜亮丽的回来?为何还不见消瘦?如果不是去找朝廷命官,那能去找谁?为何我们张家一点讯息都不曾得到?”张沈陵回忆着昨日陆流斓给他们讲的云龙湖那个村长的模样,嘴里像是开了炮一样,接连抛出来许多问题。
村民们沉默着,终于有个蓬头垢面神色憔悴的女人受不了了,小声抽噎着,问:“那咱们还能信谁啊?咱们整天在这疑神疑鬼的,还不就是为了口饱饭吗?要是这村长都信不了,咱还咋活啊?”
她的丈夫想让她别说这些话,怎料女子孩子们都被这话触动了,男人们也别过头去,不肯在自家妻子面前掉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张沈陵问好了,知道村长四五天回来一次,一次一小袋米,全村老少分来熬粥,粥稀得苍蝇都不屑一顾。大人青壮还可以撑一撑,那小孩老人的,都饿的面色发黄、半死不活的。偶尔这水里窜上条鱼来,便是老天有眼,天大的乐呵事儿了。
这自小养在金玉里的少年哪里见识过这种苦,连连乍舌之余,也不忘问了村长还有多久才回来。
有个满身肌肉疙瘩的汉子说村长刚出去不久,大约过个两三天回来。
张沈陵便提议道:“那不如你们来几个健壮的,跟我去张家看看。反正这也没多长的路。照这个势头,过不了几天这就得被淹了,等你们一进大水里去,那还有活路吗?左右不过最大就是一条死路,你们探讨一下吧。对了,这里离坝上有多远?”
村民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
.........
...
南庐渊一回来便见到大堂里笑眯眯的张沈陵,他视线再移,看到了坐在高位的张老太太和几个强壮的村民模样的人。这一看便晓得张沈陵是成功了,于是也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活动着和老狐狸斗智斗勇累得僵硬的身子骨。
“回来了?怎么样?”张老太太的语气中略微带点调笑的意味。
“见过老夫人。”南庐渊活动好了,给张老太太行礼,“被知府陈瑛拉着看了好些所谓的灾民,在我面前喝酒吃肉的,手上几乎没有茧子。那陈瑛说是只能为灾民做到这些,看着虚伪至极。”
“那水是看没看成啊?”
南庐渊得到老太太授意,坐在张沈陵边上,道:“去看了风渠。确实有些涨了,但是连坝都没没过去,那稻田里的水太清了,像是故意浇上去的。”
张沈陵嘻嘻笑着道:“我这就不一样。庐渊二哥,你不知道,我离那坝上还有将近二十里,水都没过我大腿了。那响声就跟打雷似的。云龙湖确实是水患的源头。”
张老太太点头,沉声道:“二十里的百姓都遭殃,这还不是发大水最厉害的时候,等到了汛期,恐怕方圆四十里都要遭殃。”
一边的村民听了,眼里都有些泪花,忍不住插了句嘴:“明明是咱们受罪,这群杀千刀的真该让阎王爷收了去!”
南庐渊正想安抚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陆姑娘还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