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楼望,春山叠 拾.暗潮涌(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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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巷尾,终日为腐旧篷布所掩盖,不见日月,亦无半缕光芒透进来。巷子里有一处荒废破落许久的宅子,门窗已经破损成一滩石块朽木,里面漆黑不见五指,蛇鼠的臭气和潮湿的腐气交杂在一起,一旦走近,那难以言说的气味便扑面而来,鲜少有人愿意靠近。
黑暗中传来吱吱嘎嘎地咀嚼声,还有些瘆人的嘶叫声。其身处,隐隐有女人的惨叫和悉悉地蛇虫纠缠的声响。
有脚步声逼近,紧接着,两个浑身黑衣黑面纱的男子拖着一个浑身染血的女子进来,其中一个点了火折子,在漆黑中这点光亮透出来,模模糊糊地照出了宅子里的四面。
巨大且锈迹斑斑的铁链上像是串鸭子一般束缚着十来个体无完肤的活尸,都正吭吭哧哧地啃食着地上不知风干了多久的遗骸。冷不丁见了火光,又嗅见了活人的气息,便好似闻见了荤腥的豺狼般朝两人扑过来。那拿着火折子的黑衣人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架起女子的另一边身子,两人便使出些力气将她抛进活尸群里。
刹那间,十几只活尸争先恐后地寻了块皮肉,疯狂地撕咬起来!
那女子已没有反抗之力,只能张着嘴发出嘶哑的喊叫,很快便转为低低的抽泣,而后被一只活尸咬破了喉咙,发出几声好似漏风了的笛子般的声响,便瞪大着一双眼没了活气。
然而下一刻,便有活尸用尖锐的指甲挖出她的双眼,囫囵地吞吃进肚。
拿着火折子的黑衣男举起这唯一发光之物,好似早已司空见惯,看着殷红的血液滋得到处都是,似乎黑暗里什么未知的东西也被唤醒,发出低沉的鸣叫,好似被尘封的古老鬼怪。
不出一刻钟,方才还面容清秀的女子便被啃咬得七零八碎,只剩下些许碎肉懒懒散散地挂在那条孤零零的脊骨上。吃了一顿血肉的活尸仿佛受到什么指引,向着浓黑处有规律地摇摆着身子发出嘶叫。
“你的药加足了么?”举着火折子的黑衣人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偏头去问两手空空的男子。
“加足了,主子吩咐把肠子都掏掉了,里面全是药。”那人道,黑暗中有什么低低地嚎叫一声,“好在周围的南商人都让主子给清掉了,不然这么叫来叫去的,迟早出事。”
“这里临近上元街,什么罔顾法例的东西没有?”手持火折子的说,果然不出须臾,活尸们便安稳下来,不再嘶吼,暗处的东西也渐渐没了声响。
两人正准备灭了火折子离开,一转头看见身后站着一道瘦高的人影,披着鹤白大氅,面容俊美冷清胜似神佛。
然而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侧眼下有一块黄豆大的红痣,在昏黄的火光下,显得愈发浓郁夺目。
“主......主儿?您上哪弄得这点红染料?”两手空空的男子下意识要跪地行礼,然而被身后举着火折子的人一把拉回来!
厉喝还没吐出,他便感到脖颈一凉,紧接着,如梦幻般,他亲眼看着自己那具没了头颅的身体伴着喷涌而出的血液颤颤巍巍地倒下去,而后感觉到自己摔在了地上。
鹤氅男子面容白皙,然而剩下的那个蒙面人却看见了他银色的眼瞳。
下一刻,他的身体在男子面前分两半切开,像是破碎的罐子般砸在地上。
男子看都不看这两具尸骨一眼,仿佛他们和地上久积的尘埃并无不同。他不紧不慢地走进黑暗中,抬起手臂,指尖轻叹,一枚细小的符印便钉在沉静下来的活尸中,骤然这十余只活尸便诡异地燃烧起来,雄雄的火光把宅子照亮!
巨大的女子像展露在他眼前!
墨发鹤氅的男子微微仰头,面容冷漠平淡地打量着这个骇人的活物。女子身长约莫十二尺,有双头十二只手臂三对胸脯,她并无腿脚,下身已然像是人腿溶化成硕大的蛇尾。她被密密麻麻的符印束缚在一根玄铁柱上,身上不着寸缕,镂着密密麻麻黑色的孔洞,不停有蛇虫自孔洞进进出出。
连女子的长发,都是一根根接在一起的指节。
这甚至不能被称之为“人”。
“她”更像是远古遗留的东西。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蛇状的长颈弯下来,巨大如巨鼓的嘴整个脱臼开,好似嘶吼的毒蛇!
这样庞大诡异的东西,竟然在惧怕眼前这个鹤氅男子。
然而男子神色未变,哪怕“她”的头颅离他仅仅一息之距,他也丝毫不见慌乱面容,只是仿佛叙述一个事实般:“一件仿古鬼怪的赝品罢了。”
他轻轻抬手,束缚“她”的符印须臾间尽数崩开,那东西得了自由,腾然便扭动着尾巴朝男子扑来!
然而男子只是轻轻地伸出右手,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如落花在潭般点了“她”一下,随后巨大的仿制鬼怪在他的面前一刹间萎缩衰败,不消一息便摊成一地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