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黑河(1/2)
楚振邦给费罗夏出的的确是个好主意,从前世苏联解体时期的历史来看,无论是苏联国内资本的外逃,还是国外热钱的涌入,在91年直到96年之间,都存在一个异常惊人的数字。
在一国范围内,资本的外逃是以外汇的形式实现的,热钱的涌入却是以本国货币的形式介入,这其中势必存在一个货币兑换的过程,而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插入一脚的人,无疑将会收获一份令人吃惊的收益。
楚振邦前世做金融,对这方面的流程了解的非常到位,就像国内贪官外逃与进入房地产业的海外热钱一样,一个中间人就可以将将双方连通起来。国外热钱的持有人可以将一定数额的外币存入某个贪官的海外账户,同时国内的贪官则将一定数额的人民币汇入热钱持有人的国内账户,整个过程简单有效,而中间人则可以在交易完成后,从交易双方那里各得百分之五到百分之二十不等的佣金,可以说是暴利。
不过楚振邦给费罗夏出这个主意并没有怀什么好意,他最终的打算,无非就是在塔拉索夫身边埋上一颗雷,将来的某一天这颗雷没准会把他炸的粉身碎骨,至少也能给他制造一些麻烦。
是的,一点错都没有,费罗夏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从她那双眸子里,楚振邦能看到的绝不是她对塔拉索夫的忠诚,而是一种不甘雌伏的蠢蠢欲动。她就像是一株被巨石压住的草种,一旦得到雨露的滋润,终有一天会发芽生长,甚至有朝一日会推翻身上的巨石。
因为提前向中方驻布拉戈维申斯克使馆作了通报,所以交接工作完成的很顺利,楚振邦在一名使馆随员的接待下进了使馆,随后又被一名三等外秘循例提了一些问题。楚振邦没有“太多”隐瞒,就把自己如何被人劫持,两名匪徒如何绑着他偷渡,最后如何被苏联边防部队发现之类的说辞复述了一遍。这些都是之前就与普罗科皮敲定的说辞,不会出什么差错。
使馆方面也与国内做了印证,这一步的审查很简单便获得了通过,不过,等使馆方面办好了后续的手续并安排一辆车把楚振邦送到边检站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钟,天色都蒙蒙变暗了。
过了边检,黑河市公安部门安排了两个人过来接待。说是接待,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白岭局的兄弟部门打过招呼了,言外之意,他们出现在这里,就算是完成白岭局兄弟单位的嘱托了。
两位黑河市公安局同志的意思,是准备暂时先安排楚振邦在市里的粮食局招待所住下,等第二天再安排车送他回白岭,晚上呢,他们再陪着吃顿饭什么的。
楚振邦的心思很敏感,他察觉到这两位的热情度不是很高,自然不会再纠缠着麻烦人家,因而在招待所安排住下之后,就借口想早点休息推辞了晚上的应酬。
打发走了两位警察同志,楚振邦在连台电视都没有的房间里枯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出去转转,权当消遣了。
记忆中的黑河似乎崛起自八十年代末,在苏联解体前后进入经济的飞速发展期,当时黑河人最津津乐道的说法就是“南深北黑”,南深圳北黑河。但这种说法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似乎是在94年前后,随着国家采取紧缩的财政政策,再加上河对岸**后的俄国人越来越狡猾,单一发展边贸经济的黑河进入了发展的停滞期,十数年之后,外面对黑河的定位也只是有魅力的“中小城市”,其与深圳的发展规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黑河还很落后,或许是地段的关系,眼前这条街的街道很狭窄,道路坑洼不平,街道两侧随处可见的商铺不是旅馆、饭店就是所谓的外贸门脸。那种圆盘衬底的老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线,让人无法从中感受到发展的勃勃生机。
用楚振邦的眼光来看,黑河市的经济发展之所以没能搞上去,其最大的谬误之处就在于单纯依靠外贸港口型经济模式,却没有着力发展适合自身条件的优势产业。像深圳,最初虽然也是从外贸港口经济模式入手,但同时也着力发展自身的产业基础,像什么高新技术研发基地、制造基地、金融中心等等,这些都是经年培养之下才出现的成果。而黑河始终没有走出培育区域性产业规划的这一步,只是单纯且天真的将希望寄托在边贸这一条路上,这是很扯淡的一种想法,根本不可能具备持久性。
若是换成自己……楚振邦自嘲的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一股脑扔出去。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黑河的未来显然与他楚振邦不沾边,有些事情考虑的太多除了徒乱人心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不管将来的经济发展会走向何方,至少从目前的情况看,黑河的经济状况要比白岭强的多,尤其现在正好是吃饭的点,狭窄街道两边的一个个大小餐馆里灯火通明,进出穿梭的人流往来不绝,其中绝大部分都提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
一个个小餐馆里飘出来的饭菜浓香勾人馋虫,楚振邦抿抿嘴唇,嘴里的唾液腺分泌有旺盛的趋势,中午在使馆那边吃的工作餐量明显少了点,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这会肚子里空空的,再被饭菜香味一勾,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有心找个餐馆草草对付一顿晚饭,可摸摸口袋,浑身上下连一分钱的铝板都没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要想填饱肚子,还得回招待所再说。
从狭窄的街巷里转出来,眼前是一条相对来说宽阔平坦一些的大街,十字路口的东南角上是一家看上去经营不错的饭店,楼前的招牌上闪着“福兴砂锅”的彩灯霓虹。
楚振邦在巷口的路牙子上无聊的站了一会儿,又像个孩子似的踩在凸起的水泥路牙上晃晃悠悠的来回走了十几步,正准备转身回招待所,就听到有人在马路对面大声喊:“楚先生,楚先生……”
楚振邦朝马路对面看看,因为光线不强的缘故,只能看到对面站了三四个人,却看不清长相。这世上姓楚的人多了去了,先生又不是他的专用名词,楚振邦只当跟自己没关系,也没往心里去,转身就朝来时的小街里走。
“楚先生,楚振邦先生!”
才刚走了两三步,对面的人更清楚的喊道,同时一个人正穿过马路,朝这边急匆匆的赶过来。
这次楚振邦听清楚了,他停住脚步,眯着眼睛朝横穿马路赶过来的看了一眼。别说,这次他倒是看清楚了,来人有点面熟,好像是在布拉戈维申斯克赌场里见过的那位,叫什么来着?肖……对,肖昌贵,做废旧铁锭贸易的。
“哎呀,楚先生,真的是你!”肖昌贵在公路对面的时候,只是隐约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毕竟楚振邦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在他看来,若是没有这个年轻人的帮忙,自己这次的货即便是能够拿回来,恐怕至少也得损失上几十万。几十万,这年头可不是个小数,更多时候这个数甚至能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乃至家破人亡。
从马路牙子边上两三步就奔到楚振邦面前,离这还有几米远,肖昌贵便远远的伸出双手,满脸惊喜的说道:“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到黑河的?”
“肖大哥,我今天下午刚过境,”刚刚抬起来的手被对方热情的握住,楚振邦笑道,“怎么样肖大哥,你的生意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肖昌贵握着他的手用力摇了摇,说道,“这不,今天上午货物通过入境,下午已经转手了,投进去的资金这两天就能收回来。”
“那可得提前恭喜你了,”楚振邦笑道。
“一切都有赖兄弟的帮衬了,要不是有你帮忙,我这次就算不是血本无归吧,至少也不可能有什么赚头,”肖昌贵握着楚振邦的手不放,由衷的说道,“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咱们在这又碰上,你说什么都得给哥哥个面子,让我做这个东,咱们好好的喝一杯。”
“肖大哥,不必那么麻烦,我其实……”楚振邦还想客气两句,奈何肖昌贵根本就不给他推脱的机会,拉着他的手,拖着他不由分说的就走。
等在对面的还有两个人,过了公路肖昌贵很热情的给作了介绍。两个人都来头和他差不多,都是从各地过来做边贸的。其中一个来自河北,姓王,王本荣,他和肖昌贵一样,也是做废铁钉生意的,而另一个叫陈鑫的,却是来自蚌埠一建,他们在黑河戳了一个外贸公司,最近在操作一单白砂糖换钩勺车的贸易。所谓钩勺车就是挖土机,这种重型的工程机械用白砂糖换,估计也就苏联人干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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