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兄弟君臣第七节 上县(二)(2/2)
刚远远瞧见绣着“来宝”两字的旧旗子,李臣就看到酒肆关紧了大门,不少附近的街坊围了一大圈,踮着脚伸长脖子,议论纷纷的,掌柜婆娘正反复搓着手,在门口拖来遢去,面露着焦急又畏惧的神色,不知是急的还是怕的,眼角一圈都泛红。
“丰家婶子,出事了?”李臣挤过去轻声问。
早些时李臣随着稚娘来过几趟县城,在来宝酒家露过脸问过好,所以丰婶认识这个前来搭话的年青后生,她连忙直摆手,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别惊扰了神仙作法!”
“神仙作法?”
……
来宝酒家发生的事,要提起来,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俗语说乱世出妖孽,光景乱,人心彷徨,脏东西也就随着出来。
那天就没好兆头,天老爷阴着张脸,灰云叠叠的却就是不漏滴雨下来,酒肆的生意特别冷清,一整日只零零散散地来了几个客人,丰掌柜在柜台里掺了几道瞌睡,腿都麻了。
等天黑透,他见再守下去也赚不到钱,便关门打烊,儿子不久前才娶了媳妇,小两口正如胶似漆的恩爱哩,早回了后屋,婆娘去了厨房烧水,等会好给他热呵呵的泡个脚,丰掌柜就在前堂掌了灯,算着账,十几个粘着油腻的大钱,被他摸来摸去的。
他福缘浅,没读过书,大字认不全几个,不过生意人总有法子,帐薄上画两个圈的是临街肉铺的账务,过两天就得送吊钱过去;打个斜线的,是东门老帐房欠的酒钱,读书人知廉耻的,不会厚着脸皮死赖着,不过再缓几日,还是得催摧……
“狗日月的,酒里得掺瓢子水,不然真顶不住得关张大吉了。”掌柜盘算,世道越来越乱,米谷越来越贵,酿酒的本钱也一日比一日高。
但水添多了,酒味一淡,又会得罪照顾生意的老顾客,他一时也拿不出个章程来,正琢磨着,端水进来的婆娘突然发了声喊,一盆子热水泼到了地上。
“他爸,啥子声音?莫不是遭贼了?”
掌柜连忙把钱扫到屉子里,锁好,将柜台下的擀面棒摸到手中,侧着耳朵一听,却静悄悄的。
“大惊小怪,人吓人,吓死人的。”掌柜抱怨,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传来阵怪声,又低又尖,活像是有个女人凄凄凉凉地在呜咽,要多碜人就多碜人。
老掌柜还没朝那方面想,他怕是有谁装神弄鬼的吓唬人,一边让婆娘去喊儿子起来,一边拉开堂屋的侧门,露条缝朝外张望。
外面黑洞洞的一片,邻里早就安睡,街道寂寥无声,别说人,鬼影子都瞧不见。
一想到鬼字,掌柜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当他连连念着“百无禁忌”时,前堂又传来窸窣的杂响。
“贼人趁机进屋了?”掌柜不敢妄动,等儿子披着外褂赶过来,才壮胆一道冲了过去。
还是没人,不过掌柜心细,举着灯四下看了遍,却在临窗的墙角瞧到血迹,斑斑点点的印在地上。
一下子他的头皮都炸了起来,差点一屁股瘫下。
隔天晚上,女人声又出现了,全家人被闹得惶惶不安,儿媳妇胆子小,连觉都不敢睡,整个人望着就颓靡了下去。
如果是遇歹人,还能报官,儿子也壮得像头小牛犊子,但这“鬼上门,要死人”的灾祸,活人有什么法子哩,能躲则躲呗。
掌柜打发儿子带媳妇回乡下去拜拜老亲娘,顺便住几天避灾,免得出了事全家都逃不了。
他是不准备走的,来宝酒家是他的命根子,生死都得守着。
老伴也不肯走,好说好劝这歹婆娘都不依,挨了几巴掌还嚷着就算死也死在一个屋子里。
每天一入夜,老两口就毛骨悚然地挤在一起,也不知哪个嚼长舌的得知了这事,朝外一宣传,弄得无人敢上门惠顾了。
唉,要死就死他两个老的吧,鬼收了命,心满意足了就会离开,到时安安平平的家业和香火还有儿子继承着传下去。
不过天照应好人,这不,今天就来了个活神仙,先是笼着手,在门口转了几圈,然后一进门就直摇头,“难怪我远远瞧见你家屋子上盘着股黑气,灾祸,灾祸哩。”他大声叹了口气,“幸亏被我看出来了。”
心神憔悴的老掌柜差点就给他跪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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