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两颗牙齿(1/2)
那一声“住手”,让刚起了些骚动的永福宫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然后围困上官云倾和慕容臻的一大群侍卫,永福宫内的所有宫女太监,以及长公主和陆柒雪都“呼啦啦”跪了下去,齐声喊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不知何时,皇上的身影出现在了太后娘娘的旁边,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没什么情绪起伏,平静的说了一句:“平身。”
慕容臻静看着此刻皇上所站的位置,就在太后的身边,可他若是从外面进入永福宫,要走到那个位置,必定是要从殿堂穿过,断不可能这般的无声无息。
那么,也就是说,其实皇上打从一开始就在这永福宫内是吗?只是他一直隐身在幕后,直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让他也不得不出来了,才现身在人前。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不同与往日般嬉笑亲和的上官云倾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太后说道:“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就算云倾不懂事冲撞了您,您怎么还跟小孩子计较起来了?您可向来都是最疼云倾的。”
“哼!”太后只是冷哼一声,一副不打算跟皇上儿子多说废话的表情。
皇上又转身看向满殿的皇宫侍卫,皱着眉头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都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侍卫们全都“呼啦啦”的退出了永福宫,对此,太后娘娘也只是看着,没有说什么,甚至还挥手将不相干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都遣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皇上,太后,长公主,陆柒雪,以及上官云倾和慕容臻六个人,谁都没有首先开口说话,甚至都没有先坐下来,而是都静静的站着。
皇上看着上官云倾,又调转视线看一眼慕容臻,眼中有着太多的复杂神情交杂纠缠,分不清理不顺。
慕容臻不禁又转头就看向身旁的上官云倾,却见他竟又恢复了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面没有丝毫的温度,微微欠身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刚才所有人都下跪的时候他岿然不动,却在这时行礼,让皇上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连同刚才的所有复杂神情一起,全都隐匿无踪,扶着太后一起在上方坐下后,说道:“云倾,你还快向皇祖母赔罪?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竟连皇祖母都敢冒犯。”
上官云倾眼神一闪,看着脸色丝毫不见缓解的太后,说道:“是孙儿冲动了,惹皇祖母生气,请皇祖母恕罪。”
太后冷哼了一声,神色之间倒是多了些舒缓,看着上官云倾说道:“你知错就好,何必为了个女子与皇祖母斗气?改日啊,皇祖母再为你选一个更好的王妃!”
此话一出,上官云倾当即拉下了脸色,直起身子抬起头,看向上方的两个人,“我以为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没想到皇祖母您竟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打算,看来,也不必再浪费时间多费什么唇舌。”
他不过是觉得既然父皇出现了,事情应该就有了转寰的余地,若能不对抗上,现在向皇祖母低个头也无妨,臻儿所受的委屈也只能暂且欠着,等日后他定会再找机会让某些人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话也说得几乎乏味,她竟还没有放弃一开始的打算,那他又何必要继续低头,还让臻儿白白忍受着委屈?
慕容臻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又转头从太后的身上扫过,微眯起了眼。
想要将她牺牲不就是为了皇室声誉,不让朝中大乱吗?
逼急了长公主万一将先皇遗诏给逼了出来,说不定就会朝中大乱,可同样的,若将上官云倾逼急了,恐怕也会朝中大乱,然而太后娘娘怎么竟还死咬着她不放呢?
或者,她觉得不管事实如何,单是那满街的流言就已经足够让她慕容臻万劫不复罪无可恕,至于宁王和长公主的对抗,则又是另外一件事?
呃,她可是在深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杀得风生水起笑傲群英位极至高尊位的太后娘娘,应该不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吧。
只是,若太后执意要对她动手,上官云倾若真的愿为她与之对抗,宁王府岂不是要落得一个极危险困顿,几乎有可能会寸步难行的境地?
心,忽然悸动了那么一下,就算……就算只是个陌生人,若是遇到对方为她不惜让自身陷入困难的境地,也不可能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人还是……
似知道了她心中所想,上官云倾突然紧握住了她的手,不给予任何反应的时间,拉着她转身就再次朝永福宫门口走去。
身后,太后娘娘再次暴怒,皇上望着那两个背影沉凝不语,长公主眼中的神采闪烁不定,而站在太后身侧的陆柒雪,则是看着慕容臻的背影,绞紧了手中秀帕,眼中是那般的嫉恨和怨毒。
两人出了永福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皇宫。慕容臻转头不解的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上官云倾,轻抿了下粉唇,说道:“对不起。”
他一愣,转过头来看向她,看到她轻蹙起的眉心,眼中漾着点点歉疚,不由失笑,伸手在她的眉心轻轻的揉着,说道:“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说才对,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么会被凤流玥劫走,也不会受惊受伤,更不会遇到眼前的这种事情。”
虽然是实情,但听他这么说出来,慕容臻还是贱贱的有那么一点欢喜的感觉,眼神儿一转,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的说道:“你要明白,你可是尊贵的王爷,若是为了我这么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女子与太后皇上不对付,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上官云倾静静的听她说完,眼中有什么在闪闪发亮,然后黏糊糊的贴了上来,笑得跟那什么似的,说道:“臻儿,你这是在关心我,为我担忧吗?”
慕容臻:“……”
宁王殿下真是有够不解风情的,不过被他这么一黏糊,本有些沉闷的气氛倒是舒缓了许多,王妃殿下也不皱眉了。
上官云倾弯起眼睛勾唇一笑,然后拉着慕容臻在永福宫门口转了个身,带着她在后宫中七拐八弯的行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周围全都是千遍一律的陌生景色,慕容臻又万分确定这绝对不会是出宫的路,不禁出声问道。她现在可还有着浑身的血迹,实在不适宜像现在这样满皇宫的跑。
上官云倾笑眯眯的继续往前走着,随口说道:“我们去摘葡萄。”
“哎?”
慕容臻没想到这深宫内院的,竟会有一片不小的葡萄园,她站在外面看着葡萄园内的枝叶繁茂郁郁苍苍,还有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紫红色葡萄,忽有些晕乎乎的。
园内的几个奴才都纷纷下跪行礼,上官云倾也不管他们,只拉着慕容臻就走进了葡萄园内,说着:“现在正好是葡萄收获的时节,这园子里的葡萄全都是最顶尖的品种,臻儿你若喜欢的话,待会儿我们出宫就带些出去。”
在这伺候葡萄园的那些奴才在上官云倾经过他们身边之后就都站了起来,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偶尔偷偷飘到慕容臻身上的眼神,有些惊讶,当看到她身上的那些血迹时,更是一个个的不知是惊惧还是惊讶了。
慕容臻虽然感觉到不时的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但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当是这些宫女太监们对她这个宁王妃有些好奇,也就没有多做理会,倒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头顶一串串晶莹的紫玉上面。
“这里怎么会有个葡萄园?”
上官云倾轻轻的从身旁一棵葡萄树上抚过,笑容之中竟有着几分眷恋,轻声说道:“这里总共有八十一棵葡萄树,每一棵都与我同龄,是当年我母妃怀上我之后,亲手种下的。”
“母妃?”慕容臻一愣,侧头看着他眼中难掩的眷恋孺慕,蹙眉想起了她先前了解到的一些事情。
上官云倾的母妃是已亡的皇贵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不过却在八年前突然暴毙而亡,但有传言说是她与男人私通,给皇上戴了一顶巨大的绿帽子,也有传言说她借着皇上的宠爱,窃取了与罗荫国打仗时的军机密卷,害得前方将士损失惨重,因为她本身就是罗荫国的和亲公主……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传言,而且还是在极少数量的人群中流传的传言,天下人都知道,宁王殿下的生母,曾经宠冠后宫的皇贵妃,是红颜薄命福泽浅薄,好好的一个人竟突染恶疾,以至于香消玉殒了。
慕容臻忽然有些明白先前在永福宫内时,上官云倾所说那句话的意思了。
上官云倾继续牵着她的手在葡萄园内行走,从每一棵葡萄树旁边经过,边走边说着:“母妃生前最喜欢葡萄,她酿制葡萄酒的技艺更是天下无人能及,我小时候,我总喜欢跟在母妃的身后吵着要喝酒,为此还多了个小酒鬼的外号。不过……”
他的手又从一棵葡萄树上轻轻划过,声音低沉了些,“自母妃逝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葡萄酒了。这个园子里的都是母妃生前伺候她的奴才,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在这里复杂打理,我不在京城……”
正在说着,气氛正好,却突然有嘈杂声从前方传来,上官云倾一愣,慕容臻也愣了下,抬头不经意的一看,发现近前的一名宫女惊慌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马上低下头去。
上官云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冷冷的看着已经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情景,看着那个满身华贵的艳丽女子在肆意挑剔着枝头的果实,指使身旁的宫女太监将她看中的一串串葡萄剪下来,拎在手上一看又不满意了就随手扔出去,她的身后两侧,被扔了满地的破碎果实。
还有两名与这园子里作相同打扮的太监,苦着脸跟在女子身后,每看到一串葡萄被挑剔出来扔到地上,就忍不住的抽一下嘴角,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其中那个稍微年轻的瘪着嘴眼睛微红,似乎就快要哭了。
“啪”的一巴掌,年轻太监的脸上突然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而那艳丽女子则皱眉揉着自己拍疼的手掌,娇声说道:“哎呦!死奴才,你那是什么脸?竟然这么硬,把本宫的手都给拍疼了!”
被打的人,捂着脸怔了一怔,脸上出现一丝怒色,但紧跟着当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年长太监悄悄的一扯他衣角之后,他马上就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奴才罪该万死,竟长了这么一张脸,害淑妃娘娘拍疼了金贵的玉手。”
她闻言娇笑了两声,绕着他走了两圈,细长的双眸之中寒光一闪,说道:“不过就是个死女人留下的园子,本宫愿意到这儿来那是你们的荣幸,竟然还敢三番两次的给本宫找不痛快,信不信本宫一句话,就将这里给烧了?”
“哪里来的疯女人?竟跑到这里来乱吠乱叫还乱咬人,谁家主人这么缺德,把这样的畜生都给放了出来?”
突然响起的声音轻灵悦耳,然而这话的内容却是忒恶毒了些。
淑妃娘娘猛的转身看过去,就见到一男子白衣胜雪,俊美如妖孽,身旁一女子蓝衣飘扬,倾城无双,身上的点点血污丝毫不减她的风采,反而让她更多了份让人惊惧的气魄。
而刚才说话的人,自然是这蓝衣女子。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这么与本宫说话!”淑妃指着慕容臻怒火冲天,又朝身旁的那群贴身的奴才们下令道,“你们还不快上去把这个贱人给本宫抓起来,看我不撕烂了她的嘴!”
慕容臻踏上前一步,冷声道:“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贱人啊。”慕容臻忽然笑了起来,眯起的眼中却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冷意。
淑妃闻言大怒,脸色一阵青白,而此时,已有人下跪行礼道:“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什么王爷王妃?你……”淑妃忽然一怔,猛然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两人不正是当日在太后寿宴上她曾远远见过的两人吗?宁王和宁王妃!
想到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她不禁脸色一变,但紧接着就放松了下来,浑不在意的将手指放下,说道:“呦,原来是宁王和宁王妃来了,本宫见这园子里的葡萄长得甚是茂盛,就忍不住进来想要摘点解解馋,宁王应该不会介意吧?”
上官云倾冷冷的从她身后满地的狼藉上扫过,又看向跪了一地的奴才,说道:“谁能来给本王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头压得更低了,刚才被淑妃一巴掌扇红了脸的那个年轻太监抬了几下头,却都被身旁年长的太监扯着衣角拉了回去。
慕容臻静静的看着那两个太监,上官云倾也多次将视线落到那两人的身上,终于那年轻的太监一把扯掉了年长太监的手,跪直了身子抬头看向上官云倾,眼睛红红的说道:“回禀王爷,自五年前,每到这个时候,淑妃娘娘都会前来糟蹋这里的葡萄……”
“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污蔑本宫,你活得不耐烦了?”不等他将话说完,淑妃就转身指着他,怒喝了起来,又转身看向上官云倾,妖媚的视线在上官云倾那张妖孽般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娇笑着说道,“宁王你可千万别听这狗奴才的胡言乱语,再说了,不就几串葡萄嘛,想必宁王你也不会那么小气的,是吧?”
上官云倾不理她,而是走到了那年轻太监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小石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小石子本就红通通的眼睛突然落下泪来,一脸的受宠若惊,“王爷,您还记得奴才?”
表情中多了点柔和,点头说道:“本王怎么会不记得你呢?小时候,你还替本王担过不少罪罚,你又机灵,最得母妃的欢喜了。”
“王……王爷……”
“那么现在,小石子,你老实的告诉本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本王竟从不知道这园子里的东西被人糟蹋了五年?”
这里都是极有眼色的人,一见到王爷竟亲手将小石子给扶了起来,就连刚才连连扯他衣角的那个年长些的太监也低头再没反应,其他人更是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淑妃神情闪烁,有些恼怒也有些忌惮,轻移莲步又开到了上官云倾的身边,阴冷的盯着小石子,说道:“宁王,你该不会相信一个狗奴才的胡言乱语吧?这些年,你远离京城,也管教不到这些奴才,这一个个的就都以为长翅膀了,平日里懒懒散散,骄纵得很,早就连主子是谁都快要忘了。”
“你胡说!”小石子突然就底气十足了,连尊卑都不顾,狠狠的盯上了淑妃,说道,“你这个恶毒卑鄙的女人,不但每年都要来糟蹋我们娘娘留下的葡萄园,谩骂诋毁我们娘娘,还买通了魏正南那个无耻叛徒,压迫我们威胁我们,不让我们将这些事告诉王爷。上次我偷偷的想要将书信送出去,被你们给拦截了下来,还把我打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行走……”
“胡扯!你个狗奴才真是该死,竟敢这般口出狂言,污蔑本宫。哼,本宫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怎么可能会无端来做这种事情?”说着,她就挥手,又想要往小石子的脸上招呼。
“啪”的一声可以说是巨响,伴随着惨烈的尖叫,淑妃突然整个人倒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噗”的吐出一口带着两颗断牙的血水来,右边脸颊更是一下子就高高的肿起,将她的眼睛都给挤得变了形。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就连刚要气愤反驳的小石子也伸着手指,呆呆的看着飞出去的淑妃娘娘,眨了眨眼。
“娘娘!”
有太监宫女惊惶失措的奔了过去,想要将几乎被毁了容的淑妃娘娘从地上扶起来,然而淑妃一站起来就把身边所有的人都甩开,一手捂着脸,一手颤巍巍的指向了上官云倾,尖利的吼道:“你不过就是个皇子,竟敢打本宫,别忘了,本宫可是你父皇的妃子!”
上官云倾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就好像是在欣赏着什么美景,闻言冷冷一笑,道:“那又如何?本王不但敢打你,还敢杀你呢,你信不信?”
慕容臻看了眼淑妃,又转头看了看上官云倾,再将依然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扫视了一遍,最后的视线落在满地的葡萄上面。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呢。
他想到要带她来这里的时候,肯定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么不愉快的事情吧?这里,可是他母亲留下的,每一株都是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亲手种下。
淑妃的脸色因为那一句“还敢杀你”而发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对上上官云倾锋利的目光,强忍着要转移视线的冲动,说道:“你敢!本宫乃是淑妃,你若敢动本宫,除非是不想活了!”
上官云倾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杀气,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他的衣摆忽然无风自动,似乎正有气流升起,以他为中心而涡旋流转,凉凉的冷冷的。
淑妃不禁又退了一步,后背突然撞到了什么,忙转头,就看到不知怎么的,她竟退到了慕容臻的面前。
在看到慕容臻的时候,上官云倾也愣了下,刚升起的淡淡杀气也随之消散了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