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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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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

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

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得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镟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只说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酒越涌上来。

智深把皂直裰褪下来把两支袖子缠在腰下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

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

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酒家俺便和你厮打!”

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

智深用手隔过张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

鲁智深道:“酒家饶你这厮!”

踉踉跄跄颠入寺里来。

寺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

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鬲关了。

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鬲。

二三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

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酒家。”

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

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

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

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噪后来却成得正果。没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

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

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

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

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

智深跟着侍者到方丈。

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烈可偷盗三不可邪淫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鬲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行为!”

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

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

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

长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但凡饮酒不可尽倍。

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

便是小胆的人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时令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户人家。

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智深寻思道:“干干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早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的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

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

间壁十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

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

智深便问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

那打铁的看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须戗戗地好惨濑人先有五分怕他。

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

智深道:“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么?”

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

智深道:“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

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

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

那待诏道:“小人据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不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

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

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

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

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

那待诏接了银子道:“小人便打在此。”

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

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

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

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小人们的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

智深道:“胡乱卖些与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

那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

智深只得起身便道:“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

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

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

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智深不肯动身。

三回五次那里肯卖。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彀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

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y中u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卖碗酒吃。”

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

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

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

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支狗在那里。智深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

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

智深道:“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

便摸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支与俺。”

那庄家连忙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

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

吃得口滑那里肯住。

庄家到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

智深睁起眼道:“酒家又不白你的!管俺怎地?”

庄家道:“再要多少?”

智深道:“再打一桶来。”

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

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

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好些时不曾拽拳使脚觉道身体都困倦了。酒家且使几路看!”

下得亭子把两支袖子搦在手里上下左右使了一回使得力只一膀子扇在亭子柱上只听得刮刺刺一声响亮把亭子柱打折了摊了亭子半边门子听得半山里响高处看时只见鲁智深一步一颠抢上山来。

两个门子叫道:“苦也!这畜生今番又醉得可不小!”

便把山门关上把拴拴了。

只在门缝里张时见智深抢到山门下见关了门把拳头擂鼓也似敲门。

两个门子那里敢开。

智深敲了一回扭过身来看了左边的金刚喝一声道:“你这个鸟大汉不替俺敲门却拿着拳头吓酒家!俺须不怕你!”

跳上台基把栅刺子只一扳却似撅葱般扳开了;拿起一折木头去那金刚腿上便打簌簌地泥和颜色都脱下来。

门子张见道:“苦也!”

只得报知长老。

智深等了一会调转身来看着右边金刚喝一声道:“你这厮张开大口也来笑酒家!”

便跳过右边台基上把那金刚脚上打了两下。

只听得一声震天价响那金刚从台基上倒撞下来。

智深提着折木头大笑。

两个门子去报长老。

长老道:“休要惹他你们自去。”

只见这座监寺都寺并一应职事僧人都到方丈禀说:“这野猫今日醉得不好!把半山亭子山门下金刚都打坏了!如何是好?”

长老道:“自古“天子尚且避醉汉”何况老僧乎?若是打坏了金刚请他的施主赵员外来塑新的;倒了亭子也要他修盖。--这个且繇他。”

众僧道:“金刚乃是山门之主如何把他换过?”

长老道:“休说坏了金刚便是打坏了殿上三世佛也没奈何只得回避他。你们见前日的行凶么?”

众僧出得方丈都道:“好个囫囵竹的长老!--门子你且休开门只在里面听。”

深在外面大叫道:“直娘的秃驴们!不放酒家入寺时山门外讨把火来烧了这个鸟寺!”

众僧听得只得叫门子:“拽了大拴繇那畜生入来!若不开时真个做出来!”

门子只得捻脚捻手拽了拴飞也似闪入房里躲了众僧也各自回避。

只说z琐|智深双手把山门尽力一推扑地颠将入来吃了一交;爬将起来把头摸一摸直奔僧堂来。

到得选佛场中。

禅和子正打坐间看见智深揭起帘子钻将入来都吃一惊尽低了头。

智深到得禅床边喉咙里咯咯地响看着地下便吐。

众僧都闻不得那臭个个道:“善哉!”

齐掩了口鼻。

智深吐了一回爬上禅床解下条把直裰带子都剥剥扯断了脱下那脚狗腿来。

智深道:“好!懊!正肚饥哩!”

扯来便吃。

众僧看见把袖子遮了脸。

上下肩两个禅和子远远地躲开。

智深见他躲开便扯一块狗肉看着上的道:“你也到口!”

上的那和尚把两支袖子死掩了脸。

智深道:“你不吃?”

把肉望下的禅和子嘴边塞将去。

那和尚躲不迭却待下禅床。

智深把他劈耳朵揪住将肉便塞。

对床四五个禅和子跳过来劝时智深撇了狗肉提起拳硕去那光脑袋上剥剥只顾凿。

满堂僧众大喊起来都去柜中取了衣钵要走。

--此乱唤做“卷堂大散。”

座那里禁约得住。

智深一味地打将出来。

大半禅客都躲出廊下来。

监寺都寺不与长老说知叫起一班职事僧人点起老郎火工道人直厅轿夫约有一二百人都执杖叉棍棒尽使手巾盘头一齐打入僧堂来。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别无器械抢入僧堂里佛面前推翻供桌。

撅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将出来。

众多僧行见他来得凶了都拖了棒退到廊下。

深智两条桌脚着地卷将起来。

众僧早两下合拢来。

智深大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只饶了两头的。

当时智深直打到法堂下只见长老喝道:“智深!不得无礼!众僧也休动手!”两边众人被打伤了数十个见长老来各自退去。

智深见众人退散撇了桌脚叫道:“长老与酒家做主!”

此时酒已七八分醒了。

长老道:“智深你连累杀老僧!前番醉了一次搅扰了一场我教你兄赵员外得知他写书来与众僧陪话;今番你又如此大醉无礼乱了清规打摊了亭子又打坏了金刚--这个且繇他你搅得众僧卷堂而走这个罪业非小!我这里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千百年清净香火去处。”

智深随长老到方丈去。

长老一面叫职事僧人留住众禅客再回僧堂自去坐禅打伤了和尚自去将息。

长老领智深方丈歇了一夜。

次日长老与座商议收拾了些银两赍他教他别处去可先说与赵员外知道。

长老随即修书一封使两个直厅道人迳到赵员外庄上说知就里立等回报。

赵员外看了来书好生不然回书来拜覆长老说道:“坏了金刚亭子赵某随即备价来来修。智深任从长老遣。”

长老得了回书便叫侍者取领皂巾直裰一双僧鞋十两白银房中唤过智深。

长老道:“智深你前番一次大醉闹了僧堂便是误犯;今次又大醉打坏了金刚摊了亭子卷堂闹了选佛场你这罪业非轻又把众禅客打伤了。我这里出家是个清净去处。你这等做作甚是不好。看你赵檀越面皮与你这封书投一个去处安身。我这里决然安你不得了。我夜来看你赠汝四句偈言终身受用。”智深道:“师父教弟子那里去安身立命?愿听俺师四句偈言。”

真长老指着鲁智深说出这几句言语去这个去处有分教;这人笑挥禅仗战天下英雄好汉;怒掣刀砍世上逆子谗臣。

毕竟真长老与智深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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