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1/2)
第一章
比试场上,当中那块石坪中间又竖起了一块巨大的石板,上面挂满了一片片椭圆型的木牌。
比试第一轮过后,获胜的门派尚有五百三十九个,这些木牌背后,乃是一至二百六十九个编号,每个编号都各有二块,同号者,便是第二轮的对手,另有一个空号,抽到者此轮轮空。
仙道之中,就算是小门派也有些道行,原本这一片片薄薄的木牌是绝挡不住那些精通窥视之术的修道高手的,但此时那些木牌之上均浮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烟气,只要一触灵力,那烟气便会由淡转浓,以绝作弊。
那石板左边,‘得意门作品’五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周道儿看着,心里不由得一乐。
此次仙道盛会乃是数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据说得意门竟然带来了五百余件法宝,其中更有九件灵器,加上第一日比试时所使出的仙器,无论大小门派哪个不眼馋?
仙道之中虽有清风观这般穷的叮当作响的门派,但大部分都极为富庶,一句‘价高者得’却也挡不住那蜂拥而来的求购者,如今那得意门门主已成了此处最热门的人物。
这仙道第一制器门派可谓是仙道首富,敛财之术了得,虽然已是供不应求,但这样的宣传良机却也不会放过,于是虽然答应免费为比试做了这些个道具,但那五个大字便整整占了那石板的一半地盘。
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愿逊了风头,虽然只是百丈不到的距离,但却无人肯老老实实的走过去,一时间有法宝的用法宝,没法宝的也使起了神行的法术,那抽签一开场,四周的看台之上,便掠过道道彩光,片刻之间便将那偌大的石坪挤的满满当当。
周道儿眯着眼睛看着台上穿梭来去的人群,心中倒不由得对玄心宗有些佩服起来,那闹哄哄的场面里,几个玄心宗的道士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也不见他们有多吃力,一会便将秩序整理的井井有条,显然是平时训练有素,此时才能不慌不忙。
昨夜与渺空二人在那山谷中整整切磋了一夜,对那聚力之法周道儿也算是初窥奥妙,此时心里却是希望能抽到个稍强些的对手,也好让自己试试手,当然,沈仙那样的就罢了……
不慌不忙的跟在众人身后,终于等到自己取牌的时候,将手伸过去,只是轻轻一触,那木牌表面的烟气微微一闪,便自动飞到了周道儿的手里,周道儿将那木牌翻过来看了一眼,却是半个字都未曾看见,顿时傻了眼,嘀咕了一句,跑到旁边登记完了便下台而去。
他心中不爽,走起来也是有气无力,摇摇摆摆的走了几步,方到了台边,准备跃下台去,身后却有股大力传来,周道儿闪身一避,足尖在台边轻轻一点,便已跃起,顺着那股力量的去势往前飘去,在空中微微一荡,便转过了身来,他闪躲、纵起、转身,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最难得是的身子轻如鸿毛,好似自己半点都未曾用力一般。
“兔崽子,溜的到快……”
“好身法……”
台边,一声低声咒骂和一记喝彩同时传来,周道儿一看,台边正有二人看着自己,其中一个面带微笑,长的是白白胖胖甚是讨喜,另外一个面貌英俊,一身白袍,腰束金带,头带金冠,十指之上珠光流动,竟然戴满了各色的镶戒,十足一爆发户的模样,此时面带煞气,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不放。
周道儿却是一怔,此人姓流名风,这里倒有大半人都是认得他的,前一场比试便是他代那得意门出战,据说乃是得意门的少门主,昨日仙器一出便震动全场,也是此次比试的夺魁热门之一,但自问与他毫无纠葛,却为何一副看自己不爽的样子?
想起得意门,周道儿不由得朝他手上仔细看了二眼,他终日在法宝堆里打滚,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那些五光十色的镶戒之中,有几个灵气十足,显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这仙道第一制器门派果然是法宝多多。
但说起法宝来,天下又有谁比得上得了九缘与金之母二处藏宝的他,周道儿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便恶狠狠的回瞪了回去,而后中指向上,比划了个极为不雅的手势,‘呸’的一声,一口浓痰便飞了出去,他自小这把戏玩的多了,现在又算修炼有成,中气十足,喷的是又狠又准,竟然还带着‘嗖嗖’的风声……
那流风却没料到他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此龌龊之事,一时不防,等那飞痰到了面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头一偏堪堪避开,方想喝骂,却听见身后又传来‘嗖’的一声,那飞痰竟然还带着回旋之力,‘啪’的一声便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流风顿时感觉一条黏糊糊滑溜溜的玩意从头颈处滑了进去,他从小锦衣玉食,素有洁癖,等到想起这是什么玩意后,顿时恶心之极,浑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趴在台边便大口的呕吐起来。
这几下变化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台上人多嘈杂,除那胖子之外却也没几个人看清,只见到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得意门少主忽然趴下,在台边大吐不已,顿时四周看台之上轰然一声便热闹了起来,满脸惊诧者有之,啧啧称奇者有之,交头接耳者有之,更有甚者竟然有此一说……
“哎呀……这不是那得意门的少门主吗?怎在大庭广众之下作此状……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老李啊……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你不晓得这流风其实是女扮男装……这是有喜了啊……至于为何有喜……怀的是谁的孩子……来来来,且听我慢慢和你说来啊……”
周道儿却早已溜之大吉,刚挤到台下人群之中,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道兄好手段啊……哈哈……”
回头一看,却是方才台上的胖子,只见他笑嘻嘻的倒捏了一把扇子,往身后远处流风那指了指。
周道儿嘿嘿一笑:“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嗯,清风观石空子,不知道兄是……?”
那胖子眯了眯眼睛正色说道:“我可不是道士……本人蓝玉,嗯……九悟派门下,这次却是来凑凑热闹的……石兄能将那灵力控制的如此之好,已是高手一流,日后万一对上,还望石兄手下留情啊……”说着,将身子又凑近了些,低声说道:“石兄啊,那小子可是得意门的少门主,他们得意门财雄势大,你如此这般的羞辱与他,日后定然会找你麻烦,还是得防着点为好啊……”
“九悟派?”周道儿却未曾将那得意门放在心上,看那流风的身手,最多只是个灵人的境界,就算有仙器也定然不是自己对手,反而是感觉此人颇有古怪,但想了半天也未曾想出这是个什么门派来,只能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哈便转身而去。
回到座位之上,赤峰子兴致勃勃的凑了过来,问道:“怎样怎样……你小子这次运气如何?抽到的又是哪个门派?”
旁边一个同门扑哧笑道:“师兄,你还真是急性子,这规矩和前日的如出一辙,师侄抽到的只是个编号而已,得等会抽完之后才能查到对手是谁,你现在问他,他又怎会知道?”
赤峰子一想果然,嘀咕了句:“那不是还有一空号吗……”话虽如此,可却也知在那二百来个木牌之中要抽到唯一一个空号概率极小,挥了挥手便又要坐下来。
周道儿却苦笑一声,将那木牌递了过去,说道:“这次却给师傅你猜对了……我抽到的……还真是那空号……”
赤峰子愕然的看了几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往旁边瞥了一眼,大力拍着周道儿的肩膀说道:“我便知道你小子和我一样福大命大……果然如此……上一场撞到了师祖母处,这把可好,索性不战而胜……妙极妙极……”
周道儿却大是懊恼,怏怏不乐的跑到渺空身旁坐了下来,渺空却好似知道他所想,乐呵呵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今日上场的大多是些高手,明日你总要对上一位,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暂且在旁边看着,明日也多几分把握……”
周道儿低声嘟哝了几句,忽然想起了那蓝玉,问道:“师祖……你可知九悟派是何门派?”
渺空一愣,想了半响,满脸奇怪的神色,答道:“仙道之中还有这门派……我怎不知?”
周道儿大奇,这渺空在仙道之中厮混了许多年数,却连他也未曾听说过那九悟派,难道这人是凭空冒出来的不成?
正想着,不一会儿,台上的人群便已各自取到了木牌,那一块块石坪旁的红色屏障也冉冉升起……
第二章
去芜存精之后,这第二场的比试果然精彩的多了。
此时上台之人大多已是真正的高手,势均力敌之辈大有人在,想要留些后手也不得,于是精彩之中却也带上了一丝风险和血腥。
每场二十八台,刚比到第四场,已有十余人被对手打成重伤,其中更有二人当场毙命。
看着那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上去,而后又被抬着下来的‘仙道同辈’,周道儿一脸悲痛的表情,叹息不已,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放光的双眼却将让那原该严肃的表情欠缺了些诚意。
要知死一个便是少一个敌手,死一个便让二家仙道门派有了仇怨,实是妙事。
等台上一个白发老道用一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如意将对手敲晕之后,第四轮比试也正式结束,一个玄心宗老道跑了上去,手中拿着一张黄纸,先将第四场的胜负宣布了一遍之后,一个个的念道:
“柳宿得意门流风对九悟派蓝玉”
“室宿庐山派陆静修对三皇井派刘德宽”
“斗宿玄心宗沈仙对始丰山纪遁”
……
周道儿精神一振,这几场可都是他期待已久的了,但随即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他***,都搁一块了…老子可只有一双眼睛…”
要知在第五轮决出三十九强之前,所有的比试都是每场都同时开始,二十八个场地便有二十八场比拼,此时这三场也是一样。
想归想,周道儿却也没辙,只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不一会,参加比试的均已入场,沈仙依旧是一身白袍,连那恬然的表情也毫无更改,陆静修则是温文尔雅的站在石坪一角,嘴角含笑看着对手,只有那流风已换过衣服,看来是想把方才因被周道儿作弄而出丑的火气发在对手身上,此时那英俊的脸庞上一脸狰狞,平白多出了几块横肉。
相比之下,几人的对手也各有不同,沈仙对上的,乃是一五短身材的矮道士,此人身着土黄色道袍,尖头尖脑,加上二撇长长的八字须,看上去就象和鼹鼠是近亲一般。
陆静修对上的则是一身材高大、威风凛凛的锦衣老头,看那打扮却非道家之人,一张老脸虽然年纪大点皱纹多点,但长的倒也凑合,只是满脸寒霜,好似谁都欠他银子似的。
那流风对过的却是那曾与周道儿搭话的胖子,此时手里还是拿着那把折扇,一对与那圆脸相比显的狭小的眼睛微微眯着,嘴皮不住翻动着,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
周道儿朝那几人看了看,缩回脑袋朝着渺空问道:“师祖…那胖子的来历估计你是不知道的了…可另外二个你可认识?”
渺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先朝沈仙对过的那个指了指,说道:“那老小子乃是他们始丰山的太上长老,说起辈分来比沈仙还高了一辈,修为很是了得,几十年前就已入地仙境界,只是极少露面,故此道内都以为他早已飞升…”
周道儿一喜,乐道:“那岂非和那沈仙有得一拼?”
渺空摇头道:“不然不然,这纪遁主修土行,最善的便是土遁之法,而后自地底而袭,让人防不胜防,但沈仙的鸿钧之袍却也是土属的宝物,加上修为也不弱与他,纪遁无宝相助,本身又没什么攻击极强的功法,想要在鸿钧之袍下讨得好处,只怕是难上加难…”
周道儿略微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渺空朝那锦衣老头看了看,忽然扑哧一笑:“那老头可是有名的人物…你也不识?”
周道儿正色道:“三皇井乃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此人既然是出自此处,修为定然也是不低,不过刘德宽…恕徒孙愚笨,还真是不知道此人来历…”
渺空哈哈大笑道:“三皇井派却并非是三皇井了,这其中可是大有不同,三皇井乃是道家福地,乃是被一元宗所占,而那三皇井派全派上下就那刘德宽一人…哈哈…此人在道上有一外号便叫溜得快,乃是出了名的欺善怕恶、胆小怕事之徒,你瞧他现在一脸酷样,我敢担保,等下不等陆静修出手,他便会举手投降,逃之夭夭…”
陆静修在仙道内辈分极高,便连沈仙的师傅抱朴也只是和他平辈论交,但渺空师从九缘,自己也是一派之长,却是极为自然的直呼他的名字。
周道儿颇为讶疑的看了那锦衣老头一眼,却怎也看不出他竟然会是如此胆小之人,但也知渺空见多识广,定然不会胡说,看来人不可貌相,果然如是…
二人在那聊了几句,场上石坪旁边的红色屏障又已冉冉升起,一蓬礼花状的光芒自场地中央嘭的一声弹起,在空中散开,一时间,蓝天之下,皆是五颜六色、绚丽缤纷的霞光。
等那光芒消失之后,那一块块石坪之上也闪起了道道彩芒,道道法宝的破空之声利啸如箭,将旁边的众人的耳膜都震出了阵阵的回响。
一时间,石坪之上呼喝之声不绝,周道儿东张希望了会,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四…五…”
渺空听见,奇怪的扭头看了看,却正好听见他数到五十…而后‘呸’了一声:“***…除了那流氓和沈仙的…都是些垃圾凡宝…连灵器都没一件…”那流氓便是流风,周道儿看这小子实在讨厌,便给他改了个名字。
渺空好气又好笑,传心道:“你以为世上人人都和你一般法宝一掏一大堆的啊…就算是凡宝,好些的也要上万两银子一件,除了那些大门派谁用的起…”
“那些垃圾都卖的那么贵?”周道儿眼珠转了转,忽然起了个念头,他怀中的宝贝大部分都是用仙法认了主的,表面上却是谁都看不出来,甚至还能重新认主,但就如那送给乾鹤发的雷神降一样,只要原主人不死,就算换了主人也能召之即来,如若在这卖上一堆,而后等溜走的时候再召回来…岂不是便能赚黑了…想到那堆成山的银子,不由得‘嘿嘿’奸笑几声…
这些念头,只是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便闪了过去,场内忽然掠起一道极为灿烂的银光,顿时将其他法宝的光芒都比了下去,连带将周道儿眼神一并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柳宿之位已被一层银光所笼罩,等那银光散去,流风手中已握着一柄丈长的古铜色长枪,枪身上,一道银色光芒正在来回游动,宛如游蛇一般,周道儿身边,渺空深吸了一口气,惊道:“又是一件仙器…这得意门此次还真是大手笔了…”
要知流风第一轮比试时所使的却不是此物,而是一面古镜,仙道法宝品种虽然繁多,但其中犹以剑、镜、拂尘、如意这四种最多,兵器类型的则大多都是飞剑一类,枪类则极为罕见,周道儿仔细看了几眼,低声冷哼了一声:“这也不过是件下品仙器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时众人大哗,周道儿这细细的声音在那阵阵惊叹声中有如蚊呐,渺空在他身旁,却听的真切,想起自己怀中的二样宝贝,脸上一红,附和道:“就是就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如若遇到我,保管他死的难看…”
周道儿却死死的盯着流风对面的那胖子,那枪虽然在他自己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既然已是仙器,却不是普通修道之士所能挡的,但那胖子却是不慌不忙,只见那将手中的折扇插到了衣领后,正在那捥着袖子,周道儿眼神极好,却看见那袖口中有一点极深的黑芒一闪而逝。
此时沈仙与纪遁的一场已然结束,正如渺空所说,那纪遁的土遁之术在鸿钧之袍下毫无用处,沈仙只是简简单单借那鸿钧之袍之力使了个固土之术,便将他困在了里面,而陆静修那里则更是搞笑,比试刚一开始,陆静修还未出手,那锦衣老头满脸的寒霜便化做了一脸的春风,行了一礼之后就‘哎哟’一声,捧着肚子逃之夭夭…
全场的目光已皆集中在流风与那胖子所在的柳宿之上…
就在此时,流风忽然将那长枪往地上一顿,呯的一声脆响,那坚硬如铁的石坪顿时被那枪柄炸裂了半丈有余,一道道蛇行的裂缝随着那枪柄四散而开。
“惊神…疾…”
随着一声大喝,那枪尖之上闪起了一道银色厉芒,带起一阵尖锐的啸声,朝着那蓝玉直刺而出,光芒过去,就连空气都好似扭曲了起来,一弯一折已到了蓝玉面前。
银芒背后,流风身旁狂风大作,一身雪白的衣衫被吹的猎猎作响,长发当空挥舞,脸上杀气森森,气势惊人,引得台下一众仙道女弟子娇呼连连。
周道儿忿忿的啐了一口,骂道:“人仗器势,垃圾东西…”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那至今仍是神色不动的蓝玉,他已看出那胖子定有所恃,心中却盼望着他能争口气,如能将这小子打成猪头…嘿嘿,那就再妙不过了…
第三章
枪势再闪,顿时灿烂如电,耀眼的光芒将石坪四周映的一片银白,一时间,将流风与蓝玉的身形全数包围了进去,就有如一个银色的巨大光蛋,紧紧的将方圆数十丈的场景全数扣在了里面。
而后,一道道半丈来高的旋风平地而起,在那光蛋四周浮动翻滚,将石坪旁那些用道法催出的高大树木都一棵棵的连根拔起,卷上了空中,‘呯呯呯’的甩到了远处。
仙器之威一至如斯,仙道众人看的心醉神迷,有几个财力雄厚的,已在盘算着家底,估摸着得多少银子才能将这仙器收之门下了。
看台之上,那得意门的门主此时也是真正的得意洋洋,反正此次参试,只是为了显一显那仙器的珍贵,得什么名次倒无所谓,再往下去,流风抽到的对手便会越来越强,如若遇到几个地仙高阶的,就算有仙器在手,只怕凭他灵人的修为,也非其敌,故此那对面的无名之辈却是最好的对象了。
一众人中,只有那沈仙面色有些不对,他获胜后已归原位,此时脸上有一丝担忧,瞳孔之中精光闪闪,显得却比自己比试之时还要紧张几分。
就在此时,在那银白的光芒中,忽然出现了一块黑色的斑点,谁都可以看见,以那黑色斑点为中心,一个急剧旋转着的巨大孔洞忽然出现,就好似一只怪兽般不住扭动、吞噬着,将那银光硬生生的往中央拉去。
只是在顷刻之间,一切烟消云散,石坪之上,流风手执长枪愣愣的站在一旁,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那枪尖上的光芒已消失无踪,只余下古铜色的枪身上还有淡淡的银光闪动,而那胖子却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正在那朝着他拱手道:“承让承让……”
众人大惊,黑色乃是魔道本色,在此之人又个个都是有些根基的修道中人,如何会看不出那黑洞的妖异之处。
“魔器……”
“魔道的崽子什么时候混进来了……”
“哎呀呀……砍……砍死他……”
“丢人啊……好好一把仙器竟然被那魔器给……”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阵喧哗随之而起,但大多数人却是看着玄心宗所坐的方向,此次仙道盛会与比试论道均是由他们召集操办,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情,却也应该由他们来处置才对。
况且看那魔器竟然能一把就将得意门的仙器都灭了,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又有谁愿意贸然上去送死……故此,叫的人虽然多,义愤填膺的也是不少,但真个敢撸撸袖子往上冲的……委实没有……
然而沈仙却仍是坐在那一动不动,淡淡说道:“就算使的是魔器,也并非便是魔道之人,天材地宝,仙魔法器,均是有能者居之,又有何妨?既然胜负已分,就不必多言了……继续比试就是……”他声音不高,但却奇异的让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就好似是在耳边说话一样。
但他此言已是显然的在包庇那胖子,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之中,一记清亮的声音响起:“沈宗主此言差矣,此人使的既然是魔器,只怕与那魔道也脱不了关系,说不定便是魔道派来的奸细,又怎能轻易放过……”
随着那喝声,一个青衣道士缓缓自座位上站起,却是那太乙观的天一,随后自那青龙甲位上也呼啦的站起了好几个老道来。
其中一个短须黄袍的老道应道:“天一观主所说有理,先把这妖孽拿下审问再说……”
渺空摇摇头‘嗤’道:“唉……都是一帮蠢材,如若真是魔道之人,又怎会在这种场面之下使出魔器来……”
周道儿笑眯眯的说道:“如此浅显的道理,那天一自然也不会不知,只怕是趁机闹事,准备打压一下玄心宗罢……”
渺空呵呵一笑,道:“此言有理……那天一为人自大,早已不甘雌俯与那玄心宗之下,现在又已修成了十二重金光衡天界,却哪里还能安生啊……”说着,朝着天一身旁的几个老道看了几眼,又叹道:“这次也不知道为何玄心宗如此有面子,这帮平素连面都见不着的老妖怪一个个都跑了出来……”
周道儿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问道:“师祖,那些老头很有名吗?”
渺空抚了抚颔下的长须,点头道:“……那几个都是占着三十六洞天的大派中的长老、前辈……均是传说中的人物,修为嘛……最少也是地仙境界了……嘿嘿,如若连他们都参试……只怕就是沈仙也讨不了好啊……噫,这倒也是奇怪了……他们为何不参试……”
周道儿却往那几个老道旁边看了几眼,抱朴与怒火正坐在正中,一人低着头修着指甲,另外一人更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好似台上之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一样。
他是曾见过这二老道的修为的,至少应该比沈仙要高出一筹,想来定然是玄心宗与其他门派有约,故此这些退隐的长辈均不参赛。
此时,天一已起身而出,那几个老道也均随之而去,几人都是修为高深之人,微微一晃,已都站在了那柳宿之位的石坪之上。
一旁,渺空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说道:“瞧这几个老妖怪的模样,只怕是和天一早有联系,嘿嘿……不知道玄心宗如何应对了……”
周道儿朝那仍坐在台下的沈仙看了看,不由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此时沈仙正似笑非笑的慢慢站起,眼中光芒闪动,眼神中分明有着一丝的得意……
再往那胖子看去,却见他此时已被天一等人团团围住,但脸上却丝毫没有半点惧意,将原先插在衣领处的扇子拿回了手中,正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扇动的,一点未曾将面前的这几个放在眼里。
天一等人虽将那蓝玉围住,但却并未着急动弹,仙魔二道为敌已久,互为忌惮,虽然这些年来,仙道大占上风,但遇到魔道之事,也绝不会掉以轻心。但沈仙乃是仙道第一大派之首,方才却有那般奇怪的表现,实在奇怪。不由得,天一心中也有些个不安起来,感觉自己这举动似乎太为冲动了些。
就如渺空所说,天一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突破十二重金光衡天界之后更是野心勃勃,却怎肯屈居沈仙之下。
此次仙道盛会,乃是一次良机,来时,他便已与那些与太乙观关系良好的门派通了声气,
要知仙道之中门派众多,各派的修行重点也各自不同,有些着重修炼内胎之息,有些则喜好用法宝仙丹助长修为,于是便有了流派的区分,而太乙观所属的便是道胎一派,玄心宗所属的则是丹宝一派。
二派之中,素来时有纷争,这些年来,玄心宗势大,连带着丹宝流派也已隐隐压过了其他流派一筹,属道胎流派的门派早有不忿,此时与天一一起的大多都是道胎流派之人。
此时看看身旁的那几位老道,天一心中不由得胆气又壮了几分,朝着远处的沈仙拢袖行礼说道:“沈宗主,勿怪天一越俎代庖,只是这魔道妖孽,人人得而诛之,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沈仙微微一笑,正想答话,台上,蓝玉却瞪着眼睛四处张望了几眼,而后满脸惊讶的说道:“天一道长……这魔道妖孽在何处……”他体形肥胖,但动作却挺机灵,一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很是搞笑。
周道儿此时已紧紧的盯着那蓝玉的动作,只见他说话之时,手中的折扇恰好对着沈仙的方向轻轻挥动了一下,沈仙立马笑而不答又坐了下来,心中更是奇怪,这蓝玉究竟是何来头,看起来便连沈仙都对他极为忌惮。
天一面色一变,见那沈仙也不答话,转身朝着蓝玉寒声说道:“谁是妖孽在场之人看的清清楚楚,你究竟是何人?还不快从实招来!”
按天一的原先的想法,岂会和他如此废话,拿下之后,搜出那魔器便已足够让沈仙难堪,至于此人究竟是否魔道中人倒不重要,反正物证即在,他自然也逃脱不了干系。
但他忽然想起这蓝玉所属的什么‘九悟派’,要知天一志气极高,这几年刻苦修炼的同时,早已将天下仙道摸的滚瓜烂熟,可以说便连穷乡僻壤的一个小道观他都心中有数,但却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九悟派’,再想想那沈仙的奇怪表现,心中越发讶疑起来。
蓝玉笑了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天一神色不动,他此时已是地仙境界,就算蓝玉使的是魔器,一时间也伤不着他,众人只见那蓝玉忽然嘴皮一动,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微微一拂袖,天一立马脸色大变,神情尴尬之极,往后疾退了几步,躬身为礼,而后转身便走,他这一走,那些随着天一上台的老道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四章
“呵呵……我敢担保,这位蓝玉兄弟绝非魔道中人,不知天一道兄以为然否?”
沈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已下台的天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奈之下也只能点头,方才看到了那东西,他又怎会不知那蓝玉的来头,心中知道这沈仙必然早已知道他的身份,自己却是被他摆了一道,顿时大恨,但此时人在屋檐下,却也不得不低头了。
“那此场比试的胜负已定,诸位就不必在多纠缠了,嗯,今日的比试尚有多轮,这便开始吧……”
当下,那玄心宗的老道便又上了台去,大声的将下一场的对手双方宣布了一下,但此时人人都被这奇怪之事所吸引,却没没几个人注意听了。
石坪之上
流风一直自视极高,虽然自己只有灵人的修为,但仗着仙器在手,却一直对他老爹那‘能入得了六十八强便已是幸事’的评语耿耿于怀。
方才被那蓝玉莫名其妙的击败,心中着实难以接受,后来看天一等人为他出头,顿时大喜,故此一直在那台上盘桓不去,此时见势不对,只得灰溜溜的下了台去,那几个与天一一起上台来的老道却还摸不清头脑,但天一都已一走了之,无奈之下也只得纷纷离去。
周道儿对这小子厌恶之极,在远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已盘算着如何再让他丢一次脸。
那蓝玉却仍是微微笑着自台上慢慢走了下来,周道儿此时对这胖子的来头大为好奇,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去向,想要看看他究竟坐在何处,那九悟派还有什么人马。等那蓝玉一抬头,却正好和他对了个正眼,胖子似乎对他也甚有好感,对着他微微颔首示意,便往一旁而去,所坐之处却是朱雀丙位,也不知玄心宗是如何安排的,他身边数丈之内都无他人。
渺空也目光炯炯的往那蓝玉看了几眼,忽然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他们……这下天一算是踢到铁板了……”
周道儿回身问道:“师祖,你知道那胖子的来头了?”
渺空微微一笑,反问道:“嗯,你可知现在汉土乃是谁的天下?”
“汉土自然是大汉国的天下……”周道儿随口答道,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九悟派……九五之尊……师祖,你说他乃是皇帝座下之人?”
渺空点头道:“如若我未曾想错,应该便是了……要知如今大汉定都长安,国势正强,长安的天子宫内能人无数,那天一又怎惹得起他们……”
周道儿颇为好奇,问道:“那天子宫便是天子座下的门派吗?比起那玄心宗来确又如何?”
渺空笑道:“仙道之中虽然一直以玄心宗为尊,但其实说起实力来,却远远及不上当今皇帝座下的天子宫,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当今皇上撑腰,天子宫有权有势,财力更是雄厚,又怎是玄心宗可比的?”
周道儿奇道:“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有这门派?”
渺空呵呵一笑,说道:“那天子宫内鱼龙混杂,仙魔二道的高手尽聚其内,说起来他们修的道法倒和我们这佛道同流有些相似,倒也分不清究竟是算仙道还是魔道了……况且,平素江湖之事他们从不插手,久而久之,仙道中人就慢慢将他们排除在外了……故此你未曾听说过也属正常……”
“仙魔同修……他们收留魔道的就不怕仙道群起而攻之吗……那皇帝再是厉害也只是个凡人,就算来个百万兵马,只怕也打不过这许多仙道的高手吧……”
渺空一愣,朝周道儿看了几眼,问道:“和皇帝打起来……那不便是造反吗?”
周道儿答道:“这世上强者为尊,便是造反又能怎样?”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奇怪的问题,说起来,仙道魔道均有风光的时候,以他们的实力如要一统天下都是极为简单之事,但却从未听说过有仙魔二道之人当上皇帝的……
渺空摇了摇头叹道:“那有这么简单的……无论仙道魔道,只要你妄杀生灵,那天劫便会随之而降,杀个百十人还罢了……可那天下刀兵一起,由此丧命之人由岂止万数,这些个冤孽却由谁来承受?就算是天仙一流,只怕也挡不住那普天怨气所召来的劫数吧……故此,这造反之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周道儿‘噢’了一声,心中虽然颇有些不以为意,但脑中已然极速的盘算起来,如若真如渺空所说,既然仙道对这皇帝老儿如此忌惮,这天子宫倒不失为是个极好的靠山,最妙的是,他们对魔道也不排斥,想来只要摸透他们的心思,应该不难打上交道,此时再往那胖子看了看,顿时感觉他可爱了许多。
二人闲聊的当口,又是一场比试结束,等乾鹤发与天一出场之后,周道儿对余下的比赛兴趣缺缺,好不容易打着哈欠看完,已是黄昏时分。
回到营地,与门派中人胡扯了几句,便溜了出去,想想与十三等人也许久未见,心头一热,便一路闲逛着往玄心宗的驻地而去。
这盆地颇大,周道儿摇摇晃晃的走了老远,方才看见玄心宗那一片银白色的大帐篷,离开尚有数百丈的距离,忽然间浑身上下传来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就好似有人正站在身后,目不转睛的偷窥着自己,又好似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了大街上一般……
“观天镜……”周道儿心中一凛,但顷刻之间便又定下神来,五神兽与那乌姬的精魄已都留在天池之中,现在紫罗天星中只有一个吃书虫子尚在,而它乃是仙界之宝,绝无妖魔之气,任凭那观天镜再是厉害,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果然只是一刹那间,那奇怪的感觉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周道儿松了口气,依旧若无其事的往前走着,不一会,前头便有几个人影直奔而来,周道儿抬头一看,又是一喜,那来的几个人中,正好有黑家兄弟在内,如此一来倒能少费许多心思。
“这位道兄……前方乃是我们玄心宗的驻地,不知道兄来此有何贵干?”说话的是一老道,言语之中颇为客气。
周道儿愣愣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说道:“我师祖让我去打猎……说说那金毛獐只有那个林子里才有……怎么……这里不让过吗……”
那老道眉头一皱,往旁边指了一指,说道:“要去那里,四周皆可通行,却也不必非从这里过的……”
周道儿嘀咕了一声:“还真是霸道啊……往这走不是近吗……唉,命苦啊……今夜看来是要在林子里过夜了……”转身便往旁边而去,临走之时还吹了声怪怪的口哨,老道看着他离去,这才回身而返,却没注意身旁的几位听到那口哨声后,眼中光芒一闪,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喜色。
在那树林中坐了许久却也不见人来,周道儿都有些怀疑是否方才那口哨吹的不够正宗,或是时间太长,那几个小子已记不住这联络的调调……正有些烦躁之时,却看见远处有几条人影慢悠悠的往这边溜达了过来。
方才听黑家兄弟说听到了周道儿走时所留的暗号,十三连忙将子浑与狄勇狄猛一同叫了过来,几人此时在玄心宗内也有些地位,闲来出去逛逛却也无人敢管,于是便一同寻了过去。
方才走到树林边,却听见林子里又传来三长二短的一声鸟鸣,几人顿时大喜,身子一晃便入了林内,却看见一青袍道人正斜倚在一棵松柏之旁,对几人招了招手,随后自顾自的往里而去。
十三等人惊疑不定,他们现在也算是修炼有成之人,面前的这道人有没有经过易容自然是一眼便见分晓,这绝对不是周道儿啊……
想了想那记丝毫无差的暗号,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仙道的天天打猎,这几日来,浅处的林子里,已然连老鼠都搬了家,那些‘猎手’们也都已走的越来越深,在这临近林边处,反而是人迹罕见了起来。
周道儿走了几步,微微闭目,灵力四处散开,顷刻间便知方圆半丈内绝无人影,这才停下了脚步,手一扬,四张青色的符纸往四面飞去,在空中化为一阵青雾,将众人围在了里面。
同样是音障符,渺空使来轻松随意,但周道儿毕竟修为有限,控制面积稍大,便要同时使出几张方能保险了。
往四周看了看,那青色的波纹已慢慢隐去,身旁忽然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周道儿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看都不看身后的几人一眼,自顾自找了个树桩坐了下来。
十三上前一步,行了个礼,问道:“请问这位道兄……”
话尚未说完,周道儿回身冷冷说道:“道兄?看来玄心宗待你们不薄啊……连我都不认得了……”
十三心中一惊,却看见对过一阵黄雾腾起,周道儿已笑吟吟的站在几人面前,顿时又是大喜,冲过去一把将周道儿搂住,叫道:“老大……真的是你啊……”
黑家兄弟和狄猛也欢呼了一声,扑上去将周道儿团团围住,雀跃不已,只有子浑、布森济和狄勇三人人含笑站在旁边,但目光中也尽是喜悦之意。
周道儿看着面前的几个弟兄,心中也是欢喜。
年许未见,黑家弟兄和狄猛已愈见强壮,十三也已不再是那瘦弱的少年,而子浑、狄勇二人则更是仪表堂堂,已然成了二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只有那布森济仍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毫无变化。
几人寒暄了会,周道儿调侃道:“看来你们在那玄心宗都混的不错啊……我都怕你们不认我这老大了……”
黑大浓眉一皱,捏着拳头挥了挥,嚷道:“谁敢……我们这几个兄弟能有今日,全是靠老大您所赐,否则现在还不是在玄心宗内挑水打柴做那小厮?谁要敢不听老大的话,我一拳头砸死丫的……”
狄猛也在一旁肃容道:“我这命都是老大您救的……那玄心宗……哼哼,如若不是老大你让我留在那,我早放一把火把它烧了……”
周道儿笑吟吟的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个肉麻话了……嗯,今日找你们,是有些事情要你们去办一办……但这之前,我还是得问问你们,如今在玄心宗内混的如何?”
子浑素有小秀才之称,微微一想便知周道儿此问必有深意,斟酌了会便答道:“混的如何虽不好说,但我们那几位师尊待我们极好,除了在修炼上管教甚严,平时对我们也算放纵,他们又均是长老身份,故此我们的辈分也是不低,在宗内还真没几个人敢招惹我们……”
旁边十三等人也是点头不已,虽然当时将他们收与门下之时,沈仙与陆静修都是另有他意,但百晓等几个原先是在后山闲惯了得,忽然得到了这几个资质极佳的弟子,心中也确实欢喜,宝贝的紧,故此几人虽然对玄心宗心怀愤恨,但对那几个老头却还是印象颇佳。(. )
周道儿‘呃’了一声,往他们仔细看了几眼,几个小子眼睛中神光炯炯,浑身已有飘然的仙气,看来均已到了灵人的境界,就算他们几个曾经过周道儿的仙丹伐尘筑基,资质超群,但这短短时日便能有此修为,也是极为不易之事,想来百晓等人确实是全力施教,毫无藏私之意。
微微点了点头,周道儿说道:“那便好……嗯,此次我来,乃是身负重任……”于是便将天池之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几人在旁边听着面色也渐渐严峻起来,等周道儿说完,已皆露担忧之意,子浑紧了紧眉头,说道:“我听师傅说,此次仙道中许多隐士高人纷纷出山,地仙一级的便有数十人之多……如若你们要和仙道硬撼……只怕险矣……”
周道儿点头说道:“这几日我也已发觉,这仙道数千年积累下来的家底果然非同小可……故此还要靠你们帮帮忙了……”
十三在旁奇道:“老大,我们几个修为低浅……却有能帮得了什么?”
狄猛在旁啐了一口,怒道:“修为低浅又如何,老大说要我们干便干,无非是丢了一条烂命而已,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如若怕死,你便自顾自好了……”
十三顿时跳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声嚷道:“谁怕死了……我只是一问而已……行行行,回去我们就动手,看看谁胆小便是!”
周道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叱道:“胡闹,谁要你们去打打杀杀了……就你们这几个……只怕连只鸡都宰不到便徒劳送了性命……”
一旁狄勇将十三按了下来,笑道:“老大必然已有打算,你们听老大的便是……自己兄弟,别伤了和气……”
周道儿朝他点了点头,呵呵一笑,说道:“嗯……今日回去之后,你们几个给我没事就多出去溜溜,看见其他门派不顺眼的,便教训教训,下手嘛,也无所谓轻重了,看见讨厌的就往死里打,别去招惹高手就好……不过就算遇到了,你们亮出玄心宗的牌子来,想来别人也不敢拿你们怎样……”
子浑在旁边眼睛一亮,鼓掌笑道:“妙啊……原本在那比试论道之时,众门派便已有结怨的迹象,我们再这么一搅浑水……只怕这里就日日不得消停了……”
周道儿嘿嘿笑道:“便是如此了……给我记住了,要嚣张,越嚣张越好,但也要讲理……”
黑大在旁摸了摸头,不解的问道:“老大……这嚣张我会……但这又要嚣张又要讲理……这……这……这实在有些难度吧……”
周道儿狠狠的给了他脑袋一下,骂道:“笨……你不会先找茬再动手啊……这找茬还不好找,譬如某某人瞪了你一眼,摆明了是看不起你们玄心宗嘛,某某人又毫无爱心的踩死了你养的一只蚂蚁……等等等等。”
看着几个小子一副恍然大悟,受教良多的神情,周道儿得意一笑,而后转向子浑说道:“子浑啊,你和狄勇,布森济三个模样太过端正,就不必参和了……嗯……有人出头为恶,总也得有几个善人出来撑撑场面,你们便负责劝架就好……不过那时机可要把握好了……”
周道儿在那细致安排,远处,众仙道弟子忽然感觉一阵寒风从头颈处刮过,浑身上下顿时寒毛直竖……
第五章
一个时辰之后
赤峰子懒洋洋的靠在帐篷边上,手里抓着一油光光的獐腿,啃一口叹口气,满脸都是幸福加满足的神色。
那獐子颇大,除了渺空早已不食荤腥外,十来个清风观的门人弟子人人都分到了老大的一块,就连那几个前几日受了伤的动弹不得的,此时也都躺在地上,侧着脑袋努力啃着。
周道儿将手头一块骨头扔到一边,吮了吮手指上的油水,笑眯眯的拍了拍肚子,说道:“饱了饱了……好几日都未曾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嗯……师傅师祖啊……我再出去逛逛,说不定还能逮到些玩意回来。”
赤峰子嘴里塞满了獐肉,挥了挥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唔……唔……你这小子命好……连这玩意都能搞来,去吧去吧……就算再搞只野兔来也是好的……嗯……你师傅我还没吃饱呢……”
周道儿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往外而去。
前面和十三他们分手之时,正好看见几个太乙观的弟子抬了这獐子自那林中出来,周道儿原本对这门派就不感冒,也正想看看十三等人‘手段’如何,于是那几个太乙观的弟子便不幸成了实验品……
算算时间,那几个被打的头破血流晕倒在地的家伙此时应已醒来,太乙观的人差不多也该找上门去了,这场热闹可不能不看。
刚出门,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此时天色已晚,远远看去,却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声喧哗吵闹着。
往前走了几步,侧耳细听,却听见闹哄哄中黑大的大嗓门甚是出众:“你爷爷的……这可是我师尊心爱的宝物,你究竟赔是不赔!!”
周道儿一乐,连忙加紧跑了过去,只听见有人答道:“这位师侄啊……却不知你的师尊是哪位啊?我们句曲门与你们玄心宗素来交好,贫道止水,与你们宗内诸位道兄也皆是好友,今日之事嘛……不如你先将我这徒孙放了如何……我自会给个交待……你却不必担心我赖帐的……”
周道儿不由得眼前一亮,句曲山洞十大洞天中排名第八,那句曲门也是仙道大派之一,黑大这小子算是找对人了。
到了近处,却只看见十来个人围在了一起,人群中,黑家三兄弟团团而立,身边是狄猛与是十三,一个年轻道士正躺在地上哼哼着,黑大一手拿着一绿莹莹油光光的葫芦,大脚正踩在他的脖子上,满脸均是嚣张的神情,对着身前一身着黄袍的中年道人大声嚷嚷着:“什么?给个交待……我师傅这绿茶葫芦万金难求,这世间都找不到第二份,瞧你个穷酸样,到时给不起咋办?”说着,脚底稍稍加了点劲,那道士喉咙里‘咯咯’二声,顿时连白眼也翻了起来。
“哎呀呀……你轻点轻点……”那止水急急叫道,而后又是一惊:“绿茶葫芦?你是百晓前辈的弟子?”百晓原先也是道中名人,手中那能将清水变美酒的绿茶葫芦乃是他的招牌,这止水看似年轻,其实也已有百十来岁,又怎会不知。
他乃是句曲派掌门的首徒,在门派中也是极为风光的人,原本看黑大等人的年纪和修为,最多也就是个三代弟子,故此还有些倚老卖老,此时一听黑大自报师门,顿时吓了一跳。
黑大横了他一眼,晃了晃手指,说道:“错,我师傅乃是百乙,这葫芦乃是那老人家从百晓师伯那赢来的宝贝,乃是他最最宝贝的东西……哼哼……”
要知百晓与百乙均乃是与沈仙同辈之人,仙道之中还真没几个人招惹得起,止水心中暗暗叫苦,但看看黑大脚底下自己那弟子,却又不能不管,只得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去将师门长辈叫来,自己则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师弟啊……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当年我师尊枯木道长与百晓、百乙二位前辈纹坪论道之时,我也曾在场,却不知二位前辈现下可好……”
句曲枯木在仙道之中也素有威名,他喜好黑白之道,自称天下国手第一,仙道之中好此道者甚多,故此许多门派的长老前辈均是其棋友,加上枯木为人豪迈直爽,故此在仙道之中交游广阔,曾与百晓百乙纹坪论道之事,还真不是妄言。
此时止水将他抬出,心中只道黑大等人必然会给些面子,但却不料这几个小子乃是存心找茬,加上黑家兄弟原本就是浑人,却哪里会当回事,当下便‘呸’了一声骂道:“我管他枯木枯草,今日之事,如若你不好好给个交待,便是王母娘娘来了也不行!”
止水看看黑大脚下那弟子,此时已满脸涨红,就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已是出气多入气少,再往身后瞥了一眼,那送信之人身影尚在,想来等到师门长辈赶来,这弟子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听着黑大话语中对自己师尊也是甚为不敬,心中终于按耐不住,一板脸,便欺身而上。
他修道百余年,已是灵人高阶,离那散仙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此时一动手,顿时迅如闪电,只见黄光一闪,黑大顿时腾云驾雾般的直飞了出去,呯的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看来吃亏不小,就势躺在地上便哼唧了起来。
止水心中暗叫侥幸,面前这黑大个虽然一脸粗纩,但既然是百乙的弟子,想来修为自然不低,自己虽然用了疾行之法,实则也是兵行险着,只要对方反应稍快,足下使劲,那弟子就算不死也得去了半条性命,却万万没料到他本领竟然如此稀松平常,顿时松了口气。
十三等人见黑大吃了亏,顿时哗然,几人不约而同一起扑上。
既然已经出手,止水也不客气,呯呯砰砰一阵声响过后,几人躺了一地,顿时哎哟之声不绝,也幸好止水终是顾忌玄心宗的面子,出手不重,几人也就是吃了点皮肉的苦头而已。
周道儿在旁边却看的好笑,凭这几个小子现在的修为,与这止水也差的有限,联手而攻,就算是二个止水也未必能应付过来,此时却做戏做的十足,想来定有后着。
果然,就在止水正想携着门人离去之时,远处传来几声怒喝:“小兔崽子……没事将我那宝贝葫芦偷走做甚……还不快快给老子我送回来……”
随着那声音,一条人影自远处电射而来,一个‘来’字未绝与耳,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油油腻腻宝蓝道袍的老道已然站在诸人面前,周道儿一看,顿时又是一乐,这老道,不是百乙却又是谁?
百乙到了地头左右看了看,再低头看了看地上,‘哎呀’一了声便往黑大处扑去,先不管人,伸手便将那绿茶葫芦提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脸上神情一变,蹲下身去,一把扯住黑大的耳朵,晃着手中的葫芦,怒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大哎哟的叫唤了一声,苦着脸说道:“师傅啊……轻点轻点……”
百乙更是恼怒,嗓门也是越来越响:“你个小兔崽子,我废了老大的劲才将这宝贝从你师叔那老家伙处夺了过来……这……这被血一污,日后便用不得了!!“
黑大满脸委屈,哭丧着脸说道:“师傅……我今日与师兄弟几个去林中打猎,在林深处发现了一眼甘甜的泉水,于是便想用您这宝贝葫芦去取上一壶,也好孝敬师尊……回来途中,恰好看见一只野兔,于是便想顺便猎来给师傅您下酒……却没料到有几个混蛋出来抢夺,见打不过我们,便耍赖将那野兔打了个稀巴烂……徒弟一个不小心,未能看护好师傅的宝贝……却被那兔血溅了上去……”
百乙顿时满脸怒色,吼道:“……谁干的!”
要知这绿茶葫芦虽然并非什么仙器灵器,也不能对敌打拼,但此葫芦却有个妙用,只要往里灌入清水,倒出来的便是绝世佳酿,但此物最忌肮脏之物,平时却是连一点灰尘都不能多沾的,此时上面却染上了点点血迹,只怕日后化出的美酒滋味便到大打折扣。
百乙嗜酒如命,这葫芦乃是他绞尽脑汁方才与那百晓打赌赢来,之前却是输给了百晓法宝无数,得来极为不易,此时眼见宝贝被毁,自然是心疼之极。
黑大委委屈屈朝着止水指了指,说道:“就是他们……徒弟我见他们污了师尊的宝贝,想要讨回些公道,却没料到他们便叫来了帮凶,殴打了徒儿不算……连……连师兄弟也被他羞辱了一顿……他还说,他的师傅乃是句曲的枯木道长,就算是您老人家来了,也不敢将他怎样……师傅啊……如若咱们真的惹不起……就算了罢……徒弟吃点苦头却是无所谓的事情……”
说完,看了看百乙,却又添了一句:“唉……只可惜了师傅的宝贝了……也不知百晓师叔那还有没有第二个如此神妙的葫芦了……”
旁边,十三等人顿时大声呼痛,叫唤的更是起劲。
止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方才自己接到弟子来迅,说与玄心宗的因为一只小小的野兔起了争端,赶到之时,自家的弟子已落在别人手中,但究竟为何却也不甚了了,黑大如此一说,自己三言两语却又哪里说得清楚?此时眼见百乙便要迁怒与己,心中大是紧张,想想这百乙道人乃与枯木同辈,修为高深,绝非自己可挡,连忙加快了脚步便要一走了之。
百乙面色涨的通红,朝着止水看了看,见他如此慌张的模样,心中哪里还会不信,再想想自己这宝贝一失,每日里便再无那极品的美酒可饮,人生乐趣顿时少了大半,更是恼怒非常,竖指一挥,一道数丈长的白光闪起,好似一条长鞭一样狠狠抽了过去。
百乙在玄心宗后山长老之中,修为只低于怒火等人,此时已是地仙低阶,虽然使出的只是个普通的聚气为实的法术,但地仙与灵人境界天差地远,止水又只顾着开溜,却又哪里挡得住,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那白光已将他团团捆住,百乙手指一勾,便将他拉了回来。
止水只感觉身上一紧,浑身便失去了气力,腾云驾雾般的飞了回去,一抬头,百晓一张怒气冲冲的老脸已出现在了面前,耳边是冷碜碜的声音:“你个小王八蛋毁了老子的宝贝还想溜……我倒要看看枯木那老小子能救得了你吗……”说着,一张大手便抽了过来,正吓得魂飞魄散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急急的呼叫:“百乙道兄……手下留情……”正是自己的师傅枯木,心中稍稍一宽,却看见那大手只是稍微顿了一顿,便又呼的扇了下来,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眼前顿时一黑,当场便被百乙被抽晕了过去。
百乙将止水踹到了一旁,将手笼在那油腻腻的袖子里,朝着电射而来的枯木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枯木道兄啊……可惜可惜……我这手重,却也留不了什么情……”
枯木将止水扶起,见他只是晕了过去,性命无碍,稍稍松了口气,他性格豪爽直迈,但门下弟子被辱,心中也不免有气,朝着百乙拱了拱手,问道:“请问百乙道兄……我这弟子究竟怎生得罪你了……却要您亲自出手教训?”
百乙瞥了他一眼,将那绿茶葫芦从袖中掏了出来,举在手里一面晃着一面大声吼道:“你瞧瞧,这是什么!这可是那绿茶葫芦!你门下这些好弟子将我的宝贝给毁了,我没取他们性命便是他侥幸了!
枯木顿时一惊,他见多识广,又怎会不认识这百晓珍若性命的宝贝,虽不知为何落在了百乙的手里,但也知此事已定难善了,低声朝着身后的门人问了几句,脸色越来越差,此事虽然起由有些莫名其妙,但那绿茶葫芦被污却确实与己方脱不了干系,当下只得又行了一礼,无奈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这些小子的不对……但事已至此,这绿茶葫芦乃是世间异宝,我是万万赔之不起的……不知道兄又想如何?难不成真要他们抵命不成?”
百乙也是一愣,想想却也有些道理,枯木老道乃是道胎派之流,从未听说过手头有什么上好的法宝,真要他赔,还真是赔不出来,但自己心爱的宝贝被毁,却又不能咽下这口气去,正踌躇时,远处传来一声怪笑:“嘎嘎……既然如此,枯木道兄就将句曲洞天中的万年芝兰赔出来吧……”
枯木抬头看去,只见一长须拖地,身材矮小的老道飘飘然已到了面前,正满脸促狭的看着二人,正是百晓。
百乙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那万年芝兰是何物?抵得上我这绿茶葫芦吗?”
百晓拂了拂长须笑道:“那万年芝兰据说是大补之物,修道之人得之,转瞬之间便能凭空增加千年修为,据说如若用的好了,更能直破天仙之境。”说着,掐指一算,朝着百晓笑道:“这芝兰结果之日便在年内了,也算你老乙子口福不浅……到时别忘了给我留一口便是……”
百乙眼中一亮,大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要知这帮老道修到现在的境界已是极为不易之事,想要再进一步则是更难,这样的宝物,简直就是天下修道之人梦寐以求之物,就算是百乙,也不由得怦然心动,但兴奋之余,却又添了一句:“嗯……虽然比之绿茶葫芦,还是稍次了些,但总好过没有啊……”
二人在那一唱一和说的起劲,枯木却是面色大变,语气都急促了起来:“百晓道兄这百晓之名确实名不虚传,果然是见多识广……连我门内这万年芝兰都逃不脱你的法眼……只是这宝物乃是我句曲派代代相传之物,便是我,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相赠……只得抱歉了……嗯,如若二位道兄还有他求,都是可以商量的……这……这万年芝兰却是万万不能……”
说着话,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要知在句曲开派之前,这万年芝兰便已在那句曲洞天之中,句曲山洞能挤入十大洞天之列,这万年芝兰所供的灵气着实出力不少。
据说这万年芝兰乃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汗水所育,灵气充沛的异乎寻常,远非一般仙草可比,结出的仙果更是有让人白日飞升之效,
但有道是怀璧其罪,多少年来,句曲派一直将这万年芝兰之事封锁的严严实实,就连派中也只有几个高层之人知晓,况且万年芝兰万年一结果,每次只得寥寥几颗,句曲派开派至今,今年乃是第一次结果之年,枯木也算是好命,偏就轮到他的任上。
仙果将结未结,此时最是紧要,此次仙道之会,他原本也并不想来,但又怕引起他人怀疑,幸好句曲地处汉土之北,离这北蛮倒也不远,飞剑疾驰之下也就半日功夫,于是枯木才用层层禁制将那孕有芝兰之地封了起来,又派了诸多派内高手看护,自己方才赶来。
就算如此,这几日他也早已日日盘算着那结果之日,想等此间事了便极速赶回,但此时听了百晓一言,心中顿时一紧,搞不懂为何他能将这芝兰结果之时都拿捏的如此准确,再看看稍远处那些看热闹之人,想到能在此处的均是修道中人,耳目灵便,这些话想来顷刻之间便会传遍仙道,只怕日后便要麻烦不断……一时间心绪纷乱,看着百晓,眼神中顿时起了一阵杀意。
百晓得意洋洋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当年与这枯木纹坪论道之时,三人痛饮不休,就算他们修为了得,非常人可比,几十坛神仙醉下去,也都是醉的稀里糊涂。
三人之中,却是百晓的酒量稍胜一筹,倒的最晚,这万年芝兰也是枯木在那时自己透露了风声,只是一来说的含糊,二来又是醉后所言,可信与否却不得而知,此时一试,方知果有其事,心中不由得也起了一丝贪念。
恰好此时枯木有把柄捏在了己方之手,用强相逼也算有了借口,况且,如若逼迫不成,虽然玄心宗自持是仙道正派,不能强取豪夺,但这万年芝兰之事一传了出去,句曲派自然便要日日不得安宁,如此一来,便能有机可趁。
周道儿缩在人群之中,一听见那万年芝兰之名,眼中顿时金光大作,那万年芝兰珍贵之极,乃是大道百草纲上所记载的仙草中最奇妙的一种,不必提炼,功效便远超一般的仙丹,只可惜并未写到出处,却未料到原来在那句曲洞天之内,眼珠一转,按照大道百草纲上的记载盘算了一下时间,却还有一月有余,心中已然打算好,此间事情一了,便要去那句曲洞天碰碰运气了。
此时,百乙听了枯木之言,顿时跳起来,大声咒骂道:“不就要你一颗破烂药草吗?你怎还如此叽叽歪歪的,信不信我将你胡子都揪了去!”
枯木面色一沉:“你玄心宗人多势众,在仙道中是有名的强势,想来也不肯善罢甘休,但就如方才所言,师门重宝,枯木无能决断,百乙道兄如若定要动手,只管来试试便是……”
他此言一出,已将话全数封死,显见绝无商量余地,百乙竖眉怒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手往背后一伸一扬,一道银芒掠起,一把七尺来长的巨大飞剑便朝着枯木兜头劈去,二人离的原本便不远,这一出手又是极快,瞬间便到了枯木的头顶。
枯木却未用法宝,身子滴溜溜的一转,忽然身型便模糊了起来,一动一摇,丈许之内便幻出了数个残影,百乙那一剑砍去,竟然便如斩到了空处一样,轰然一声,地上便出现了一道长十数丈、宽达半丈的裂痕,而那枯木却是毫发无伤。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一见双方动手,百乙更连法宝都祭了出来,纷纷退让,片刻间便留出了百余丈的一片空地,周道儿随着人群退去,心中却是暗自叫好,那枯木老道看来修为不浅,这百乙只怕讨不了好去,这一仗有热闹好瞧了。
果然,只是刹那之间,场内二人便纵横来去,打的不亦乐乎。
百乙的飞剑虽然在周道儿眼中只是件普通玩意,但在他手中使来却是威势不凡,只见他脸色通红,口中喃喃有声,叱叱呼喝不绝,呼声一起,便是一剑劈下,越来越快,一时间,风雷之声大作,漫天剑光中,隐隐有一道道火光有如灵蛇般的伸缩不定,伺机而动。
枯木却是悠闲的多,身子宛如一道青烟,在那剑光中穿梭来去,偶尔找到空隙便是一停,手捏灵诀,头顶有道道青光乍现,身前一团青雾涌起,一支支闪着碧芒的利箭自那青雾中电射而出,每每都将百乙逼的手忙脚乱。
周道儿看了几眼,心中便已分晓,百乙火属,枯木水属,属性相克先不去说,光看二人的架势,便知如若百乙没有其他法宝,枯木已稳操胜券。
以他们的辈分,在众人之前,只要胜负未分,便是百晓也不能插手,周道儿看了看百晓,见他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焦虑之色,手中牢牢捏着把拂尘,一副想上却又有些顾虑的样子。
周道儿心里却哼哼了几句:“这几日……还有的是热闹好瞧……你不必担心没机会上场的……”
这时,场中传来一声巨响,银光红光青光交错而起,将偌大一片空地都掩盖了起来。
而后听见百乙闷哼了一声,从光芒中倒飞而出,百晓连忙飞身而上,将他接住,却看见他满脸煞白,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已身受重伤,那边,枯木缓缓收了势,朝着二人行礼道:“百乙道兄谦让了……”而后看都不看二人一眼,带着弟子便转身而去。
他情知如此一来已与玄心宗结下仇怨,加之那万年芝兰之事也已被百晓泄露,此时哪里还去管那天心令之召,已准备收拾停当,便回山门而去了。
第六章
周道儿颇有些遗憾,这次闹出的事情太大,黑大几人被百乙百晓扯着耳朵拉了回去,想要再接再力也是不能,无聊之下,便想起了那胖子蓝玉,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稍稍探听了一下,便寻着去了。
这小子果然有些来历,所居之处离玄心宗等大派极近,一个牛皮帐篷有十来丈宽,建在一地势稍高的小土坡上,旁边点缀着丛丛竹林,竹林当中,一条青石小路蜿蜒而进,竹枝稀疏处,可看见一个丈高的大门,门上坠着金色的流苏,二边则是一排排圆柱型的灯笼,同样是金色的灯纸,将那帐篷映的金光灿烂,虽然只是临时搭建之处,但也是气势不凡。
竹林四周肃立着数十个警卫,光看那架势,便知道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最低的也有灵人境界,放在其他门派,均可算是人才,但站在哪里却是目不斜视,个个规规矩矩,好似奴才一般。
周道儿笑吟吟的挨了上去,方走近,便有人迎了上来,却是一身材魁梧满面是疤的大汉,先是打量了他几眼,而后沉声说道:“此处乃是本派所居,闲人不得乱闯……”
周道儿面色一变,冷冷说道:“闲人?我乃是奉着师命来的……贵派的蓝玉道兄可在?”
那大汉一愣,听听周道儿的口气,似乎来头不小,但那蓝玉在自己派中位高权重,乃是大大的贵人,此次来此,自己防卫之责不轻,却也不敢轻易便放周道儿过去,但神色之间已是客气了许多,还礼说道:“呃……这位道兄……我家主人此刻正在歇息,不知道兄找他何事,又是哪个门派的……还望告知,我也好去禀报……”
主人?周道儿听到此称呼心里却是微微一讶,仙道之中绝无此称呼,看来这天子宫果然与众不同,但他心中早有计较,只是笑了一笑,便道:“师尊有命,此事只能说于蓝玉道兄一人知晓,嗯……至于门派么,你告诉他,比武论道之时偶遇之人,奉师命来见便可……”想起那蓝玉对自己颇为和善,料来应不会拒绝自己。
那大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身而去,不多时,又急匆匆的从那大帐内奔了出来,拱手说道:“主人有请,请随我来……”
周道儿随着他迈步而入,到了门前,那大汉手往那流苏上一拨,忽然一阵光芒闪动,这才发现,那流苏竟然是一个奇妙的光罩所化,光芒一敛之下,顿时传来一阵丝竹飘扬之声,间杂着声声女子的娇笑,在此仙道云集之地,如此靡靡之音甚显突兀,让周道儿也不由得愣了一愣,此时门内传来了一声朗笑:“果然是石兄你啊……来来来……”
周道儿往门口的光帘看了几眼,抬步而去,进了帐篷之内,却看见四处均是高脚灯台,原本帐内应该极为明亮才是,但帐内粉色的幔帐垂垂荡荡,将那灯台的光芒也遮的柔和了起来,就好似忽然踏入了一片粉色的海洋,让人不由得升起一股疏懒的倦意。
入门处,有二个双耳紫金香炉,香炉之上雕琢着栩栩如生的裸女图案,香炉顶部的小孔中,一缕缕乳白的烟雾袅袅而起,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闻着极为舒坦惬意。
幔帐后,蓝玉正斜倚在一张虎皮大椅之上,手里端着一个金杯,足下的兽皮毯上,几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正在那轻轻帮他捶捏着。
周道儿却未急着和他打招呼,笑吟吟的四处看了看,摇头赞道:“门口那音障符没有地仙级的高手灌灵只怕是写不出来的……外面秋意凛然,北蛮荒郊夜间寒冷,可这屋内温暖如春,却不见壁炉火塘,只怕这牛皮大帐,是用那赤焰兽的兽皮夹层了吧……”
说着拨开身前的幔帐,往前走了几步,在那兽皮毯上施施然的坐了下来,从身旁一个女子手中端过一杯美酒,足尖点了点那皮毯笑道:“嗯……这猞狸子的皮毯如此之大,想来是从千年灵兽身上扒下的了……更别说这几个如花美人了……蓝兄果然懂得享受啊……哈哈……”
蓝玉饶有趣味的看着他,等他说完,将金杯一举,笑道:“这些小玩意虽然不足挂齿,但汉土之上能识得的却也没几个……石兄好眼力啊……来,先干了这杯……”
他虽然言语谦虚,但语气中却透着点自豪,就好似有一顽童,听别人夸奖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般。
要知周道儿所说的,件件都是世间罕见之物,常人只要得了一样,一生便能吃用不尽,但正因为稀少,却也没几个人识货,难得遇到个行家,顿时颇有知己之感。
周道儿捧杯一饮而尽,心中却有些好笑,这些东西虽然罕见,但金帝、狐王均是大有见识之人,万年生涯,又有什么东西未曾见过,更何况那大道百草纲内天下珍奇异宝悉数记载在内,这赤焰兽、千年猞狸子等等在其中也只是一般之物而已。
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下那洋溢着果香的酒液,深深的吸了口气,赞道:“波斯红酒……不同与我们汉土美酒的辛烈,虽然稍欠回味,但清淡之中也别有一番风味……不错不错……”
蓝玉同样一饮而尽,将那金杯随意往地上一抛,立马有一侍女上前将那酒杯接过,而后鼓掌笑道:“石兄果然是行家……嗯……这波斯红酒也不算稀奇,只是我平常小酌之物,我这还有种美酒,却可算是绝世佳酿了……去……拿出来给贵客品尝品尝……”
他最后一句却是对着一侍女所说,那女子袅袅站起,自一旁的一个紫檀酒架上取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陶瓶,又拿了二个白玉酒杯,给二人缓缓斟上,各自端了过去。
周道儿朝蓝玉瞧去,只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心知他乃是在考量自己,当下也不多言,伸手将那酒杯端了过来。
那酒色泽乌黑发亮,再有那白玉酒杯一衬,更有如是一块会流动的黑宝石一般,端到鼻端稍稍闻了闻,丝毫没有半点酒味。
周道儿一奇,这酒果然有些古怪,将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顿时一股辛辣之极的味道弥漫开来,喉咙口就好似被一条火线烫了一下一般,猛的一缩,而后口腔之中便充满了一股子鲜血的腥味,也不知是被这烈酒烫破了喉咙还是怎地。
周道儿大惊,方想将那酒液吐出,但刹那间,口中的那份灼热忽然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清凉,那血腥气更化做了淡淡的鲜甜滋味,竟然让自己的舌头不自觉的咂了咂,细细的品味了起来,只是一口酒,竟然能有这许多的变化……叫人顿时沉浸在这奇妙的感觉之中,回味不已……
良久,周道儿方才轻舒了一口气,叹道:“如此滋味,只怕是传说中的玉液琼浆也是有所不及……果然是绝世好酒……唉……此酒入口,只怕日后世间再无可饮之物……蓝兄……你这可是害了我了……”
蓝玉笑道:“我待客以诚,将这平素自己都舍不得多沾一口的宝贝都拿了出来……你却还来怪我……这却是何道理……”说着,对着周道儿挤了挤眼睛,又道:“嗯……石兄你见多识广……可知这酒的来历否?”
周道儿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翘着二郎腿,嘿嘿笑道:“冰火血煞你都能搞得到……小道我真是不服也不行啊……”
蓝玉脸色一变,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异芒,抱拳说道:“服了服了……今日在那比武论道场一见,我便知石兄定非常人……此时看来,果然如是……”
说到此处,忽然话锋一转,盯着周道儿问道:“但我却有一点不明……想那清风观也只是个小门派而已,建派至今也不过数十年而已,听说原先在那洛阳附近设的道场却还香火旺盛,但后来不知何故却迁去了人迹罕至之处,由于实在地处偏僻,派中之人数年都不见下山一次,也从未听说派内有那有名游方之士,嗯……却不知这样的门派怎能教得出石兄这般见识广博的人才来……”
周道儿伸指轻轻的拂着那白玉酒杯的杯沿,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低头笑道:“白玉无暇,壁薄如纸,如此精致的酒杯,只怕只有蓝兄这等大富大贵之人才配享用了……我们这等粗人,用起来却是战战兢兢……呵呵……”而后又一抬头,直视着蓝玉说道:“却不知,象蓝兄如此尊贵之人,却怎会来此荒郊野地,凑这样的热闹……”
蓝玉眼中精芒一闪,淡淡回道:“石兄高才,想来我的身份也是瞒不过你的……嗯……我是在那京城中呆的闷了,出来透透气的……正好听说仙道有此盛会,于是便来凑个热闹……”
周道儿微笑的看着他,脸上一副‘我不相信’的表情,但却也并未追问,只是说道:“蓝兄气度非凡,想来是出身王侯之家……这北蛮现时看来平静,但等开战之后却是凶险丛丛,还望蓝兄小心为上啊……”
蓝玉哈哈笑道:“蓝某不才,但相信还有几分自保之力,石兄不必牵挂的……倒是石兄你,以那清风观三代弟子的身份……有时候还是不要太露锋芒才好……有道是木秀与林风必摧之,这里能人众多,太引人注目反而不妙……嗯,万一有人想要整你……渺空那老道虽然修为精深,但清风观人丁单薄,只怕是保不住你的……”
他已料定周道儿的身份大有问题,故此出言试探,周道儿却也不多加掩饰,点头说道:“多谢蓝兄关心了……哎呀,闲聊了这许多,都差点忘了,我来此却是有事要和蓝兄商量的……”
蓝玉呵呵一笑,却也不再追问,颔首道:“方才听那奴才来报,说你奉师尊之命前来寻我……难道是你那师祖有事需要我帮忙吗?石兄尽管说便是,我俩一见如故,只要我蓝某人能帮的上的,绝不推辞……”
周道儿摇头笑道:“你那看门的手下实在严肃的紧,我不得已找了个因头而已,这事情却和我渺空师祖并无关系……说起来,对蓝兄也大有益处……”说着,又看了看四周:“不过,看看蓝兄的排场,只怕这些许好处你也看不上眼啊……”
蓝玉忽然将脸一板:“石兄这又说的是哪里话来……家中长辈自幼便有教与我,言‘利不分大小,聚沙方可成塔,益无论显微,汇露也能成海’,只要是有好处,我是万万不会放过的……”说到后头,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道儿与他一同抚掌大笑,稍微停歇了之后,方才说道:“嗯……即是如此,那我就不妨说说了……不过……”说着话儿,眼睛却往身旁看去。
蓝玉何等聪明,一拍手,身旁的女子便一同站起了身来,徐徐退了出去,而后说道:“我这帐篷四周都有高手加持的音障符,石兄大可放心……”
周道儿回头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蓝兄先看看这些……”手一挥,忽然间道道异芒彩光腾空而起,刹那间将蓝玉的眼都耀的花了。
蓝玉先是一愣,等到回过神来再看去,却看见面前已出现了一柄柄形状各异的法宝,件件都散发着各色毫光,这许多法宝摆了一处,光芒交织,五彩辉映,灿烂之极。
蓝玉也是大有见识之人,一眼看去,便知这些法宝最次也是灵器一类。
天子宫富甲天下,宝物极多,蓝玉在宫中身份极高,寻常法宝已不入其眼,但便是他,也从未见过这许多厉害的宝贝堆在一处的场面……大吃一惊之后,看着周道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羡慕和茫然,心中也不知他为何会在自己面前显宝,不由得问道:“石兄……这……这是何意?”
周道儿却是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见他虽然神色变化,但脸上却未曾露出一丝贪婪之意,心中暗暗叫好,感觉此人可交,清了清喉咙说道:“以蓝兄的眼光……这些宝贝价值几何?”
“这些均是世间罕有之物……几可用无价来形容了……请恕我无知,还真说不好价钱……”蓝玉说着说着,忽然灵光一闪,急急问道:“听石兄的意思……难道是准备将这些法宝都卖掉不成?”
周道儿微微点头,笑道:“正是……”
蓝玉张大了嘴再也合拢不上,啊啊了几声,方才说道:“这……这样的宝贝石兄也舍得出手啊……嗯……如真是如此,我我全包了便是……价钱嘛……随石兄说了……”
周道儿笑眯眯的看着他却不说话,蓝玉先是莫名其妙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事,额头顿时冒出了点点汗水……
要知以他的身份,金银珠宝与他已如粪土一般,平素也极少有需要动用金银的时候,故此此次出来,虽然那些平素享受惯了的排场一样不可或缺,但这在汉土之上通行的现金白银却是没带了多少……以他自己的估价,这些宝物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此时,自己只怕连那些法宝中最次的一件都买之不起,更别说‘全包了’这三个字了……念及此,心中不由得大为沮丧。
周道儿看他忽然间便换了副垂头丧气的神情,哈哈一笑,伸手过去,从那些法宝中挑出了一支通体火红的玉簪,笑道:“蓝兄如此身份却仍拿我当友,我无以为报,这小玩意就赠与了蓝兄,也好做个今日结交的见证,日后蓝兄别忘了多照顾小弟就是……”
蓝玉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怎能平白受你的好处……”
周道儿微微一笑,暗运灵力,那玉簪忽然光芒一闪,一声凤鸣响起,簪身上,一直小巧的火红凤凰便震翅飞起,嘀嘀脆鸣了二声,竟然便伏在了蓝玉肩头,微斜着脑袋,小小的尖啄点了点他的耳朵,很是亲热的样子。
周道儿鼓掌笑道:“蓝兄……此宝与你有缘……就不需推辞了……嗯,我正是有事要求蓝兄……这火凤簪便是酬劳之一……”
蓝玉乃是识货之人,这火凤簪虽然不知为何物,但看那化出的凤凰如此这般有灵性便可断知此乃上等的灵器,心中也是喜欢,见周道儿已将那玉簪递到了眼前,不由自主的便接了过来。
等到那温温的簪身到手之后,才醒了过来,苦笑了一声:“此人出手如此之大,所图定然不小,况且那小小的清风观中又怎会有这般的人物、如此众多的法宝?这石空子的身份必然也大有问题……但自己又已糊里糊涂的受了他的好处,此时想要拒绝也已晚矣……”
心中叹了口气,又看了看手中那精巧绝伦的玉簪,火红的簪身上一道道暗暗的珠光流动,上空一尺多处,那凤凰盘旋飞舞,足足有声……端的是奇妙无比,心中又是一动,叹道:“也罢……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尽力而为便是……如若此人乃是奸诈小人,那么我贪了他的宝物不行其事也不算是恶行……”念及此,抬头说道:“石兄如此美意,蓝玉再推辞便假了……嗯,但不知石兄有何事需我相助……但说无妨……”
周道儿笑眯眯的说道:“说来也不是难事……数年前,我去山中打猎,偶尔发现了个神仙洞府,得了这许多的宝贝,只可惜我修为低浅,这许多法宝在身上又无能使用,看着实在碍眼。此时正当仙道盛会,有钱人也来的不少,我想将这些宝贝卖与他人,但我人单力薄,又怕别人动那歪主意。到时钱未赚到,小命却先不保……我见蓝兄乃是大有身份之人,就连那玄心宗都对你尊敬有加,故此厚颜求上,还忘蓝兄代我出面,办个拍卖大会,将这些个法宝卖了便好……嗯,当然了,那所得的好处之中,自然还有一份是蓝兄您的……”
打猎能猎到这么多宝贝……?蓝玉心中哪里会相信这鬼话,但听完却也松了口气,这要求实在不难,况且这许多法宝售出,所得定然极丰,就算自己只能分得一份,也是个惊人的数目,虽然不能将这些法宝皆数收了,但一来自己也能捞上一票,二来自己主持了拍卖也能知道这法宝的去处,日后总有办法搞到手中,也算已有所得。
想了一想,蓝玉含笑允了,此时得了周道儿这么大的好处,便连原先对他的那一丝怀疑也不由得抛在了脑后,再也不问。
第七章
当夜,蓝玉便急匆匆的冲到了玄心宗的驻地,将沈仙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不知道他和沈仙说了啥,反正第二日,玄心宗以及仙道另外几大门派便同时宣布,由于在北蛮密林中发现魔道敌踪,为防魔道偷袭,故此将由各大门派选出得力门人组成侦测队,对方圆百里之内的密林山脉进行搜查。
比武论道也将因此暂停三日。
这都是周道儿的主意。
要知那比武论道方才进行了二轮,仍有二百多人未被淘汰,对这些人来说,一件好的法宝乃是取胜的关键,但世间修道之人何止千万,法宝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故此大半人手中使着的,都是周道儿眼中的垃圾之物。此时忽然冒出个宝物大拍卖,定然生意大好,这时机,总比等那比武论道结束、名次尘埃落定之后要理想的多。
蓝玉乃是极为聪明之人,自然一点便通,此时他也算是股东一个,热心帮忙乃是份内之事,以他的身份,仙道之中人人都得赏脸,一会儿便安排妥当。
但他却不知,周道儿心中却打着另外的小九九。
周道儿此次拿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极为霸道的法宝,可以料想,这些法宝一分落到那些仙道高手手中,比武论道之时的场面定然要激烈的多,到时在多死多伤几个,仙道门派之间的仇隙也便会越来越深,实乃大利之事。
清晨开始,那盆地之中便热闹了起来。
蓝玉也算了得,将那些仙道门人呼来唤去,又有法术相助,只是一天多的功夫,又过了一天后的黄昏,一间巨大的、圆柱型的屋子便搭建了起来。
等那巨屋建成,蓝玉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群老道,合力作法之下,那巨屋门口一株株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拔地而起。
巨树中央,是一条数丈宽、笔直的青石板路,石板路尽头,那用整块紫檀雕制的大门高达三丈,门上,二条盘旋飞舞的金色巨龙炯炯生辉,就有如活物一般,到了近处才发现,那巨龙竟然是用金箔贴成,就连门口那数尺见圆的门扣也是用纯金所制,奢华之极。
门内是一个一个百十丈宽,十余丈高的高挑大殿,大殿内,四周吊着一间间木楼,地上则是一排排的坐椅,呈一弧形,围绕着大殿正中排列,座位和座位之间也有不同,最前面的几排均用檀木所制,座位上铺着厚厚的皮垫,比之后面的更是要宽大了不少。
大殿最深处地势稍高,摆放着一张张彩石案几,案几上方,一盏盏油灯被一块块银色的金属将光芒集中投射而下,将那张张案几映照的纤毫必露,彩石所制的桌面更是光芒流转栩栩生辉。
此时案几之上,摆放着一件件用黑色丝绒罩着的物事,从那黑布的隆起来看,大小形状各不相同,离开案几数丈外,一个个眼中精光闪闪的仙道高手徘徊来去,守护极密。
周道儿与蓝玉斜靠在窗前,对着下方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他们二人所在正是那大殿四周木楼中最正中的一间,此时从木楼前那宽阔的窗户俯视看去,整个大厅尽收眼底。
“嗯,那当中还要放一个的台子,稍高些,主持之人便站在那位置,如此居高临下,台下有何反应便能一眼便知……那台子嘛,是如此模样的……”周道儿指着那些案几中间的位置一面说着,一面指手画脚的形容着。
蓝玉点点头,一挥手,立马有几个手下奔了过来,昂着头听他吩咐了几句,便又奔回去大声吆喝着指挥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人,其中有几个手艺极好的木匠,不一会一个三尺来高的半圆型木台便搭了起来。
蓝玉往大殿里扫视了一遍,赞道:“石兄果然大材,这大殿虽然座位繁多,却布置井井有条,条理分明……妙极……”要知在京城之内,达官贵人众多,那些有名的商家也时常搞些拍卖之类的把戏,但往往只是邀请个数十人到场,布置虽然奢华,但却简单,何时有过这么大排场的。
周道儿心中偷笑了几声,这拍卖大会的布置,是他从九缘玉简中看来,在西方大食国,这样的拍卖乃是极为寻常的事情,更有专职的拍卖场与拍卖师,得意了一会,想了想又道:“对了……仙道之人众多,还得搞些号牌,凭牌对号入场,反正想来此参与拍卖的,皆是有钱人……那牌子嘛……一百两纹银一个也不算贵了……前面那贵宾位置……五百两一个,这包厢嘛,能坐五人……就五千两吧……”
“二千四百余个座位……一百两一个号牌,岂不是光这些就能卖上个二十余万两……加上这三十余个包厢,二百余个贵宾位……石兄好主意啊……”蓝玉眼睛中顿时冒出了点点金光,脸上皆是叹服的神情。
大殿外,此时也是热闹非凡。
自从这拍卖会消息一出,顿时在仙道之中引起了轰动,此时茶余饭后,好友亲朋、师门兄弟之间,谈论的均是此事。
要知仙道人数众多,但好的法宝却是极为罕见之物,平时除了撞上福星偶然得之之外,绝大部分都是从那得意门中购来。
但便是如此,得意门中那些真正上佳的法宝也只是数年才出一件,想到得到,除了有钱还得有势,那些小门派就算摆上再多的银两也未必能争得过玄心宗这样的大派,故此长此以来,强者更强,弱者却丝毫没有扳回的机会。
此时忽然有人要搞什么法宝拍卖大会,那些大派固然心动,但最激动的却是那些手中颇有钱财、但平素想花却也无处可花的小门派。
当又有内幕消息传出,号称此次拍卖大会之上会有数件仙器出场之后,那些仙道之人更是激动的浑身发颤,仙器啊……有了一件仙器,整个门派的实力便能飞跃而起,便是十大洞天都已不再是梦想……
这世间原本就是强者为尊,虽然那些小门派表面上均是时时不忘谦虚本色,对那些大派唯唯诺诺,但心中,哪个真个便是甘于雌俯的主?此时机会忽然摆在了面前,又怎能不心潮澎湃……
至于银两倒不用担心,虽然远在蛮荒,但这些小门派此次高手尽出,将那些数百年来积累的财剥放在家中也不放心,大多身上都揣满了珠宝银票。
相比之下,反是那些大门派叫苦不迭,他们门人众多,却无这般担忧,身上带着的金银却不算多,北蛮地远偏僻,就算是用法宝,也不是三天二日便能来回的。
这拍卖会讲究的是真金白银,出价者立马交割,也不似与那得意门交易,只要说好价钱便可拿下,于是乎,那些道中名人忽然间成了到处乱窜的主,找平素交往甚密的朋友借的有之,摆起威势恐吓强夺的有之,更有甚者,将自己门派弟子身上的铜板都搜刮了个干净……
一时间,盆地之中鸡飞狗跳,热闹的好似集市一般。
等到那放号的消息一出,谁又会去在乎那一点点银两,顷刻之间,拍卖场外便排起了长队,周道儿一见如此盛况,立马便又改变了主意,先是每个门派均可先平价购得一面,当然如若实在穷的,也可放弃,全部发放完毕之后,先搞起了一次号牌拍卖以做热身。
蓝玉将那拍卖台搬到了门外,手拿一柄黑漆漆的小锤,将那台子拍的砰砰作响,做拍卖师做的倒也有模有样。
他年纪不大,遇到如此好玩之事,也是兴奋的乐不可支,大声吆喝了几个时辰也不嫌累,等到所有号牌拍卖完毕已是半夜时分,将一摞摞银票收起,与周道儿二人窜到了自己的牛皮大帐中,一清点竟然有近百万两之多……
周道儿看着那银票哈哈大笑,心中欢喜着的却是他事,方才光那号牌拍卖的时候,便有数十个门派为了抢个好位置而起了争端,如若不是碍在蓝玉的面子,只怕当场便要打个头破血流,等那拍卖会一起……只怕是有的是热闹好瞧了……
他与蓝玉二人均是修为有成之人,精神极好,睡眠已是可有可无,又惦记着那些法宝,于是乎搬了几壶美酒、几味小菜,带着几个侍女便移到了拍卖场中,对饮对侃,越说越是投机,直到天光都恍然未觉……
第八章
秋日清晨,一缕倦懒的阳光自大殿顶部的天窗处投射了进来,周道儿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蓝玉的肩膀,说道:“只怕时辰快到了……也该准备准备了,今日你可是主角,可别演砸了……还有啊……让你那些手下也机灵点,到时人多混杂,这些宝贝丢了,我可找你算帐啊……”他与蓝玉聊了一晚,越发亲近,说话也随意了多,不似刚开始那般客套了。
蓝玉喝了一夜酒此时胆气极壮,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大声应道:“在我这地盘,谁敢动那歪脑筋……哼哼,不怕我诛了他们九族嘛……”
周道儿笑嘻嘻的看了他一眼,将身子凑了过去,低声说道:“兄弟你还真是厉害,诛人九族……那可是皇帝才能下的令啊……”
蓝玉撇了撇嘴:“算不得什么……我可是……”说到此处忽然又停了下来,看着周道儿嘿嘿一笑,乐道:“你这家伙想摸我底不成……嗯,我的身份告诉你也行,但是,你自己究竟是何来头,总也得让我清楚吧……你可别告诉我什么‘清风观门下三代弟子石空子’了……哼哼,那清风观是万万出不了你这般的人才的……”
周道儿摊了摊手,一脸委屈的说道:“可我确实便是你所说的‘清风观门下三代弟子’啊……”
蓝玉指着他哈哈大笑,摇头不迭,道:“也罢也罢……你是不肯说老实话了……既然是兄弟,我也不管你究竟是何身份……那你也别问我便是……”
二人相视一笑,皆不再言。
忙碌了一阵,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蓝玉一众手下推门而出,双手抱胸列队而立,又有二人往门口一站,手一扬,二道光芒延着门框蔓延而去,一闪即没,周道儿所设计的号牌中有个小小机关,其中刻有一个符咒,在入口之处留下些许灵力,进门之时,如若那号牌是假,便会有所感应。
周道儿已悄悄的找了一包厢躲了起来,底下,一个个仙道之人鱼贯而入,离开场之时尚有大半个时辰,场内已坐的满满当当。
此次,周道儿共拿出二件仙器,三十六件灵器,在拍卖前,这些法宝的资料只是故意泄露了一点而已,众人只知道其中有仙器,却不知究竟是何物。
蓝玉的身份此时早在仙道之中传开,天子宫财雄势大,法宝无数,能拿出手的,自然均是好东西,一入场,人人都有些迫不及待,直往场中打量不休。
此时在拍卖场正中,离最近的贵宾位十丈外,一件件法宝用黑纱遮得严严实实,搁放法宝的彩石案几外上均贴有符咒,任凭你道行再高,如此远的距离也无法窥看得到,更让众人好奇不已。
过了一会,人已坐满,厅中数千人交头接耳,喧哗不休,蓝玉往周道儿所在看了看,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前方的拍卖台处,举起锤子便敲了下去。
那拍卖台也乃是紫檀所制,台面上铺了一块铁木,用那小锤一敲,声音清脆响亮,台前,有一个波纹状的符咒,那锤声一响,符咒便是一亮,声音顿时有如歆鼓洪钟滚滚而出,一时间将场内的杂音都压了下去。
蓝玉往台下扫视了一眼,将锤子放下,双手微微举起,周道儿在远处看去,只见他脸上神光流转,矮胖的身躯也高大了不少,整个人忽然间变的气势非凡起来,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虽然他与那流风一战全是凭法宝取胜,交往之后也只让人感觉他性格粗豪,甚为直爽,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厉害之处,但此人只怕是深藏不露,绝非如外表那般简单,修为也应远在自己的估计之上。
看着台下静寂了下来,蓝玉微微一笑,环手朝台下诸人抱拳施了一礼,朗声说道:“仙道除魔,蓝某虽然修为浅薄,但恰逢其会,也愿效微薄之力。有道是欲善其事,先利其器,此次小弟从师门中带了些宝贝出来,原本这些许玩意该双手奉上才是,但这里朋友众多,却也不能厚此薄彼,故此特地操办了这拍卖大会,原意便是高价者得之,也免得小弟原本一片好心,却因此分了亲疏,得罪了朋友……”
说道此处,台下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蓝玉微微顿了一顿,脸上挂着笑容继续说道:“此次拍卖大会,共有法宝三十八件,其中灵器三十六件,仙器二件……”一听见仙器二字,台下顿时又是一片喧哗之声,蓝玉等到众人稍微平静了些才又说道:“等会便会有人发下画有这些法宝的的图册,诸位可按图索骥,等会拍卖之时也好有得放矢……”
说罢,便有一群手下,捧着一本本小册子往人群中走去,不一会便分发完毕,此举也是按周道儿的要求布置,这册子之上,法宝的功用、模样上面皆有记录,当然诸如‘天下无双世间独此一份、开天辟地威力无穷’等等字眼随处可见,几尽挑逗之能事,果然册子一到众人手中,顿时啧啧惊叹之声不已,气氛又高涨了许多。
等到众人安歇了下来,当当二声锤响过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好的自然留在后面,故此前面的几件法宝都是在周道儿眼中不入流之物,但此时一拿出来仍是全场震惊,一时间叫价者络绎不绝,把那蓝玉兴奋的锤子砰砰乱敲……
周道儿却是一脸无聊的神情,趴在包厢的窗口,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往台上看着,前面几样法宝虽然都卖得了不错的价钱,有一柄达二瞬之速的飞剑竟然卖到了十二万两黄金的高价,但周道儿志不在此,心中纳闷,那些仙道之人不知为何忽然如此这般的好脾气起来,往往是有一门派拿出志在必地的姿态来后,其他门派便自动放弃……
期待中的扯破脸皮争购不休场面并未出现,搞得他颇有些意兴萧索。
台上,蓝玉咂了咂嘴,又将锤子大力的敲了下去,口中大声吼道:“成交,九万三千两金票!祝贺汲水派鲁真人得到了这幅‘惊天动地颠倒五行山水图’!”
在一片羡慕声中,一个胖乎乎的老道兴冲冲的跑上了台去,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票银票,清点了数张,交于了蓝玉身旁的随侍手中,接过一张纸条,而后到一旁将一卷尺宽的画轴捧了起来,仔细的端详了几眼,根据纸条上的咒语念叨了几句,那画轴光芒一闪,便化成火柴棒大小细细的一支,投入了他怀中。
等那老道下台之后,蓝玉才接着说道:“诸位留意了,下面的一件宝贝可了不得,乃是本次拍卖二件仙器‘之一的千丝万缕九天如意拂尘’……”
话音刚落,台下便是一片嗡嗡的响声和哗哗的翻纸声,周道儿一乐,这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均是他所取,美其名曰‘包装’,想来也是,原本那‘五行图’‘如意拂’这般的名字又怎比得上现在的威风?
台上,几个已空着的彩石案几已被撤了下去,有一张案几上,黑纱已被掀去,一把玉柄金丝的拂尘正静静的躺在中央,拂尘那二尺二长的尘丝上散发着千丝万缕的金色毫光……
‘千丝万缕九天如意拂’,据传乃是仙界玉帝王母座下通令仙官的宝物,当年曾有‘如意一舞,九天星落’之说……”
周道儿手中也拿了本小册子,此时正一面看着这拂尘的介绍一面乐个不停,那蓝玉腹中果然有些墨水,自己只是要他将这些宝物形容的出众一些,却没料到他竟然如此能胡诌,这拂尘虽然奇妙,但在周道儿手头的几样仙器中也只是下品之物,却被他吹出了这般大的来头,实在妙极。
下面的仙道众人却已经轰动了起来,一片赞叹声不绝与耳,周道儿往四周看去,只见旁边几个包厢的窗口内也已探出了好几个脑袋,其中却连沈仙也露了面,心中不由得哼了一声,这些个老牛鼻子倒也耐的住,此时拍卖已过了一半,这才有了点想竞争的意味,那就看看你们几个见了这仙器是否还能心平气和吧。
其实周道儿却是高看了他们,这许多珍贵之极的法宝一件件被拍走,这些仙道大派之人心中早已快急出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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