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委以重任(1/2)
门房里的阳光由金黄变得橙红,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沈鉴才等到传唤。他亦步亦趋来到堂下,但见陈大人高坐在书案后。
堂上挂着“明镜高悬”的牌匾,字字庄严毅重,仿佛四只眼睛凝视着下方。
陈大人高鼻深目,面如刀削,目光威严而凌厉。沈鉴心中暗想:不愧是武官,果然和只会读死书的腐儒不同。
只听大人问道:“沈鉴,本官预计你两日后才到。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沈鉴低头道:“下官听说兵部出了大事,便骑快马赶来了。”
“哦?”陈大人眉毛一挑:“你听说什么了?”
“请恕在下用词不当,不是听说,是猜的。下官以为:兵部死了人,而且还是位大人物。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左侍郎李茂源大人!”
陈郎中大惊,猛地一击书案:“好你个沈鉴,从何处窥到机密,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沈鉴略微提高音量道:“这还用得着窥探吗!你们为什么要到几百里外调我一个八品小官协办?这摆明是了说兵部有内鬼,已经不安全了。
还有,你们的人拿着可以节制北直隶任何衙门的虎头牌,若不是有人捅了天大的篓子,怎能舍得动用这皇权特许的令牌?
其三,衙署里一如往常,并不见任何波澜,足见你们上上下下正严防死守,杜绝走漏消息。因为你们知道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对时局产生极大影响。
由此来看,除非哪位要员出了意外,否则绝不能如此……”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兵部的最高长官是方宾。此人贪恣妄为,胸无点墨,死了也不碍事。右侍郎陈叔远倒是颇通大略,可他在交趾征战,马革裹尸亦在情理之中,同样不会引发太大变数。
如此一来,够分量的便只剩左侍郎李茂源了。
李将军一直是主和派的中坚力量,维持着战和双方的平衡,他的死会让二征蒙古变得不可避免,这是天大的事。因此出事的人只能是李将军。”说到这儿,沈鉴抬起眼:“大人,我说的可对?”
陈郎中半晌不语,忽然拍了几下手掌道:“好。沈鉴,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居然猜得全对。”他叹了口气缓缓道:“正月二十三,顺天府外的一个农民发现一颗人头,经确认正是李大人。现场明显有打斗的痕迹,连他的官印都遗落了。堂堂兵部侍郎竟遭枭首而死,惨呐……”
沈鉴虽然早已猜中,但此刻由旁人亲口确认仍觉得震惊无比。三品大员遇刺丢了脑袋,这在本朝还是史无前例之事。或许以此为契机,朝廷又要变天了。
他定了定神问道:“详情如何?”
陈大人轻轻敲敲额头,取过一本卷宗:“都在这里。你若答应接下案子便拿走。”
沈鉴一愣:“什么意思?不是协查吗?”
陈大人道:“是专办。你和我单线联系。除了宗亲、内廷外,不受任何衙门的节制。”
沈鉴想了想,说道:“请恕下官力不从心。”
陈大人冷笑道:“怎么,怕了不成?”
沈鉴眨了眨眼睛道:“下官愿为朝廷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但无奈智术短浅,实在难堪大任。望大人……”
陈大人突然打断道:“沈鉴,有些话不能着急说,说了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不妨先听听我的话如何?据本官所知,你是个靖难老兵……”
一听这话,沈鉴面色突变,双手竟轻轻抖动起来。
十年前的靖难之役是一场决定大明王朝命运的战争,当时刚刚十六岁的沈鉴也投身其中。战争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让他至今无法面对。
陈大人似乎没发觉这些微妙的变化,继续说道:“既然从军,便是军户,要做官也是武官。可你却考中举人当了县丞,其中的事情不用我多讲了吧?我只提醒一句:自陛下登基以来,恢复了洪武皇帝的大诰制,擅自脱藉、改藉者都是要杀头的。你明白吗?”
沈鉴低着头,默然不语。
陈大人道:“我知道你胆子大,不怕死。可你总得为那些孤儿寡妇、阿爷阿娘的想想吧……”
沈鉴突然抬起头,三两步踏上前,猛地揪住陈大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敢动他们!”
此举粗鲁已极,任何人都难以容忍,然而陈大人只是笑了笑,说道:“实情而已,何必动怒。你一定要想清楚后果。”
沈鉴眼里寒芒闪烁,青筋突突直跳,拳头攥得死死的。他知道权力面前道理是没用的,他想用拳头说话。
可是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后果是什么,沈鉴比谁都清楚。
终于,他咬着牙缓缓松开手,推金山倒玉柱般弯下脊梁道:“请恕……请恕下官无礼。”
“罢了!”陈大人整了整额前乱发,宽宏大量的说道:“其实我也是敬重你的。听说你为了同袍的遗属不肯升官,宁可屈就在县丞的位置上照顾他们。这份仗义也算世间罕有。
眼下这个案子虽然难度大,有危险,但你也不必太过抵触。若办成了,我就做主拨一笔银子,专门抚恤你战友的老小如何?”
沈鉴一愣,半信半疑道:“大人说得可是真的?”
“呵呵,兵部两司的郎中,做不得这个主吗?”
沈鉴犹豫片刻,道:“既然如此,在下领命就是。”
陈大人抚须大笑:“好!本官便再送你一份大礼。”说罢从袖中取出块令牌递给沈鉴。
那令牌漆黑如墨,上面雕刻着狰狞的虎头,中间用朱砂点出个殷红的“令”字。
沈鉴心中一惊,是虎头牌。
陈大人道:“你好大的面子,兵部一共就两块牌子,一块调你,一块送你。你若办不好案可太对不起它们了。”
沈鉴朗声道:“大人放心。沈某既然敢接就一定能办成。不过我还是要先问一句:万一查到您的门生故吏或至交好友的头上,这案子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陈大人一笑:“王法无私!”
“那下官便明白了。”沈鉴站起身,唱个喏,捧起卷宗离开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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