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泪之章·政治家与战争家 九（1/2）

皇宫，谢希曼站在窗台前，凝望着远方。深夜的微光，穹顶下的皎洁，细软的羽刷轻拂那些温柔的屋顶和尖阁。他沧桑的面容上似乎深深地掩藏着一些厚重的东西，两只眼睛却显得比平时更加光烁，眼睑张得更开，瞳仁中倒映出了许多似的。

他的双手直接地放在了窗台上——刚刚换了新绷带，似乎更加紧实了；比以往薄了些，也因此显得手指要灵活一些。右肩上的用于扣住披风的金环闪耀着亮光；在霜降一般的光影效果下，身前身后的大红披风却多出了些寒凉，更令人确信是一个冷而静的执斧者——那垂下的赤色便是执政官的象征。

只有这样的黑暗，才能映衬出一个人眸的明亮。墙上火把的嵌槽空着，短暂的沉浸很快被打破。

“陛下。”

引领着来者，侍卫将这里的墙壁挂上火把，恢复了取下之前的光明。陈列开的两排侍卫队中间，衣着华丽的三位元老衣着整洁，梳理了一番似的。“尊敬的陛下：深夜征召，行色匆忙，有所怠慢，万请恕罪。”

谢希曼走近身，他的装束使三位着实吃了一惊。简单的一个手势，前倾鞠躬的三位恢复了端正的站姿。“三位既是元老院的主持者，有一事想要问询。”

“请陛下金言。”

“地下以后，元老院推选安东尼奥首相任临时执政官；期间，是否授权过近卫军的支配权？”

三位元老面面相觑。“陛下，近卫军由两位骑士长统摄，为什么会说元老院‘授权近卫军的支配权’？”

“三位只需回答便好。”

犹豫了一下，位居中间的元老答道：“抱歉，陛下，这个问题难以回答。”

“为什么难以回答？难道法律的解释不够清晰吗？”

“……”

“回答我，”谢希曼向前走了一步，威严地看着他，“艾萨克……贾艾斯。”

陷入沉默。

“有时候，也许你会忘记一些忌讳。”谢希曼走回到窗台边，向外眺望。“直到现在，人们仍然还会记得那场庞大的工程……以及，它所付出的代价。倘若属实，也许仅仅是它的兴建所吞噬的生命、就堪比它此后的使用；然而，真正不同的是，前者所带来的效应并非理想，甚至，是与后者对立的，撼动我们的根基的……”

“……”

“在曾经那段血缘政治横行的时间里，我们究竟花费了多少努力，才把这种落后的习俗改良、让它成为历史；但是，死灰复燃似乎是很容易的，只要仍然有人愿意——”

“……！”

“陛下。”站在左侧的元老忽然向前挺进一步，昂起头看着谢希曼，“恕我直言，陛下有意怪罪元老院，似乎有失妥帖——倘若是真的沿袭神谕帝国，执政官对军团的调用不该有任何人质疑，起码是权力意义上的。大家深知，近卫军由陛下一手组建，两个骑士长亦是陛下的爱徒，塞坦利亚本身也是军人的产物；所以，虽然行领主之实，却无人反感借用的古典制度，哪怕，阳奉阴违。如果陛下有心，请勿过度纵欲，难免挫伤‘真正相信的人们’。”

“哦？你的意思是，我‘过度纵欲’，导致元老院在政事的处理上确有难色了？”谢希曼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人，在他所接触的政客中算是相当年轻的那种，作为一名元老出现在这里、显得很突兀。

年轻人毫无惧色，直接与谢希曼对视，平静地说道：“如果能明确军团在政治中的归属，就不再会出现这种困惑。”

“……阿庇西！”艾萨克小声地提醒他，眼神中尽是责怪。

“无妨，继续说下去。”谢希曼将双手置于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我以为，陛下托神谕帝国之制、行领主之实；塞坦利亚的政治仍然是军人政治，元老院也好、市民大会也好，充其只是粉饰的门面。只要近卫军对外的作战无休止，城邦就不可能迎来与之对立的政治形态——”

“阿庇西！”

谢希曼面露微笑，“很好……我以为，在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中，我不会接触除了贾艾斯家族以外的任何人。现在看来，我或许是错了。”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你从哪里来？”

“陛下，我生于此地。”

“你的家族？”

“北方。”

“北方的哪里？”

“……斯拉夫。”

“已经毁灭的陆地，被塞坦利亚所接纳的流民。”

“……是的。”

谢希曼终于能够全然抱着欣赏的态度来看他高大而健壮的身形，仪容仪表甚至比本地人更胜一筹。

“你的家族在尝试着将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塞坦利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