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七（1/2）

殿外歌舞鼓瑟，各殿内，端的是一片灯火通明，酒酣耳热。

筵席空有酒，无人能解忧……

徐均乾肃目，一言不发，拿着酒壶却是自斟自饮，神态看起来竟有些颓唐……

邻座的声音传过来:“唉，你可知道，工部捞了多少油水去……”

“可不是嘛，逮着造楼台工程的这么个肥缺，谁不大赚一趣÷阁……”

“就工部有好事不成，我七舅在吏部，已经给我找好了差事，等老子发了财，也请兄弟们好酒好肉去……”

“发财发财……谁说官家子弟都是纨绔，这不还有兄弟们勤快上进的，等都干出‘业绩’，也好让陛下欣慰！”

“可不嘛，陛下上回还摸着我的头说‘你要出息！等你出息了，姨夫给你大官当当’，嘿嘿嘿，是他老人家心疼我们读书累苦，想给我们当个官清闲……”

清澈的酒水，一滴两滴，顺着青釉酒壶的壁，断断续续滴入杯中，水光闪烁。

均乾目睹着这情景，不知怎了，突然大感无趣。倒酒的手就任意一松，跌下桌案，暴弃似地落在膝上。

酒杯和小执壶轻撞了一声，齐倒在托盘里。小执壶滚了几下，被把手停在那里。

酒也都已经所剩无几，只倾洒出一小滩，水渍漫延到托盘四角，乘积起来，盈盈的一圈。

他本是性子谨慢之人，虽也有少年人果决激荡的轻狂时候，不过仅限于断极其杂难的公事时，才拿出那魄力；总的来说是思虑周全才去作为的性格。

至今没有遇见过什么让他不顾一切，情不自禁为之冲动的人和事。

此时掷了酒壶，也不再发更大的情绪，只是盘膝坐在席上沉思。

他心里亦不好过，可就是不想说出来表现出来，于是发闷等着捱过去。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个样子的。

想起采五时常说的:“公子喜欢让脾气烂在肚里，不找人倾吐，这不能算一回好事。我又不能全懂公子的境界，你没有知心人，会很孤寂……所以采五盼公子找个人说说话，最好能够相扶相依，她了解你的心事，你也了解她的心思，你们就是所谓的知己了。这样公子就不用什么都自己忍着那么辛苦……”

徐均乾何尝不想寻觅知己，可周遭这只思钻空子走捷径，不务实事的“蛀空社稷之虫”，岂是能够相与的？

大感不忿……但他也恐是不是自己太过自命清高……

于是久坐良思己过，想起御观台的政事，总觉得自己的处理办法还是多有漏洞和不成熟。

他心中一叹，打定主意要好好改正。因不再听邻座的扰人声音，四下观望散散心。

位于最内部的上首几席，高级大员们与端亲王喝酒同时，正在商议事情，徐烳在其中，神情认真，不断点头听候着。

大殿上一排排小的单人席位，相对而置，均乾坐于中部，四周全是所谓“纨绔”，与他相似身份的男青年们。

向广场望去，周围的宫殿群落全都灯光明亮，设有宴会场，足以容纳各国使团。地位崇高的大国在主殿，至于周边小国使团，就只有到回廊偏殿等地去了。

收回目光，不经意就瞥见北魏使团，处于大殿内左下侧。

忽发觉临近门边的地方，那今日在街头见到的青年，就是小徒弟称之为“师哥”的人，也在席间。

徐均乾看了看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又记起镜中纸伞的奇妙因缘……

澈山弟子的席位已经几乎排到了门边。

诚业与诚开不老实，分明各有自己的小几案，非要挤到一桌吃，一下在你这一下在我这，像孩童一样将爱吃的分食而空，偶尔还去抢诚盛的菜。

赵诚盛在自己碟中给他们两个剥着虾，一边低叫道:“行了，多大人了，还不好好吃饭，快回来！”

这两个懒鬼，不愿意脏手，就交给他剥……

诚开“哦”了一声，从诚业桌案那边夹着一块肉，放进二师哥碗里，坐回自己位置，摇着头语气夸张道:“我现在有点心疼石头了……这么好的菜他没吃到，等我们回去，他知道了不得生气打人啦！”

“也不知道三师哥他们在干什么……”诚业啃着一根骨头道。

“我之前让他最紧要是看住石头，还好那小子和老六睡下了，三弟应该也清闲些。”二师哥将手中的虾壳扔下，再把剥好的虾蘸了酱，一人一个放进那两人的碗中。

“我都快和师父一般了，你们小时候，都不好好吃饭，顾着玩，他老人家就是这么追着喂你们的……唉。”

女子闻言，忙笑颜似花地吃着糕点道:“二师哥你最好啦，又帮我们剥虾，还整天苦口婆心地劝我们，可是最爱戴你了！”然后夹起之前放在诚盛碗里的肉，非要塞他嘴里。

“嘿哟，谢谢吧。”他摇头苦笑，没好气道，躲不过五师妹的筷子，还是吃了那块肉。

“我还想呢，要是带些狮子头回去给七儿多好呀……”诚开欣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