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九（1/2）

“你们懂什么，殿下有意抬高拉拢徐府……”太监长吁寒气，脚步不停，继续走在前头催促:“还不动作快点，你们去领了罚，咱家也好回去，这外头吹北风冷死了……”

秋天的白日炎热，夜里却温度骤降，有入冬的迹象，也的确，马上要过中秋，然后建康就要冷下来了。

家丁们自知逃不过，个个哭丧脸。

“抬高？……也不是这样抬高的吧——”

太监笑道：“哼，就说你们听不懂吧！如果哄好了蓬山侯徐府，进而获得徐氏全族的支持，就是握有了南朝一部分宗族势力，此为取得官民之心……再加上，殿下如果取得御观台势力的倾向，号令整个江湖也不在话下，此为获得武林所向。两相叠加，对于朝野的管控，都会更……这样说能明白吧？”

他说话时，做了一个抓握的手势，转握了一把空气，死死捏住，收进袖里，语气听起来危险。

秋风中，其他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还有个人小声打喷嚏。

“是是是，小的们明白了。”家丁们有的揣起手，有的吸鼻子，恍若得了大机密一样，点头答应，就不再追问。

太监却反而继续透露，由于知道重要计划，而拿出来炫耀，处处透着得意:“你们可知道……县主的县马……候选人都有谁吗？”

家丁们不敢乱说，七嘴八舌内容却统一诚恳，大意是:“小的们不知道，不敢乱说，请内侍告诉我们。”

“嘿……”太监一笑:“你们想想，身份地位，样貌体格，才学本领……谁合适啊？还要圣上也满意的人，谁作为县主的夫君，能得圣上的首肯赐婚呢？”

那几人秃噜嘴巴，摇头道:“小的们不清楚……”

“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哪猜得到啊？”

“我还以为，八成县主会许给他国呢……”

太监道:“许给他国？怎么可能，咱们王府，你们也是知道的……”

他双手一击，悄悄道:“什么？这都不知道？……告诉你们吧，自从世子当年，在那什么妓院，出了那件大事，被害至死……后来府里几个小王爷都接连夭折……殿下这些年，再没有儿子，不是没有了继承人么，再让县主去和亲，怎么可能呢……依我看，圣上说不定会给县主招个……”

“噢……”大家看着太监口型，都了然道。

“这样也好，后代跟了皇家姓氏，好处可太多了！”

“要是殿下有儿子，还会指望外孙继承？唉，真是天不遂人愿……”

太监叹道:“没办法的事啊，待县主选婿以后，就看县主的肚子争不争气了。要是生个男子，就可解了殿下心头之虑。殿下是一直盼着，能给世子过继一个子嗣的……若向陛下请旨，将县主的孩子，过继给她故去的兄长，陛下念在端亲王一支的祀火，也定会同意。”

一个家丁哭笑不得道：“那县马真是吃了哑巴亏，白白放下官职，巴巴地入赘进来，还要白送一个孩子给皇家，还不是送给县主，而是送给她哥哥……你说说这事，哈哈哈……”

众人都小有戏谑，也有唏嘘。

另一个家丁道：“世子怎么那样命苦，早早就去了？”

太监有些婆婆妈妈，叨叨着：“哎哟！这就说不好了，当年世子被害一案，可是多有蹊跷啊！殿下一直耿耿于怀，至今记恨仇家，不然怎么会……”

“您的意思是？”家丁们附耳问道。

“如今朝中两派之争，不就由此而起么，要不是世子的案子，殿下亦不会动了那个心思，寻那个仇了，早就当清闲王爷了……”太监摇摇头感慨。

然后打住了话题：“得，不多说，你们快去领罚吧。如果殿下觉得，罚得还不够重，再加什么罪责，你们就自己担着！谁叫你们做不成事情……这么简单的，都搞砸，一堆废物，哼。”

几人无辜道：“是徐公子拒绝了，我们也无法……”

太监不屑道：“你们还想伸长手去罚人家徐公子不成？嘁耶……”就撇开他们走了。

一段秘闻，就这样隐没在了夜里，只有宫阙上的兽像还在睁目审视着王宫。

晚间映照月光的日晷，指针的影子变动着方位……

云气在天际悉数飞快掠过，从地面向上看去，星汉与营火生出的烟雾，早在苍穹这块幕布前离散了数次。

朗月慢慢爬至了中天……最后连星汉也隐去，留下沉沉欲坠的青黑色天幕。

热闹的广场，依旧是歌舞欢乐的海洋。

梨园弟子们即使已经获准轮换了几拨，换下场休息的，也依旧人人累得不行。唱跳一两个时辰，任是再热爱曲艺有那个激情，也吃不消了。

得以休息的这批人，看着再重新换上场的兄弟姐妹们，只能一边擦着汗，一边说自求多福……

重新上场的，则放下茶水糕点，扛起乐器，又冲到地点变幻队形表演起来……

表演的人很累，看热闹的人可很多。围绕着王府中心大殿，向外辐射半里距离，远近每个适合观赏的楼宇都被占满了，只要是有缝隙空出来，即刻就有人挤上去。

太监宫女和小厮长工们，很快乐地欣赏着节目，甚至还有人觉得歌舞看厌了，去问大总管可不可以点戏……

大总管问了上头意见，口谕下达下来说，论道坛是举国同庆的大会，特许你们全情参与，尽管点戏。

于是广场更加沸腾了。

梨园弟子们压力也更大了，同时觉得，在天下学者面前，演绎戏文，的确是一场刺激的挑战……一个个几乎燃起了斗志。

梨园班主正在殿后的候场处指挥全局，忙得不可开交。

施大财从殿后绕过来，赶忙回头道:“过来，这儿好，没人，看得清楚……”

几个小太监小丫头，都从后冒出脑袋来，纷纷道:“哎，果然不错！”

小荼大松了口气，叉腰道:“总算是找到好地方了！阿财，都怪你，我说在涌桂泉看得好好的，你非叫我们几个出来逛，结果涌桂泉的位子，就立刻给别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