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遇暻明乾坤照桂泉 十六（1/2）

贺诚暻辞了临竺姑姑，一人回到住处。

只见小院满月圆门内，光亮模模糊糊的。大笑大闹的声音，从草地上顺着玉阶一直摔到院外。

花草和墙上青藤，都已在夜里静默睡去，植物被月光涂染成独有的蓝绿色，悄无声息地呼吸生长……

不过它们夜深睡去，醒着的人们还在被笑闹之声打动，整个院子都很是欢喜热闹……

女孩驻步观看，才轻移步子，入了圆门，望着厅中情景，笑容完满。

花坛里有秋虫鸣声。

随着她的走近，裙裳踏着玉阶，身影宛若仙姿轻过……不知可会在沉眠的小生灵们入梦时，给它们梦中，留下一个模糊离去的倩影。

南华梦蝶？蝶梦南华？孰是孰非何人知之……诚暻所知道的，不过是自己的心，只可惜不能知道万物的情思记忆。

沿途耳边听到阵阵蟋蟀喧闹，离得近时越来越大，走过了又越来越轻……

女孩拾裙轻轻上了台阶，进了厅堂去，那草丛鸣声就逐渐抛在身后，听不到了。

想起小时，师父教她的一句诗，似是师父自己作的:

秋来草间多唧议，

越岁明年应不识。

说的是秋虫大多活不过冬日，来年见到的蟋蟀，只怕都是新生了，怎还识得去年之人？

诚暻幼年时听闻此一段，不觉感伤，牵着师父的袖子追问。

那它们不见了，究竟到何处去了？

七儿，此谓从无至有，从有至无……

两鬓斑白的师父牵着她，在树下坐着，问她道:你觉得伤心？

彼时女童一双天成纯净的明眸也染上了忧色，在她本该无忧无虑的面容上，有些格格不入……

是，弟子觉得心里空空的。爹爹被官府抓去以后，我就常常觉得很害怕……现在娘也走了，弟子心里，好像破掉了一块，一直在流血……

贺传兆望着小徒弟睫羽一颤一颤，却是最终忍住了落泪，他抱住那孩子，感叹她的坚强，轻道:七儿，你可知道，你娘将你托付在澈山的目的？

女孩低着脑袋摇摇头，只是用小手抚着地面芳草不语。

师父低沉却和蔼的声音传来。

她希望你有所依靠，不至于漂泊；也希望你学会澈山的风骨，纵然不得已沦落漂泊，还能够坚强地自立于世啊……

贺传兆总是说，七儿是个纯善以待天地万物之人，无须考量，就是我澈山的弟子……

虽然时至今日，她还不明白师父如此说是何含义……诚暻一笑。

长大一些了，师父又讲了夏虫不可语冰的典，让她自己好生琢磨。

七儿你要知道，你虽纯善，也并非全无缺憾，太过善良也是会遭伤害的，知道如何应对不同的人，说恰当的话语，才会少一些灾祸，游刃有余地行走世间。

是，师父，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此事她确实记到如今，觉得师父真是位很有方法教学生的老前辈，引起孩子的兴趣，又配合补充，承接典故……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教道理……

而她，究竟有没有成长为师父所期望的那样呢？

……

“二师哥我不喜欢你！你最坏！”小男孩的声音在厅里面大喊。

显然师父的教导不是每个弟子都参透了……比如被宠大的小师弟石头。

因师父收下他时，已经年逾古稀，石头是被当作关门弟子来娇养的。

老人家看待小孩，总是变得很溺爱，师父教育石头就很少运用严厉方法了。

贺诚暻轻巧迈进槛中，无奈一笑，温柔问道:“这是怎么了？”

厅里，二师哥坐在上首，故意冷着张脸。

六哥诚创在桌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起身高兴道:“七儿你回来了。你看看，咱们家的小魔头要不干啦！……”

陈诚实小朋友大怒，插着自己的腰，还有一只小手生气地摆弄着腰间的八个葫芦坠子:“你们先欺负我，不带我去宴会，怎么还来说我！”

诚创无辜道:“我可没有说你呀，你个小魔头。”